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當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滿十八歲,是個成年人了。

我語文不好,寫東西的水平更是一塌糊塗,但我還是想給你寫一封信,用鋼筆和信紙,認真地給你寫一封情書。

是不是很老套?還特別傻?我也不怕你笑話我,其實去年夏天,我在小院的薔薇花藤下第一次見到你時,就想給你表白了。

哥,我想告訴你,我喜歡你,特別喜歡你。

喜歡你像桃花一樣明豔漂亮,又如小鹿般天真純淨的眼睛。

喜歡你柔軟的,白得發光的皮膚,一碰就會發紅,一害羞就會發燙。

喜歡你又甜又軟的聲音,嘴角邊小小的梨渦、長長的睫毛和手感特別好的頭發。

喜歡溫柔又心軟的你,連生氣都可愛。

我會因為你對我說的一句話,做的一餐飯,看向我的一束目光就怦然心動,這既是膚淺的一見鍾情,也是發自真心的日久生情,它們如同燒不盡的野火般來勢洶洶。

哥,你知道嗎,我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寡情的人,對任何事任何人都不會傾注太多的感情,直到遇見你,我才知道,原來我也擁有愛人的能力,而讓我擁有這種能力的人,隻有你。

還記得有天晚自習放學時,我的心情非常差,可當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發現一向冷清的客廳竟然亮著燈,站在院子裏就能見到你在廚房忙碌的身影時,我的心情突然間就變好了,不僅變好了,連之前心情差的原因都不記得了,是不是很神奇!

哥,我敢肯定,你就是一隻擁有魔法,還懂妖術,最擅長魅惑人心的妖精,把我迷得神魂顛倒,五迷三道的!

所以,漂亮又心軟的小妖精,你對我這麽好,有沒有一絲可能,是因為你也有一點點的喜歡我?

每次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都特別想抱你,吻你,觸碰你,想用力地把你摁進我的身體裏,好幾次我都差點忍不住了,我想透過皮肉骨血,讓你清晰地感受到我的呼吸和脈搏,特別快,特別響,震耳發聵,地動山搖的,這樣你就能知道,我對你的心意沒有一絲一毫的作偽。

可我又一點都不能動,也不敢動。

因為,現在的我沒有資格說喜歡,更沒有資格說愛你,就算說出口也不夠份量,可是…十八歲的我呢,二十歲,三十歲的我呢……

所以,哥,你可不可以等一等我?我不怕你成為萬眾矚目的的大明星,會擁有很多很多的愛,我隻怕你永遠把我當作一個需要照顧的弟弟。

哥,我會向你證明,我愛你,這輩子隻愛你,隻有你。

我也會向你證明,我不會一直都是個小孩子,我也能照顧你,疼愛你,讓你覺得幸福。

一封字數還沒有高考作文多的信,池越鄭重其事地寫了很久,直到寫下最後一句話。

哥,遇見你,是我乏味人生中最大的幸運。

這封信,曾經陪伴著許策漫長的,一個人在醫院度過的八百個晨昏,他逐字逐句地看了幾千遍,上萬遍,連標點符號都爛熟於心。

如今,許策虛無的淡影守在池越身邊,親眼看著他的少年,為他一個字一個字,認真地寫下真心珍貴的情意。

十七歲的池越放下紙筆,仰起頭,隔著經年的時光與許策溫柔對視,“哥,對於我來說,十七歲的每一天都漫長得無邊無際,漫長得我快要熬不下去了,所以我提前寫下這封信,投遞到時間郵箱,等到明年冬天,你就能收到了。”

南方冬日的暖陽毫不吝嗇地將炫目的日光映照在池越身上,平日裏冷峻鋒利的少年,溫柔深情得讓人怦然心動。

池越看著許策,“如果那個時候你還在我身邊,我會把你抱在懷裏,親口告訴你,我愛你。”

許策隔著時間和空間的距離,看著他的小狼崽,哽咽出聲,“小崽,我也愛你。”

日光漸漸隱於灰黑的雲層後,天空重新飄起小雪。

二十四歲的池越站在離許策幾米之遙的地方,溫柔地對他說:“院子裏的梅花開了,我摘了一枝插在臥室的花瓶裏,滿屋子都是你最喜歡的冷香。哥,還不回家嗎?”

許策情不自禁地走向池越,“小崽……”

池越牽住許策的手,“哥,跟我回家,好不好?”

許爸爸和許媽媽站在夢境邊緣看著他們,眼尾唇角皆是柔軟的弧度。

隔著紛紛揚揚,晶瑩剔透的雪花,許策甚至能看到媽媽唇邊若隱若現的梨渦。

爸爸笑著說:“小寶回去吧,別讓小越等久了。”

媽媽的眼裏也帶著笑,“乖小寶,和小越開開心心地生活,不要牽掛我們。”

盡管不舍,爸爸媽媽仍是對他揮了揮手,這一次,他們沒有再回頭。

“爸!媽!”許策陡然醒過來,渾身上下都被冷汗濕透了。

床頭旁的落地燈不知道什麽時候點亮了,一小片暖黃的光,映照出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

池越把許策抱在懷裏,與他額頭相抵,氣息相拂,目光暗藏憂心。

床頭櫃上有半杯溫水,兩粒藥丸,許策被夢境魘住的當下,池越就立刻按照醫囑提前準備好。

許策急促喘息著,眼尾帶著濕潤的水光,神情恍惚地看著近在咫尺的池越。

池越含著許策的唇,一邊溫柔地吻,一邊輕聲喚他。

許策像是在極力分辨眼前的一切究竟是現實還是夢境,不知過了多久,才怯生生地伸出手臂,環住了池越的脖頸。

許策將自己整個人都埋進池越懷裏,用力地抱住他,小心翼翼地喊他的名字。

池越心疼到入骨紮心,他將許策完完全全地攏在身下,像是最可靠的避風港,然後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告訴許策,“哥,我不是幻覺,我一直都在你身邊。”

原來都是真的,分別與重逢,擁吻與纏綿,原諒與救贖……都是真的……

眼淚滾落下來,許策想,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幸運也是最幸福的人。

池越的身體很熱,緊貼著許策的胸膛,帶著赤忱的溫度,許策將臉頰枕在這片沉穩有力的心跳聲裏,閉上了眼,聲音很輕地告訴池越,“小崽,我剛剛做了一個夢,夢裏見到爸爸媽媽了。”

池越溫暖幹燥的掌心輕柔地撫過許策的脊背,一邊不著痕跡地抹掉涔涔的冷汗,一邊用盡量輕鬆的語氣問許策,“有沒有替我向爸媽問好。”

許策的眼尾紅了幾分,小聲嘟囔,“誰是你爸媽。”

“我們的呀。”池越順手捏了捏許策後脖頸,“怎麽,有位大明星都親口喊我老公了,現在是想耍賴不認賬嗎?”

許策的臉更紅了,他不想理池越,過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說道:“我已經很久沒有夢到他們了。小崽,爸爸媽媽這次來,是和我道別的。”

許策從池越懷裏坐起來,撕心裂肺哭過的嗓子還有些沙啞,“他們見我過得好,很放心。他們還對我說,要好好生活,不要牽掛他們。”

夢裏哭紅的眼尾,又洇出一層新紅來,“爸爸媽媽也知道你,他們很喜歡你,還喊你小越呢。”許策揉了揉通紅的眼睛,輕聲告訴池越,“如果他們還活著,一定會對你很好,周末我們回去的時候,會給你做很多很好吃的菜,每年過年的時候,會給你包厚厚的壓歲包,還會親手寫上祝福…小崽,他們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父母。”

池越的指腹輕柔地撫過許策帶著水光的眼尾,“哥,下次再夢到爸媽,幫我帶句話。”

許策哽咽道:“什麽……”

池越的眼睛也濕了,眼裏卻帶著暖意,“謝謝爸爸媽媽,把最好的你帶到這個世界上,也請他們放心,我會對你好,照顧你,疼愛你,一輩子隻愛你。”

許策的淚光裏也帶著融融的暖意,“好。不過,他們應該不會再來夢裏看我了。清明我們去看望他們的時候,你自己說。”

池越怔愣了一瞬,然後用力地抱住了許策。

滾燙的淚打濕了池越的衣襟,許策抬起頭,主動吻上池越的唇。

絨密的睫毛輕柔地掃過池越的臉頰,落在唇上的吻比月光還要溫柔,讓池越從來都無法招架。

鵝毛般的大雪從彤雲密布的天空中飄落下來,室內,落地燈的暖光將他們的影子映在牆上,疊得嚴絲合縫。

到最後,許策還是哭了,是與父母認真告別後,心底的萬般不舍與釋然放下;也是南柯一夢竟然成了真,年少時就滋生的愛,如今終於圓滿。

池越垂眸看著身下的人,許策眼裏的淚光和眼尾的紅痕像是明豔的妝,讓原本就精致漂亮的五官越**色撩人,讓人忍不住想要弄痛他,也讓人忍不住想要疼愛與珍惜。

時光一別經年,少年池越將一顆真心捧到許策麵前,“哥,你等等我,好嗎?我會向你證明,我愛你,這輩子隻愛你,隻有你。”

許策紅了眼眶,他對池越說:“小崽別著急,慢慢長大。哥等你。”

紅蓮披早露,玉貌映朝霞。

濃豔的霞光映照於許策的眼眸裏,落於他的麵頰上,柔軟的頭發覆在白皙的額頭上,旖旎出繾綣的影子。

許策整個人都融進於這片暖色間,每每看向池越時,上挑的眼尾都是最溫柔的弧度,聲音隨著池越的動作斷斷續續,“小崽…莫裏爾特的雪好美…待會我想出去玩雪…你陪我,好不好……”

池越的眼睛倏地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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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小寶終於不怕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