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將軍和夫人正在親近。”

江月緩緩轉頭。

見阿靖點頭,心裏繃著的一根弦砰的一聲斷裂。

她曾經跟著娘學過青梅酒,釀酒講究時機,時候不到果子發苦,時機過晚,果子成熟爛成一團。

那苦果釀的酒入了喉嚨,猶如黃連刺喉,落入胸肺著火。

便是此時的滋味。

看來,饒是知道傅蓉做的種種事,將軍他依舊不會放棄傅蓉。

眼睫猛地合上,一行淚緩緩隱入衣袖。

她沒妄想過什麽,卻真心實意祈禱將軍和離後能找到一個門當戶對真心相待他的人,原來,倒是她的自作多情了。

站起身,阿靖急忙伸手要扶住她。

江月擺手拒絕,踉蹌走了兩步,見著外麵的日頭,這才覺得身子冷颼颼的。

“你這是要去哪。”

搖頭不語,可阿靖卻追了過來,時時刻刻跟在她的身後,見她臉色不好,“將軍讓我看好你,不讓你亂走。”

雖然不知道蕭雲笙這吩咐是什麽意思,可對於阿靖就是猶如聖旨一般一定要做的。

可落在江月耳朵裏,卻成了另一番意思。

隻覺得這是蕭雲笙沒見著她喝下送走這孩子的湯藥,便不會放心讓她離開眼前。

抬頭看著日頭,江月沒有目標地胡亂走著,突然腳步一頓看到了不遠處並排而立的了兩人。

蕭雲笙從屋裏出來,便準備去尋軍醫,可還未走出幾步傅蓉便找了過來。

“夫君臉色這麽難看,難道江月那丫頭真得了什麽不得了的病。對一個丫鬟,未免太上心了些。”

蕭雲笙早忘了她也在此,原本不想理會她可剛一轉身,想起江月的事,這才停住腳步回眸:“你之前想和我合作什麽?”

傅蓉見他態度鬆緩了不少,可心裏卻並沒有開心,敏銳的察覺到和江月有關。

心裏隻遲疑一瞬,便露出笑來主動上前壓低了嗓音:“自然是拿將軍夫人的位置和您合作。”

蕭雲笙勾唇冷笑:“你以為這位置還能容你?”

“一年,妾身隻要一年的時間,之後自然會和夫君和離,這一年裏侯府和二皇子妾身替您應付,但若有一日侯府被官家遷怒,將軍夫人的名號可以護住我,也可以護住妾身的母親。”

見他眉眼依舊是冷淡的,傅蓉不躲不避,反而抬手替他拂去衣襟上的落葉。

“將軍知道,你我是被賜婚,替身之事荒誕無比,就算鬧到官家麵前既沒有拿得出手的證據鬧大了隻會被人非議,不足以讓官家收回成命。更何況,蕭老太君喜歡妾身,她上了年紀夫君也不想她傷心受到刺激。”

蕭雲笙微微眯著眼眸,仔細觀察著傅蓉的神色。

成婚這麽久每每相處,他都覺得眼前人帶著一層端莊的麵具,如今才好似摘下麵具露出原本的性格。

侯府和二皇子想謀的大事先不提。

隻官家那,就是一道鴻溝。

出發那日他一早進宮,先求的就是和離,官家連話都未說完就讓內侍端上一隻腳杯。

那杯是他三年前出征之日官家賞賜,佑他凱旋平安,也是那日恢複蕭家往日的門楣。

這時呈上來,就是讓他不要忘記讓他自己的身份,記得忠心為君,侯府蕭府聯姻不是家事,是國事。

隻是,這些依舊不夠讓他點頭。

傅蓉看著他眼底的寒冰,猜出他還未鬆動,又靠近了些,咬牙扔出最後的底牌:“妾身,知道江月的爹娘在哪。”

眸光一頓,思緒翻轉,蕭雲笙都沒注意到傅蓉這些‘親近’的舉動,緊盯著她的神色確認真假。

這般親密的舉動正好被走來的江月全數落在眼裏,見兩人四目相對,是不是親近淺笑,叫她頓時渾身好似被抽幹了力氣,隻覺得心被一隻手攪動的發疼發脹。

正巧駐防的將士遠遠發現蕭雲笙的身影,喊著他上城樓一趟。

眼看兩人走過來,竟然下意識拉著阿靖躲到了一旁的牆後,眼睜睜看著那影子並排拉長,變遠,最後消失。

“你是在躲將軍和夫人嗎?”

阿靖目光落在和江月疊在一起的衣袖上不由得紅了臉,連看她的勇氣都沒有,

江月這才回過神方才情急之下拉了阿靖的袖子,腦中亂成一團的思緒重新歸攏了起來,忙鬆開手,搖頭否認。

“將軍和夫人的感情真的很好。將軍原本對這賜婚沒什麽想法,還想抗旨拒婚,有一日在街上見到了夫人,便,便一見傾心,成親那日,連在外麵酬謝賓客,將軍被灌酒都是帶著笑的。”

阿靖的話猶如一盆又一盆的冷水潑向江月。

她竟不知,將軍是這樣喜歡傅蓉。

即使被欺騙,依舊口口聲聲念著夫人。

和離。

不過是說出來,一時氣憤的話吧。

所以才怕她腹中的孩子成了兩人恩愛的隱患才讓阿靖跟著她。

江月回到住處收拾著東西,做好了明日上雪域挖藥的決定。

但出城進關入關都需要通關手碟,阿靖做不來。

隻能硬著頭皮去找將軍。

在他的住處前,整理好了情緒,江月深吸一口氣剛要進去,麵前的路被人擋住了,緩緩抬頭,傅蓉似笑非笑擺弄著手帕。

抿了抿唇,江月垂目。

“夫人。”

“故人相見,別來無恙啊。”

傅蓉整理著衣襟,上下打量著她一遍,“怎地消瘦這麽多,看著讓人心疼,等你妹妹見著你,又該懷疑是我欺負你了。不過,你還能想起她麽,就這麽把人丟開到底是為了她,還是就為了尋一個借口留在夫君身邊。”

提起星星,江月心口一陣刺痛。決定逃走那晚,她不是沒想過帶星星一起離開。

可她想了很多辦法,都沒法把那麽一個人藏在身上不被人發現。

隻能忍痛將人留在蕭府,還留了信在房裏。

她知道蕭老太君禮佛多年,雖注重禮法規矩,可心是最慈悲的不會為難一個孩子。

一路上她日日都在思念星星,每日都在祈禱。

就是因為她已經破釜沉舟,所以必須找到藥引子。

江月不願和她多說,舉手就想叩門。

傅蓉的聲音再次響起:“夫君不在房裏,不然我怎麽有時間陪你在這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