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裏那些桌椅板凳的,原也不是什麽值錢玩意,砸了就砸了。就是可惜了我店裏的招牌,那可是我請名師手提的。還有我店裏的工人,也因此受了驚嚇,現在還在喝藥。”

顧嘉祺說話間雖然還在抱怨,但語氣已經舒緩了很多。掌櫃聽說有商量的餘地,於是開口道:“那不知顧老板,想我們如何賠償?”

隻要能用錢解決的事,都不是事。

顧嘉祺說:“這賠償就免了,我聽說孫家手底下的工人手藝厲害,做牌匾更是一絕。我想請掌櫃的,給我店裏重新做一塊招牌,待我重新開業那一天,請孫老板親自給我掛上。”

掌櫃驚訝,沒想到顧嘉祺隻是提出這樣的要求。

但很快,他就明白顧嘉祺的意思。

此舉雖然表麵上沒有為難孫家,但是卻一點也不吃虧。

今天的事已經鬧得人盡皆知,明天肯定會傳遍,到時候再讓孫老板親自送牌匾過去,就是做實了孫老板派人砸店的事。

但他們沒得選擇。

正是因為此時鬧開了,所以才更需要一場像模像樣的作秀,要在眾人麵前展現他們已經和好,沒有嫌隙,甚至還成了合作夥伴。

這樣,孫家才能洗清不幹淨的汙點。

而顧嘉祺卻能趁著這個機會,搭到孫家這邊的資源,助她在生意場上一步飛天。

顧嘉祺的算盤打得明白,但掌櫃卻沒有任何拒絕的餘地。

他遲疑了片刻,私自替孫老板做了決定,“好,就按您說的辦。”

畢竟,這已經是表麵上最和睦的做法了。但凡顧嘉祺不肯退步,鬧到最後肯定是兩敗俱傷,而他看出顧嘉祺有背景肯定不怕,但孫家不行。

可不能雞蛋碰石頭。

顧嘉祺卻有點不放心,道:“你說話管用嗎?”

掌櫃道:“您放心,等東家醒後,我一定會好好勸東家,也一定會囑咐工匠,為您做一塊上好的牌匾。”

顧嘉祺點頭,才算滿意的離開。

“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待顧嘉祺離開後,章文鬆才鬆了一口氣。

走到回去的路上,還在為自己逃過一劫而感到幸運。

一旁的師爺卻說:“大人,咱們今日是不是讓顧老板太猖狂了?您可是知府,她卻敢當著您的麵說出那樣的畫,這是不把您放在眼裏啊。”

章文鬆冷笑一聲,不滿道:“她是猖狂,可誰讓她是王妃呢?我有什麽辦法?”

“可您沒看當時其他人那眼神……”

說到一半,師爺說不下去了。

章文鬆自覺尊嚴受挫,正要發怒,卻突然想到什麽,整個人頓住。

一瞬間,所有的事情在章文鬆腦子裏漸漸理順,什麽都想明白了。原來他後麵自詡聰明,覺得跳出了顧嘉祺給她的燙手山芋,結果還是被利用了!

馬車裏,顧嘉祺美滋滋的靠在窗口,喝茶潤自己說話說到發幹的嗓子。

吳正是全程沒聽懂,雲裏霧裏的,最後也不知道之前一直強硬的掌櫃,怎麽突然變了態度。

他隻是有些擔心,道:“今日答應咱們的,就是一個掌櫃而已,孫老板沒說話,萬一等他醒來後反悔怎麽辦?咱們不是白忙活了?”

顧嘉祺卻一點也不擔心,道:“怕什麽?就算隻是一個掌櫃,那也是當著眾人的麵,做出承諾的。就算孫老板之後想反悔,他也得掂量掂量孫家有沒有這個反悔的資本。”

吳正不明白顧嘉祺話說怎麽這麽狂,問出了心中一直想問的問題:“你到底是什麽人?”

顧嘉祺茫然無辜,“我就是個普通的生意人啊。”

吳正驚訝的張大嘴,“可是,可是你剛剛……”

“我剛剛都是裝的。”

顧嘉祺說:“他章文鬆不是寧願自降身份,也要讓我當惡人嗎?那我索性就惡人當到底,畢竟有知府這麽個大官給我做陪襯,我這戲要是不演的好一點,可就是不敬業了。”

吳正驚訝的說不出話。

其實從章文鬆彎腰低頭的那一刻,顧嘉祺就改變了策略。

她之前的想法,一直是讓自己躲在後麵,讓章文鬆出麵做那個惡人。

但章文鬆不給自己這個機會,既然如此,她就用另一種方式達到目的。畢竟就算是惡人,但隻要有權有勢,照樣有人忌憚。

而這種忌憚,有時候反而更加容易實現自己的目的。

掌櫃態度改變的如此之快,就是證據。

章文鬆也是回去之後,才猛然想明白這個道理,原來自己一直給顧嘉祺做了陪襯。現在恐怕在那些人眼裏,顧嘉祺成了背景頗硬,甚至連他都不放在眼裏的狠人。

這豈不是給了她在九城橫行霸道的權利?

用不了多久,顧嘉祺的事跡肯定會傳遍整個九城,到時候大家一傳十,十傳百,隻會更加誇張。

到時候誰都不敢得罪顧嘉祺,誰都給她開綠燈,這可怎麽整?

章文鬆急的在衙門裏轉圈圈,暗恨自己怎麽就招了顧嘉祺的道。他還自詡千年的道行,可惜在顧嘉祺眼裏,還是逃不出她的五指山。

一連好幾天,孫家都沒有動靜。

孫老板醒了之後一直沒有明確態度,也一直沒有出過門。

但是顧嘉祺大鬧嘉寶齋這一場,早已在整個九城傳開了,現在大街小巷講的全是她的故事。

顧嘉祺是個女人,又是這場戰役的勝者,自然被各種人傳的神乎其神。街頭巷尾偏愛傳奇故事,顧嘉祺被塑造成了各種形象。

因此不少人懷著好奇來店裏吃飯,變相推動了店裏的生意。

反而嘉寶齋的生意卻淒淒慘慘戚戚。

畢竟做錯事的是他們,被顧嘉祺懟的落荒而逃的,也是他們,實在丟人。

這樣又過了好些天,孫家人坐不住了。

孫家不止一個嘉寶齋,這些天其他鋪子的生意也收到影響,連帶著整個孫家的名聲也一落千丈,若是再不做出點對策,隻怕孫家要就此沒落。

店裏的掌櫃們圍著孫老板,左右相勸,“東家,您就去一趟吧。”

顧嘉祺的要求開的很明確,要孫老板親自送牌匾去她的店裏,親自給她掛上新牌匾。

現在顧嘉祺的店還是沒有牌匾,顯然在等著孫老板。

可孫老板哪裏拉得下這個臉?

他固執的坐在太師椅上,氣的臉紅脖子粗,“混賬東西,你們這是要我去跟一個黃毛小兒低頭?你們不如直接殺了我!”

掌櫃們為難至極,說:“這不是為難,這是為了孫家著想。”

“咱們現在孫家底下的商鋪全部受到影響,好些店鋪都開不下去了,再這樣咱們遲早得關門大吉!”

聽見這話,孫老板才總算有點動搖。

孫家是他打拚了一輩子掙下來的家業,沒想到晚年了被自己一個大意,落入如此險境。

沉默許久,孫老板垂下頭道:“是我老頭子糊塗,害了你們。”

“他要我親自去送牌匾,好!我送!”

“我老爺子今天就算是豁出這張老臉,我看她究竟有如何通天的本事,難道要逼死我不成?”

說著,孫老板撐著拐杖起身,準備去找顧嘉祺。

與此同時,孫家門口響起鞭炮,一扇巨大且威嚴的牌匾由眾人抬著向前。而孫老板就坐在牌匾前,挺直脊背,迎著眾人目光朝顧嘉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