某年某月某日,晴。

今天又夢到許策了,還是和以前一樣,他麵無表情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轉身離開。我跟在後麵追得很辛苦,我隻是想和他說句話而已。可是無論我怎麽喊他,他都不回頭,我隻能一直追,一直跑,直到醒過來還是沒追上。今晚如果再夢到許策,我要跑得更快一些。

日期大約是六年前。

某年每月某日,小雪。

我哥最喜歡雪,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雪,早上起來積雪很厚,像棉花團一樣。我想給哥發條信息:“如果你想看鵝毛大雪,可以來這裏,雪景特別美,順便,也看看我吧。”但是我哥把我的手機號,微信號都拉黑了,所以我沒辦法給他發信息。以後如果有機會,我再帶他來這裏玩雪吧。

日期大約是五年前。

某年每月某日,陰。

室友看見我書桌上有包奶糖,說給他吃一粒,再一看日期,已經過期三年多了,室友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神經病。許策那年去戈壁拍廣告,出發前對我說,“這是最小包裝的,就幾粒,你每天吃一顆,還沒吃完我就回來了。”我一直沒舍得吃,太想他的時候,我都隻是隔著外包裝捏一捏裏麵的小糖球。是不是因為我一直沒有把糖吃掉,所以許策就一直不回來。

日期大約是四年前。

某年某月某日,小雨。

課堂筆記落教室了,我回去找的時候,發現一大幫子華人同學正圍在電腦屏幕前追電影頒獎禮的直播,我聽到了我哥的名字,有幾個女生激動得都哭了。我也想哭,所以我沒敢看屏幕。真好啊,你又捧回了一座影帝獎杯,過上了你想要的生活了吧。祝賀你,哥。

日期大約是三年前。

某年某月某日,晴。

今天是我在U國的最後一天,也是我第一次抬頭認真地看了看這裏的天空。天很藍,陽光很燦爛,和我第一次見到許策時的太陽差不多明亮,遠處的草坪上開了一些不知名的小紫花,但是空氣裏沒有香味,可能是因為這裏沒有許策的原因。這幾年,我盡量讓自己處於往前趕的狀態,想要更快一點,快一點讀書,快一點工作,快一點成為一個可以獨當一麵的成年人,快一點把該做的事情都做好。哥,明天我就回江川了,希望飛機落地的時候,能下一場你最愛的小雪,然後,如果還能遠遠地看一眼你的笑臉,那就再好不過了。

日期大約是一年前。

某年某月某日,雨。

如今的許策,是萬眾矚目的大明星,有太多太多的人愛他,但我可以篤定,我對許策的愛,和任何人比較都不會輸。

日期是第一朵薔薇打上花苞的季節,那天晚上,許策站在淋漓雨幕中,站在池越麵前,仰起一張淚痕斑駁又極其明豔的臉。

那天晚上,許策對池越說:“我對你的心意從來沒有變過,我想和你重頭來過…小狼崽,你信我……”

……

碩大的眼淚一顆接一顆地砸下來,不知過了多久,許策方從前世今生一般的舊夢裏回過神來。

池越的日記寫得並不頻繁,許策卻從寥寥的文字中窺視到池越捂了整整五年的淋漓血肉,那是他寡情離開後,池越一個人被寂寞淩遲的兩千多個日夜。

許策躬起身體,將池越的日記本緊緊抱在懷裏。

陳年舊傷重新崩裂出血肉模糊的新痕,哀毀骨立,泣不成聲。

“據《華爾街時報》報道,霍利斯特酒店集團在本周三表示,同意以22.5億美元價格將位於NY市的極具盛名的斐笙酒店整體售予來自中國的信隆集團,其收購價格也是酒店業史上最高成交紀錄之一。據計算,該酒店每間客房成交單價高達150萬美元,位列U國酒店行業最高成交紀錄。”

“霍利斯特酒店集團全球總裁兼首席執行官克裏托納德·克雷格在聲明中說,很高興與信隆集團達成合作關係,相信在信隆集團的專業運營下,斐笙酒店在未來百年將繼續成為這一品牌世界級標準的代表。”

“有消息人士說,在霍利斯特集團啟動該酒店正式的營銷進程之前,信隆集團和至少兩家財團就搶先提出了20億美元左右的報價。”

“信隆集團宣布,斐笙酒店將閉店兩至三年進行全麵翻修,重新開業後超過二分之一的客房或將改造成公寓出售……”

“我艸!斐笙酒店!!!當年大清的欽差大臣穿著黃馬褂,帶著外交使團出使U國的時候,住的就是斐笙酒店。我艸!你男朋友也太牛掰了吧!”唐湉捧著許策的水果杯,震驚之餘把本該拿給許策的水果毫無意識地全部吃光了。

化妝間的電視機上正在播財經新聞,池越和一位身形清瘦,精神矍鑠的華裔老人從商務車上下來,大步走進霍利斯特酒店集團的大門,鏡頭一晃而過,唐湉還是看得很清楚,忍不住感歎道:“池越這小孩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小時候就帥,現在更是帥得紮眼,做什麽CEO呀,做明星不香麽。”

“我天,我怎麽把你的水果給吃了,策哥,你等等啊,我馬上重新洗一盤。”唐湉咋咋呼呼地吵得人腦瓜疼。

許策的臉色比往常要蒼白一些,他趕緊阻止唐湉,“我現在不想吃水果,甜甜哥,你別忙活了,晚點我自己剝個橘子就行了。”

“光吃橘子怎麽能行,今天的樹莓挺甜的,我馬上去洗。”唐湉仔細看了看許策的臉,“怎麽臉色不大好,昨晚沒睡好?”

“嗯。”許策垂下眼,“哥,我想池越了。”

唐湉:……

唐湉有些無語,更多的是心疼,“池越這次去U國就是忙這單收購吧,怪不得去了這麽久……策兒,沒事啊,新聞都出來了,應該馬上就會回來了。”

化妝老師給許策上了一層腮紅,氣色立刻好了許多,唐湉滿意地看著自家老板,然後發信息找範星瀾八卦,“池越邊上的中國老頭是誰呀,看上去也十分的霸道總裁。”

範星瀾過了老半天才回複:“孟廣平,信隆集團的創始人,真正有實力且低調的大佬!另外,請注意文明用語!”

唐湉:“牛逼!但我策哥的男朋友,氣場一點兒沒輸!創始人也得靠邊站!”

範星瀾:……

池越回國那天,行程依舊十分緊張,中午進公司後要開經營會和外地分公司的電話會,晚上還有個重要應酬。

落地後,池越給許策打了個電話,問許策想不想到他工作的地方來看看,順便也看看男朋友。

許策當然說好。

這還是許策第一次去池越工作的地方,想著空手去不太好,決定給池越和他的同事們做些點心。

廚房裏亂得一塌糊塗,唐湉到的時候,差點要從麵粉團裏救人!

唐湉恨鐵不成地凶許策,“至於嗎!又不是給國家元首做下午茶!”

許策在廚房裏跑來跑去,看得唐湉眼花繚亂。

許策崩潰道:“我腦袋抽了,全做成甜口的了!我要重新烤一箱鹹口的,怎麽辦,怎麽辦,要來不及了!”

“來不及就來不及,去晚了池越還能把你吃了不成!策哥!我們談戀愛就好好談戀愛!不準給我這麽卑微!”

“我哪有……”許策關上烤箱門,語速極快地交代道:“我先去洗澡,甜甜哥,看到這幾個紙盒了嗎,烤箱叮一聲後,請幫我把烤盤裏的蛋黃酥放進紙盒裏,記得戴隔熱手套,別被燙到了啊。”

許策一陣風似地奔去浴室,衣服、頭發上都沾著麵粉,是得好好洗洗。

匆匆吹好頭發,許策提著水果茶,紙杯蛋糕和蛋黃酥,催唐湉快點下樓去開車。

唐湉無語地搶過許策手上的大包小包,又看了眼許策心急火燎、毫不穩重的樣子,愁得頭發都要白了。

範星瀾站在信隆集團辦公樓大堂門口,眼見著唐湉把一台平平無奇的小轎車開出了奔月火箭的氣勢。

唐湉剛停穩,範星瀾就趕緊走過去,為許策打開了後座車門。

許策笑眯眯地問好,鋼鐵直男兼內心除了工作再也容不下其他的職場精英範星瀾同學,被許策明豔的笑容晃得心旌動**了三秒。

唐湉無語地看著範星瀾:“發什麽愣,快帶我們上去,策哥催得我頭發都要冒煙兒了!”

範星瀾回過神來,趕緊引領許策和唐湉進到大廈。

到達池越辦公室所在的樓層後,三人踩著深灰色的地毯,走過了整層才來到池越的辦公室外,許策好奇地打量著四周,想象著池越平日上班時的樣子。

範星瀾輕聲敲了兩下門,許策聽到池越說請進。

推開門,許策終於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池越穿著挺括的襯衫、西褲,襯衫最上麵的兩粒紐扣解開了,袖子挽到手肘處,正在打電話,看上去沒有新聞報道裏那麽一絲不苟,多了幾分野性的帥氣,他大步走到門口,牽著許策的手把人帶到沙發上坐好,同時繼續講工作電話。

範星瀾為池越關上門,準備帶唐湉四處參觀一番,唐湉舉起手裏的大紙袋,“先去茶水間,喊你的同事們都來吃下午茶,我策哥親自做的。”

範星瀾立刻很有心機地拿出兩盒點心,一杯水果茶,放到自己辦公桌上先。

唐湉:……

池越辦公室,許策把小紙袋裏的茶點拿出來放到茶幾上,然後悄悄地打量池越。

池越的頭發修剪過了,理得很短,顯得五官越發深邃。

池越的麵部輪廓鋒利冷峻,眉眼尤其出眾,隻是和人對視時,視線疏離冷淡,有著十足的距離感。

許策一邊偷看,一邊樂滋滋地想,工作中的小崽越好性感呀……

池越看著他哥探頭探腦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對著許策招了下手。

許策立刻樂顛顛地跑到池越身邊,池越握住許策的腰,把人直接放到腿上,圈進懷裏。

許策抱住池越,將腦袋塞進池越頸窩裏,悄悄地深吸了兩口氣,又用嘴唇很輕地貼了貼池越的脖子。

池越的臉頰溫柔地蹭了蹭許策毛絨絨的發頂,抱著他的手臂又緊了緊。

電話又講了十多分鍾,掛斷後,池越挑起許策的下巴,聲音裏帶了點凶,“又撩!撩完就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