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到皇上行蹤了麽?”程慕婕將手從棉套裏伸出來,端過一碗水,輕輕地漱口。
小怡探過頭來小心翼翼地耳語了幾聲,隻見慕婕的眼睛瞪得老大,咬牙切齒道:“本宮就知道他還忘不了他的小情婦!”
柔仲正想敲門邀請慕婕與莫蘇黎共進晚膳,卻聽見房裏傳來慕婕得意的聲音:“若不是本宮拉攏了梁誠出賣明妃,恐怕皇上仍是不會將本宮的存在放在心上!李默說得沒錯,這莫逆和陳世泠都是皇上的心腹,又怎肯跟本宮說實話!”
柔仲默然,悄聲退了出去。
莫蘇黎坐在床邊,望著忍冬消瘦沒有血色的臉,心是一下一下地疼。他的指節被捏得發白,卻楞是沒有伸手抓住忍冬滿是傷痕的柔荑。
忍冬皺著眉吃力地睜了眼,見莫蘇黎坐在身邊望著自己,四目相對。
兩個人都是一樣,仍是放不下的故作冷漠。
忍冬將頭別過,沒有表情,胸口起伏得厲害。
恨,我們都恨。
莫蘇黎歎一口氣,站起身來,輕聲叫道:“柔仲,把舒雲叫來給她的老主子沐浴更衣。”說著用餘光瞥了眼躺在床上默然的忍冬,無奈地出了房門。
“夫人——”舒雲衝進閣房,見到躺在床上憔悴不堪的忍冬,登時哭成了一個淚人兒。莫蘇黎坐在清水亭中,獨自喝著悶酒。
過了今夜,忍冬便將身首異處。他的心裏不舍,可是能怎麽救她?若是以前,他可以為了她拋棄一切,可是今日……他們都變了。心裏裝的是對對方的恨,情何處容身?
“夫人,水會不會燙?”舒雲撫著忍冬,忍冬坐在木桶裏,不言不語。
“夫人,皇上他的心裏還是……他……”舒雲頓住了,手停在半空不動,“皇……皇上……”
莫蘇黎站在門口,神色嚴肅。柔仲從他身後跟進來,向舒雲微微一招手示意她出去。
忍冬低了頭沒有看他,莫蘇黎走過來輕柔地拿起她厚重的青絲。他的身上透出來微微的酒氣,從指尖一直傳到忍冬的心房。
隻有喝了酒,他才有勇氣進來見她。
“皇上……何必在忍冬臨死之前親自做一番梳洗……”忍冬的聲音顯得很單薄,褪去了以往的柔美,直顯得無力支撐。
莫蘇黎倏地俯下身來抱住她的肩膀;“我辦不到……看著你死……”
輕聲細語,卻似力透紙背的宣誓。
恨你,不能愛你。可是明明,明明是那麽愛你!為什麽你要這樣,為什麽你連十天都等不了?為什麽當我想你為自己辯解的時候你卻又不肯解釋了?我想不通是老天跟我作對還是你在跟我作對……
恨你,卻不能愛你。我那麽愛你。可是我害死了你的父親,我罪該萬死,我可以忍受被你怨恨的折磨。隻是我的父親,他是無辜的。為什麽你要這樣,為什麽你要將他也置於死地?我們都背叛了對方,又該如何挽回?!
不言不語。
他們就這樣抱著,忍冬的淚滴落在水中,泛開一陣漣漪。
程慕婕出了地牢門口,臉色極其難看。
“小怡,走,跟本宮去找皇上!”
小怡在身後怯懦地跟著,不敢吭聲。心裏打著鼓念道:這暴風雨終究是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