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越將已經燒到盡頭的煙蒂在窗台上摁滅,嘴角微微彎了一下。

原來,自己在許策心裏的份量,已經有了一根煙的時間。

其實,遠遠不止。

許策回過神來請司機開車後,又陷入了恍惚。

他閉上眼,腦海裏的每一幀畫麵都是池越。

六十多公裏的路途中,頸窩裏都像是還窩著一隻毛絨絨的大型食肉動物的腦袋,池越就跟隻狼崽子似的,既溫柔又霸道地宣示著他的存在。

拍完當天的大夜戲回到酒店,許策累得隻剩一口氣,先是“爬進”衛生間洗了一個快速澡,躺進被窩裏的時候連頭發都懶得吹。

許策把手機連上充電器,恨不得立刻昏睡過去,但他還是撐著殘存的意誌,點開了池越班級的家校聯絡微信群,發現家長們正在整齊劃一地回複“收到”。

嗯?收到什麽?是老師發了什麽重要通知嗎?

許策趕緊刷到最前麵的信息。

班主任@所有人:年級組將在新年當天舉辦高三年級成年典禮,請家長給孩子們錄一段祝福視頻(不要讓孩子們知道,注意保密保密保密),到時候會以班級為單位,統一剪輯好後在典禮當天播出。

許策被這條通知嚇得瞌睡都跑了,糟了個糕了,他居然把池越的十八歲生日給!忘!了!

去年許策知道具體日期的時候,池越的生日已經過了,想著今年無論如何得好好安排一下,哪知道前段時間他先是被人莫名其妙地揍了一頓,臥床休息了一個多月,待回到劇組,無良老板和黑心導演對他這個身體虛弱的傷病員毫無體恤之情,硬是把他往死裏虐,再加上還要忙學校的功課,等到今天看微信群,才發現狼崽子的生日都過去半個多月了!!!

許策心如死灰地躺在**,還口口聲聲說要對人好,比親兄弟還親,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靠牆放著的大紙箱裏,整整齊齊地堆放著各類營養食品,那是池越默默給他準備好,還因為擔心他路上辛苦,幹脆直接快遞到酒店來的。

兩相比較,越發顯得自己不是個東西。

怎麽會…把池越的生日,都給忘了……

許策扯過被子蓋住臉,整個人都蜷縮了起來。

周六一早,池越的電話就來了,問許策在哪裏拍戲,許策翻了統籌單,把今天要拍的幾場戲在片場的具體位置分享給池越後,就把手機交給了助理唐湉。

許策拍上午第一場戲的時候池越就到了,唐湉見縫插針地擠出時間,飛奔去影視基地大門口接人。

“快,上車!”身高174的唐湉坐在小電驢上,指了指裹著軟墊的後座,示意大高個兒池越坐上來。

池越麵無表情地掃了一眼,沒有講話。

唐湉催道:“愣著幹嘛,快上來,策哥身邊離不開人,我不能耽擱。”

池越聽聞馬上坐在了後座的小軟墊上。

唐湉一路風馳電掣,硬是把弱小無助的小電驢開出了F1的氣勢。

池越忍了忍,還是沒忍住,“許策平時就坐這車?”

“隻是偶爾啦!片場離酒店就一條小馬路,我們有時候懶得等劇組的車,策哥說電動車方便。”

池越:……

這是什麽草台班子,窮得讓男一號坐助理的電動車!

池越還沒生完氣,就已經看到了許策,隻一眼,他就被硬生生釘在前一秒還在被他深深唾棄的電動車的後座上,再也挪不開眼。

許策穿著一襲雪白長衣,撐著一把素色油紙傘,向他緩緩走來。

微風拂過,眼前的人長發飄逸,白衣翩躚。

纏綿細雨中,竹林發出沙沙聲響,青綠色的竹葉從高處飄落,落在傘麵上,墜在衣擺旁。

“我的一生已經到了盡頭,你曾經問過我,到了這一天,我會不會害怕。”許策唇邊帶著一抹極淡的笑,“我又不是神仙,怎麽可能不怕。”

“但是,直到這一刻來臨,我才明白對你的心意…可惜已經來不及……如果死後真有魂魄留存於世,我會一直跟隨你,直到有一天,能和你再次相遇。”

一行清淚滑過臉頰,“但我希望,這一天永遠不會來臨。”

“是我負了你,所以,我願意成為永世的孤魂,生生世世,都不安息。”

導演喊“過”,現場的工作人員自發地拍起手來,唐湉抱著羽絨服衝了過去,把許策裹緊。

許策眉頭緊鎖,眼眶泛紅,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出戲,唐湉把保溫杯遞過去,又指了指池越的方向。

許策看過去,隻見池越有些傻氣地跨坐在小電驢的後座上,直愣愣地盯著他。

許策裹緊羽絨服走向池越,池越終於回過神來,從小電驢上站起來,他跑了幾步,抓住了許策的手。

掌心裏的手冷得刺骨,連指尖都泛著白。

池越的視線沿著許策指尖一點一點往上移,秋白色的羅錦上繡著精致的布紋暗花,柔軟的長發溫順地垂在肩後,頭頂留了一束攢著髻,本就精致好看的五官,如今上了薄薄一層淡妝,上挑的桃花眼尾越發嫵媚動人。

池越想,我喜歡的人,怎麽連下睫毛都長長的,好好看呀,眼眸亮晶晶的,嘴唇紅潤潤的,好可愛呀。

許策的皮膚特別白,池越覺得許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他隻要一害羞,臉就會泛紅,耳朵也是,脖頸也是……

許策的手微微掙了一下,沒掙開,於是池越便見到許策的耳垂又紅了幾分。

池越的手掌溫暖有力,許策心底深處也很是不舍,盡管劇組人多眼雜,還是任由自己的手被池越牢牢握住。

“手怎麽這麽冷?”池越把許策的手攏在掌心裏輕輕揉搓。

許策指了指自己的戲服,“輕薄飄逸夏季款。”

“你是不是得罪了祁青泓?”池越皺眉。

“可能是。”許策也皺眉,“你幫我揍他一頓?”

“可以。”池越語氣很冷,“他人在哪裏?”

許策笑了,“人家是投資人兼製作人,並不會天天來片場!哼!算他運氣好!躲過一劫!”

唐湉無情打斷倆人對老板的不敬言辭,“策哥,再去貼幾張暖寶寶,待會要拍雨戲了。”

池越臉色越發陰沉,“你穿得這麽少!還要淋雨!”

許策晃了晃池越的手,小聲哄道:“要不你先去酒店等我,我今天的戲少,中午就能拍完,下午我帶你出去玩兒。”

唐湉在旁邊欲言又止,池越用餘光看到了,又見許策眼下覆著一層淡淡的烏青色,語氣不善地問道:“是不是因為我來看你,讓你早起趕戲了?”

“並沒有。”許策先是看了眼唐湉,然後轉過頭笑眯眯地看著池越,“你當劇組上上下下這麽多工作人員是我請的呀,我隻是一名演員,什麽時候拍哪場戲要聽統籌安排的…小崽別胡思亂想。”

許策指了指不遠處的躺椅,“那是我的寶座,你不想去酒店可以坐我的位子。”

唐湉見時間不多了,趕緊把許策拉走去貼暖寶寶,池越隻好一個人默默走到許策的椅子旁坐好。

接下裏的雨戲讓池越看得越發膽戰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