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謙公子,小女子素聞公子大名,今日再見,果然脫塵不凡,容小女子敬你一杯。”席上忽然傳來女聲,程岩抬頭一看,卻是蕭薔。她再望向那謙公子,那謙公子依舊微眯著眼,俊朗的臉上帶著慣性似的笑容。
“蕭姑娘謬讚,請。”說著,慕容謙端起自己麵前的酒杯,向蕭薔敬了一敬,便一飲而盡。蕭薔笑著看著,也飲盡了自己麵前的酒。放下酒杯,那麵容竟然透紅,再看眼神,卻是直看著慕容謙,其中的癡纏迷離,便不再說。
“三公子少年英才,老夫聽聞鏡月閣主多有倚重,而三公子近年在江湖上也多有稱道,果然事長江後浪推前浪,讓老夫覺得自己老了啊,日後這就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蕭劍揚見狀,不動聲色的說道。
蕭薔聽到自己父親如此說,又抬頭向慕容謙望去,倏地又紅了臉,忙低下頭去。
“蒙蕭前輩抬愛,小子愧不敢當。來之前,家父就曾說過,若是到了流雲山莊,見到蕭大俠,一定要請蕭前輩多多教導。蕭前輩乃是江湖中人人稱道的英雄,當年若非蕭前輩力挽狂瀾,如今江湖也不會這麽穩定。如今蕭前輩正當壯年,老當益壯,我們還羽翼未滿,還肩負不起這重任呢。”
“哈哈哈哈……”
程岩靜靜的看著席上的一切,雲睿臉色略有尷尬,並不說什麽,雲洺卻隻呆呆的看著蕭薔,也是不發一言。雲塵則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隻顧著吃菜,偶爾抬頭看看大家。看到程岩的時候,微微一笑,程岩微微一怔,也回了一笑過去。蕭筠坐在蕭薔的旁邊,不住的偷笑。
過了將近一個時辰,這筵席才算結束。程岩和大師伯師娘以及眾師兄弟道了晚安,便回到自己房中。
“小憐,你幫我去看看那人怎麽樣了。”程岩按按太陽穴,覺得頭有點痛,暗道自己仍不習慣這樣的場合。
“是,嵐姐姐。”雲憐應聲,幫她褪了衣裙,放在一旁的架上,便關門出去了。
看著天色,已經是快到亥時了,流雲山莊也回複到原本的靜謐。很久沒有這幺晚睡了,程岩披了一件外衫,走到窗前,打開窗子,月色蹣跚,灑在窗前的竹子身上,給人一種難以名狀的安定感。程岩想想自己這些年的經曆,覺得更像是一場夢。曾經在她的夢中不斷出現的一切,似乎再也難以想起,而自七歲以來的記憶,卻日漸清晰。也就是那年,她在別人的眼中,愈發的安靜與平凡。從那以後在程府的九年的生活,讓她漸漸認清了身邊的一切人和事,所以她選擇被人遺忘,不僅遺忘程岩的存在,更希望的是這種遺忘能夠讓她自己也遺忘一切,真正的重新開始。來到流雲山莊之前,她本是抱著這樣的希望的,隻是不知道此番到來能不能夠真的如自己所想,再無波瀾。
月亮帶著淺淺的鉤,而偌大的夜空竟隻有一顆星星作陪,人生會不會亦有這樣的唯一呢?怕是不會吧!
想到這裏,程岩忽然覺得自己像是戲中人,被命運牽引著,一步一步的走向一個未知的黑洞。來往流雲山莊一路上跟蹤的人、那怪異的感覺、還有華馨閣中那如芒在背的眼神,都讓她覺得疲憊至極。其實她不過是想簡簡單單的過著自己的日子,做些自己喜歡的事情,為什麽卻始終不能如願?而這些人,又究竟是什麽人?
明日,師傅應該就能回來了吧?程岩歎口氣,這些年在她心中,似乎隻有師傅一人能夠相信,而程府中的娘,雖讓她覺得愧疚心疼,卻始終不能走進心底,她隻能做一切她能夠做的去補償她,善待她。師傅不禁救了自己的命,她和雨哥哥更是唯一知道自己身世的人。或者,她是最值得父親相信的人,那便也是最值得自己相信的人罷!
對師傅,她有著更甚於師徒的感情。
“嵐姐姐,塵公子說,那人的傷勢已經幫他止住了,隻是中的毒,還要些時日,請您不要擔心。”小憐推開門,走到桌子旁邊對程岩說。
其實,對於小憐的疏離程岩是有心理準備的,畢竟對一個誰也不知道底細的人來說,這樣已經是她能做的最好的了。程岩看她一眼,離開窗邊,走到桌子跟前坐下,小憐便起身去關上窗子,“嵐姐姐,夜裏霜重,小心著了涼。”
“恩,我知道了。隻是初到這裏,有點睡不著,便看看這景色,倒也是怡人。再來也是為了等你嘛。對了,二師兄怎麽會在那裏?哦,謝謝。”程岩剛拿起一隻茶杯,小憐便眼疾手快的幫她斟了茶。
“塵公子說,他既然親自接了那人,自然要負責到底了。怕是嵐姐姐不放心,一定會叫人去看的,便留了一會兒,我就過去了。那番話便是二師兄囑著說的。”
程岩淡淡了“哦”了一聲,卻又陷入了沉思.
“嵐姐姐,都已經亥時三刻了,你還是早點歇息吧!”在程岩正沉思的空,小憐又披了一件衣服在她身上,程岩這才注意到自己臉上竟然還帶著一抹笑容。
不禁有一些尷尬,忙調整過來,“小憐,時候也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吧,我等下就睡了。”
小憐應了聲,幫她整理好桌子上的東西,又把衣服放好,便關上門離去了。
想了那麽許久,程岩也已經感到疲累之極,就走到窗邊,躺下睡了。此番來此,是凶是吉就留與那冥冥注定來決斷。現在對於這些人這些事她一無所知,便什麽都不能做,不妨就以不變應萬變,看他們到底要怎麽樣吧!至於那慕容謙,還是要留意一下為好。
腦子昏沉沉的,不久就睡著了。
一個晚上就這樣過去了,程岩睡得很沉,迷迷糊糊好像夢到了什麽,但是早起之後便記不得了。這麽些年她一直都是這樣,但是有時候見到一個人或者一件事的時候,卻莫名的覺得很熟悉,又想不起事在哪裏見過,於是就自己決定,是在夢裏見到過吧. 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就看到雲憐已經端來了洗臉水,小心翼翼的將絹巾潤濕了,搭在盆邊上。襯衣便問,“小憐,幾時了?”
“辰時了。嵐姐姐,你要不要再睡會?昨晚很累吧?剛才大小姐來過了,拿了幾套衣裙,看你睡得還好,就囑咐我不要打擾你,讓你多睡一會兒。”小憐走到床前,看她要下床,就幫她把鞋子拿出來,放在腳下,程岩笑著望她一眼,穿上鞋子走到洗臉盆前。掬了一捧水,灑在臉上,一下子覺得精神好多了。忽然想起小憐說蕭薔曾來過,為什麽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呢?莫非武藝退步了?還是真的是昨天太累了?
洗完臉,小憐把毛巾遞給程岩.程岩拭幹了臉,想起按禮數她應該去見過大師伯的,便問小憐,“大師伯這時候一般是在做什麽?”
“這個時辰,大師伯應該在演武廳指導師兄弟們練武,嵐姐姐,你要去看看麽?”
“恩。”
“那要不要先用早膳?”
“不用了,回來的時候再說吧!對了,我師傅回來了麽?”
“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不過如果三師傅回來的話,莊主一定會先派人過來通知嵐姐姐的。嵐姐姐你就放心吧。”小憐笑著說道。程岩忽然覺得那語氣與平時不太一樣,帶了點俏皮。
也就笑笑,“也是,可能是我太想念師傅了,關心則亂。”
小憐仍是笑,也不說話。
整理好一切,程岩便在蕭薔送來的衣裙裏挑了一套藍色的出來,裙上綴著淡淡的星星點點,很是素雅。
“對了小憐,我還沒問你來流雲山莊多久了?”程岩邊穿衣服邊和小憐說著話。
“有小三年了。我十一歲就到這裏了。”小憐的臉色淡了一下,但仍是盡力的維持著微笑。
“想家人嗎?”程岩頓了一下,然後小心的問。
“想,隻不過日子久了,也沒有那麽想了。再說,來到這裏的第一天,我便與那個家再無瓜葛了……”小憐說著,似乎想起什麽,便不再說下去,程岩也不好勉強,便不再問。隻讓小憐在旁邊偶爾幫她整理一下衣衫。
於是著小憐帶路,去向大師伯請安。一路上穿過不少小橋,也有不少流雲沿廊,小憐也一直在向程岩介紹著路過的一座座獨立的小園。原來山莊中凡是三位師傅的親傳弟子都是住在自己獨立的園子裏的,雲睿的懷月園,雲塵的懷風園,雲洺的懷清園,還有西門雨的懷雨園。而蕭薔蕭筠則是和大師伯師娘住在同一個院落,就叫做雲瀟園.
這流雲山莊不同於其他的劍莊或者武學世家的莊子,顯得粗獷大氣,反而到處流露著江南小橋流水的秀碧,程岩看著,不禁在心中暗歎三位師傅的別具匠心仙風道骨。於此處不講究武學名家的氣派,而在意這種仙境中平和安寧的生活心境,就不是一般人可比。而他們的這種不講究,卻更令江湖人推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