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神,等再抬頭時,原本在院子裏站著的江月不見了蹤影,隻留下虛掩著的院門下隱入黑暗的腳印。

蕭雲笙心念一動,抬腿想要追上前,但腰椎的傷根本未好,如今堅持這麽久早就到了強弩之末。

幾顆冷汗凝在額上,緊繃的麵色難看異樣,從懷裏拿了藥服下,那淤堵的氣血才通暢了不少。

將地上脫下的衣袍撿起,被壓在最底下的是沾了寒霜的夜行服。

“其實你不必如此。”

若不是傅蓉揉亂了自己的發,將屋子片刻弄成這樣,他也有別的辦法打消傅候的懷疑,他把救出來的人安置好勉強衝回蕭府,隻怪傅候來的比他預想的要快了一步。

這招實在險。

那口血是給傅候看的,也是真的,那一百軍棍打下來神仙也要傷筋動骨,他今夜強行救人,血瘀上湧,全靠一口氣撐著。

“你我是夫妻,妾身做的都是本分。”

“你我早晚會和離。”

傅蓉話音還未落下,蕭雲笙淡然接上她的話,決絕的讓傅蓉瞪大了眼睛,遲遲沒找回自己的聲音。

“就算我嫁給你時做了荒唐事,可這麽久了,你就沒有一點動容?”

蕭雲笙沉默地抱起枕頭,又被傅蓉一把拉住。

“這京中誰的府裏沒有髒事,是不是因為你對江月動了心,所以才這麽堅決?我騙了你,江月同樣騙了你,憑什麽你接納她,卻對我熟視無睹。

蕭雲笙就算你我和離隻會換另一個高門貴女,能不能容下江月還不一定。”

她沒了平日的優雅,也沒如平日喊他夫君,卻讓蕭雲笙第一次仔細認真將目光落在她的臉上。

若沒江月,做替身的就會是其他女子。

看到其他女子落淚他是否會不忍,蕭雲笙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隻答非所問的吩咐起後麵的安排:“明日陪我出府。”

……

雨是半夜下的,轟隆隆的春雷連地都在震動。

江月從回到老太君院子就埋頭睡了過去,等星星被雷聲驚醒喊了幾聲都不見她回應這才發覺人燒的滾燙,嘴裏喃喃的都是胡話。

夢裏她看到爹娘被囚禁在地牢,渾身是血看不出死活,不管她怎麽喊都好似沒了氣息一般,她想要找大夫來救命,整條街空****的隻有一對男女攜手走在路上。

江月衝過去,卻看到那轉過身的是傅蓉和蕭雲笙。

兩人攜手同行,傅蓉的小腹隆起,幾乎臨盆。

“笙郎……”

“爹娘,我好痛……”

“生了?阿姐,什麽生了?你怎麽叫起爹娘來了,”

貼近江月唇邊卻始終聽不清她話裏喃喃的是什麽。

在聽見她開始叫爹娘時,星星急紅了眼,她在寺廟這幾日總能聽見上山下山的香客說起去世的人魂魄會回來,爹娘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雖沒徹底失望,但心裏幾乎已經想到了那個最可怕的結果。

匆匆跪在地上,不住的乞求:“求求老天不要讓爹娘帶走我姐姐。”

擦掉眼淚,星星從地上爬起擰了帕子在江月額頭,剛貼上去涼爽的帕子就被捂的滾燙。

如此反複了兩次,星星跌坐在地上,眼皮狂跳不已,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就算江月再三叮囑任何麻煩事都不能驚擾蕭老太君的院子,不然隻會更找人煩,可星星已經顧不得了。

若想要江月活下來,她必須去請大夫。

“老太君。安嬤嬤。”

踉蹌從屋裏跑出來,星星衝著主屋就要扣門,被值夜的丫鬟一把堵住了嘴。

“鬧什麽,驚著老太君有你好受的。”

“請大夫,我要請大夫,我阿姐發了熱說著胡話呢。”

那丫鬟雖然知道江月和她們將軍有些牽扯,卻不知內裏的具體情況,“不過是發熱,聽說侯府裏逃出個賊我們都收到管家命令夜裏不許隨便開門,你等天亮了再去吧。”

人命關天的事星星哪裏能等到天亮,跺著腳憋紅了臉就要嚷嚷。

直到值夜的婆子丫鬟都被吵醒,輪番上才終於堵住了她的嘴。

到底才等來安嬤嬤。

聽到江月發熱,臉色一變快步進了屋子,伸手一摸,原本不以為意也多了些沉思。

星星趴在床邊,見江月唇瓣幾乎都是紫色,渾身輕顫個不疼,幾乎下一刻就要消失,心裏愈發不安恐慌。

“嬤嬤,快些請個大夫來開些藥吧。”

“去換盆涼水,多拿幾個帕子給她捂頭。”

安嬤嬤打發了丫鬟出去,轉身找了處地方坐著,比起星星的急切,她反而淡然的不正常。

星星心裏發緊,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嬤嬤,何時請大夫?”

“她有孕,就算找了大夫也不能吃藥,對腹中孩子不利。”

“這怎麽行?我阿姐……”

“你該知道你阿姐很在意這個孩子的,若是吃了藥傷了孩子,我相信她也會不吃藥的。再說了我在這還能讓你的阿姐出事麽?她肚子裏是將軍的孩子,是蕭家的孩子。”

星星的話就這麽被安嬤嬤擋了回去,她就算再聰慧到底年齡小,把江月放在第一位,可拿肚子裏那個孩子說話,她也不知什麽才是對的。

雖放心不下也隻能暫時趴在床邊,拿著杯子小心的沾著水塗抹江月幹裂的唇。

院子裏的丫鬟正好換了幹淨水過來,安嬤嬤指揮著替江月換額上的濕帕子降溫。

又讓人拿了酒替她擦著手心腳心。

見星星跟著忙碌,沒有嚷嚷要去找人,這才悄悄退出去轉身進了老太君的臥房低聲交代了細節。

隻是說起不找大夫安嬤嬤有些猶豫。

“雖說您一直說那孩子是個麻煩,但那畢竟是將軍的孩子。萬一真熬不住沒了……”

“誰知道是不是呢?一個丫鬟的血脈,生下來也沒多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