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影跟著進來卻不是傅候,一身麻布背著藥箱,捏著胡子嗬嗬笑著和她請安:“小姐,侯爺讓我給您請個平安脈。”

“不是我離京前,診過麽?”

傅蓉下意識摸上手腕,看著府裏的醫師放好了脈枕卻站著不動。

“侯爺說,小姐去那麽遠的地方,他實在不放心。夫人在院子裏等著小姐呢,隻等診完脈小姐就能去見她了。”

唇角飛快地抖動了幾下,傅蓉仰起頭強撐著鎮定。

“那,就麻煩醫師了。”

脈診得很快,屋裏就兩人,那細微的呼吸變化傅蓉聽得清楚隻當不知。

見醫師收起脈枕,傅蓉幾乎再也撐不住就要逃離,推開門,門外傅候早就不知站了多久。

“父親。”

“如何?”

傅候目不斜視進了屋,手裏拎著一個鑲金的鳥籠轉頭淡淡詢問。

那醫師垂下眼不敢看傅蓉,“這些日子小姐身子恢複得很好,之前小產的虧空已經補回來了……”

“我問的是她這些日子,是否有過夫妻之事。”

那醫師餘光瞥見傅蓉麵色猛地一白,心裏歎著氣,隻能緩緩搖頭,見傅候臉色難看立刻拿著藥箱識趣地離開。

“出去一趟,你竟還沒拿下蕭雲笙,我聽二皇子說,那去邊關一路上蕭雲笙都和那個賤奴情深眷眷,早知如此,我當初直接用那丫鬟討好蕭雲笙,何必把你嫁過去。”

傅蓉麵無表情撫摸著袖口上袖的如意雲紋,心裏卻是萬般諷刺。

“這婚,原本就是您逼著我嫁的,我早就心有所屬。”

傅候用一隻玉雕的小杆去逗弄籠子裏的雀鳥,時不時傳來幾聲清脆的鳴叫,明明是漫不經心,可手上每一次逗弄那雀鳥都被逼著隨他的心意後退或是展翅,逗弄了幾下失去耐心,這才拍著手側目去看傅蓉:“那個戲子?”

“是,若不是你逼著我嫁蕭雲笙,想要他手裏的兵權,我此時早就和心上人離開京城了。父親,我是您的女兒,不是您用來達到目的如同青樓楚館勾引男人的工具。”

傅蓉一口氣說完,渾身僵硬。

她又何嚐不是那籠中雀。

那日回侯府,她父親回府第一件事就是找了醫師給她診脈,傅蓉原本以為以傅候的脾氣定然是要狠狠教訓她一通,見他拿了家法並沒有意外。

可傅候並沒有打她。

而是狠狠抽了她娘親。

她背上露出給蕭雲笙看的,不過是去攔時的誤傷。

可憐她連母親最後傷的如何都沒看見,就被拖下去單獨關在祠堂裏罰跪,等背上的傷剛好一些,就被一頂小轎送到了邊關。

半分由不得她。

眼看傅候沉下臉,挽起袖子,做出一貫要懲罰她的舉動,傅蓉認命閉上了眼睛。

“侯爺。”

門外一聲輕呼,讓屋裏兩人呼吸都一頓。

開了門,蕭雲笙站在院子裏入門處,指腹捏著樹上剛發的嫩芽,淡淡頷首:“我才想起從邊關帶回的燒刀子早上出府忘了帶,派人去讓阿靖送來了一些,若你喜歡,晚些再讓人送。”

傅候哪裏見過蕭雲笙對他這麽客氣,帶著人回京來府裏是他交代傅蓉要做到的,可送酒是蕭雲笙主動提起的。

竟當真像對待嶽丈那般。

剛才的脾氣也散了,哈哈大笑。

絲毫沒有離京前兩人那晚在蕭府針鋒相對的模樣。

“你和傅蓉剛從外回來連宮都沒進就來見我,這比什麽禮物都讓我高興,菜早就備下了,一會咱們就喝這酒。”

說著就大步在前麵領路。

“為何幫我。”

其他人不知道,傅蓉跟著回來的自然知道蕭雲笙根本帶了什麽燒刀子,若不是他剛好過來,她今日又是免不掉的一頓鞭子。

轉眸見他手裏果然拿著一壇酒,眉宇渾然天成的淡然讓他明明麵無表情,可因為這個動作多了幾分灑脫,哪怕不穿那身盔甲,還是擋不住身上長年累月鮮衣怒馬的光風霽月。

當初那股子讓她厭惡的粗野,好似在心裏淡了不少,又或是她從沒仔細看過她這位夫君。

“碰巧。”

蕭雲笙擰了擰眉又鬆開,他隻是想起江月爹娘可能在侯府人手裏,又怕和傅蓉之間冷硬被人看出,侯府會把矛頭指向江月,再來一次昨日那樣的事。

給傅候三分麵子罷了。

其他,根本沒有多想。

一頓飯吃完,跟著作陪的是傅候的三姨娘和兩個嫡子。

傅蓉故意問起她母親,也被傅候一句病了搪塞過去儼然沒有讓她見的心思。

“那個戲子,模樣不錯,可惜……身份太賤,你若是真的喜歡,也不是不可行。”

抬腿往傅府大門走,傅候一反常態親自來送,見蕭雲笙走在前麵,輕描淡寫的低語讓傅蓉呼吸一窒,心好似脫韁一般狂跳不不止。

“等日後二皇子登基,你哥哥繼承我的位置,我傅家當真成了一人一下萬人之上。你喜歡幾個戲子都能養著。就算是蕭府也奈何不了你了。隻要你,先拿下他。”

看著站在馬車前,側目回望的蕭雲笙。

袖子裏不染春水的手緩緩攥成了拳。

同車而回的,是一起消失的蘇嬤嬤。

傅蓉心裏百般問題,看著坐在一旁的蕭雲笙忍了又忍沒法開口。

好在馬車到了轉角,蕭雲笙開口讓車停下。

“我去買個東西,你可以不必等我先回府。”

“不。”

傅蓉想說她等著就是,可蕭雲笙沒給她開口的機會就下了馬車,走到小商販的麵前挑揀著什麽。

“蘇嬤嬤,我母親如何了?”

“夫人……讓小姐不必擔心,倒是小姐這些日子可……”

蘇嬤嬤那股盛氣淩人不過半月就少了大半,連白發都不知多了多少。

猶猶豫豫,再看到傅蓉挑起車窗悄悄往外看蕭雲笙時,話裏一轉。

“老奴看,姑爺也是很好的。”

“他好壞與我無關,我心裏有人,你是知道的。”

不過是合作罷了。

咽下後半句,傅蓉看到蕭雲笙從那攤位選了一塊玉,又買了些糕點心裏一動也跟著下了車。

想跟著他一並轉轉,就看到蕭雲笙轉眸過來。

忽然露出些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