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最後的衝刺
向對岸逃竄的波利科夫等人，此刻已經到達目的地，他們迅速拋下小船，紛紛衝入湖邊的樹林之中……
陳磊帶領眾人在山林間遊走，嘴上不住嘀咕著：“希望這座山沒被包圍……我們得挑一挑隱蔽的路線繞到山那邊去！找到抗聯我們就算安全了……”
“安全？現如今還有安全嗎？”
麵對鮑威爾的責難，陳磊隻是平靜的訴說道：“我們是遊擊隊，你們是突擊隊，都是常年泡在敵人後方的死士！恐怕從來就沒想過要度過安全的日子吧……”
鮑威爾不再多言，而是靜靜地跟著他們在山間前行著。在他們馬不停蹄的急速行軍下，這一行人終於全部登上了山體的高端，在一個視野開闊的製高點，他們紛紛駐足俯視著二龍山山間，夜色下的風景其實格外秀麗！隻可惜，那不間斷傳來的陣陣槍聲、炮聲，以及山間各地燃燒著的火光，騰起的片片濃煙，讓人深陷戰地陰雲之中，無力也無心去觀望任何一方水土的美景了……
“咦？！你們看！那邊是……”不及黑擎說完，陳磊等人就發出了震驚的呼聲！
“那是往另一個方向逃跑的百姓！糟了！”站在山上的他們，清楚地看到日軍特工隊正與保護百姓的少數抗聯纏鬥著！水麵上被日軍的擲彈筒打出了一個個水柱！掀翻了不少船隻，在這危急時刻，日本憲兵隊又包抄而至，令百姓的處境雪上加霜！最終，幾乎所有能抵抗的人都被殺了，彭芸等人也被捕了。黑擎拿過蘭達爾遞來的望遠鏡，仔細辨認著遠方說：“是彭芸沒錯！還有彭瑉文、彭娟、江月……天哪！大部分百姓都被抓住了！可惡！他們怎麽往那邊逃呢？這簡直自尋死路嘛！”
聽到隊伍中有彭瑉文等人，波利科夫心中咯噔一下！險些昏厥過去！在誰都沒有注意的情況下，波利科夫強忍住心中的不安，湊上前去問道：“那……李振華呢？他們沒有被抓住吧？”
“還沒看到，不過瑉文他們也隻是被抓獲了沒有受傷，不過彭芸看樣子很痛苦……會不會是受傷了呢……該死！呆在這裏一切隻能瞎猜！”黑擎剛說完，就感到奇怪：波利科夫什麽時候關心起這兩個孩子了？
但是陳磊的憤恨聲打斷了他的思路，大家紛紛感覺身處之地並不安全，一旦能夠逃走和其他抗聯部隊會合倒有一線生機！但要是他們也被抓住——那可真是敵人大獲全勝了！
在戰場上，每個人都練就了快速擺脫悲傷和果斷進行下一場行動的能力！在樹林間遊走了一段時間，他們幾人終於和抗聯的增援碰麵了，也見到了早已趕到此地的許雲飛，他在半路上救下了李振華和一些村民，現在有能力作戰的人也都拿上了死難者曾用過的槍械，準備上陣殺敵了！當波利科夫等人慶幸李振華的歸來時，許雲飛則是冷酷的站在陳磊身邊，帶著些許慍怒的表情望著他！嚇得後者微低下頭，不敢與其對視。陳磊心想：看來大哥沒忘了後腦勺上那一下子啊……
但許雲飛並沒說什麽，隻是默默地將大刀抗在肩上，起身吩咐道：“我們還是趕快離開這座山吧……現在尚且來的及……”
“要逃走嗎？可是……我們能往哪裏逃啊？”李國昭問道。
“哪裏？我們中國如此廣闊能沒我們可去之地？！哼，往雞西的方向逃！現在日本人和德國人肯定不會輕易放過我們！要是我們不甩掉他們的話就真的完了！”
“甩掉他們……大哥！這談何容易啊！”
“我清楚！我們可以化整為零進行撤離……就算他們這次真是下定決心要消滅我們！我們也可以到雞西的遊擊隊據點讓他們策應我們展開反擊！然後繼續分散在東北各地打遊擊……總之我們可以丟掉這個陣地！但絕對不能丟掉反抗的心！”
“他說的對。”美軍特種兵的新聯絡官表示讚同道：“到雞西的話倒也有好處，在那邊的鐵路線上有我們軍統的人，他們也許能夠提供一節車皮給我們……”
蘭達爾隨即問道：“火車？做什麽？”
“把你們送出中國啊！現在的形勢，你們已經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還是按原計劃用火車把你們送到國境，你們全體跳車逃離，而後進入蘇聯境內，到那個時候美國戰略情報局就會接手了……”
“興凱湖對岸……那是我們的人會去巡視的地方……”
“那就繞過那片湖泊進入蘇聯！總之你們得離開了，這樣我也好完成我的任務，向上級交待啊……”
大體上就是這樣了，未來也隻能是這樣了……波利科夫卻顯得尤其的懊悔，他一個勁的說：“我必須回蘇聯！我必須把情報送回去啊！”
許雲飛替所有人下了決斷：“現在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反正我們是沒地方逃，我們得為奪回家園而戰！行了，走吧，要不然來不及了！”
借助夜色，抗聯義勇軍開始有規模的撤出二龍山。但令人恐懼的是——德國人一方，凱斯勒仍然沒有放棄——繼續追擊！他們所有人直接利用二龍山碼頭的橫木做成了臨時木筏！追到了對岸！這是波利科夫等人始料未及的！於是在他們大隊人馬自山間大道退卻之時，又再度遭到德國人的持續火力攻擊！
這可怕的一幕令黑擎震驚：“媽的！我們真的就甩不開這幫惡魔嗎？！”
凱斯勒瘋狂的率領部隊沿著樹林追殺！麵前的一切都在他們的射殺範圍之內！在占據一個山巔高坡之後！他居高臨下就地隱蔽，大聲命令所有榴彈手放空所有的彈藥！
“射杯”再度傾盆而下！連環的爆炸震顫人心！歐陽欣由於躲閃不及栽下了山巒，跌落在一旁的樹叢之中，後又被陳磊救下，對方攙扶著已經崴了腳的歐陽欣跌跌撞撞地沿著山路逃跑著！黑擎則是奮力掩護波利科夫撤離！美國人也參與到了對敵的作戰當中！用僅有的全自動火力對抗著德軍！
此刻聚集在這裏的，是除了大寨內的二十名德國守軍以外，全部的德國特種兵！四十多人分散開來用先進的兵器全力射殺麵前的一切生命！同時還在不停搜尋著波利科夫的身影！凱斯勒.尤裏.紮卡斯洛伊再度發現了那宿敵的身影！他高傲地挺直身體再次怒吼著那個名字：“波利科夫！！！”
對方隨即在槍林彈雨之中停住了腳步。他真的聽到了凱斯勒瘋狂的聲音！不禁回頭張望……
一匣子彈傾瀉在波利科夫的麵前！但被黑擎迅速推開摔入草叢的波利科夫並沒有受到傷害！反而是黑擎的胳膊被子彈射傷！隨即癱倒在地動彈不得了！
“媽的！放！火箭！上啊！”凱斯勒.尤裏已經完全瘋狂了！他拋開了所有的命令！再度舉起了“鐵拳”！這次他根本沒有瞄準！直直的站起身，將“大鐵拳”高舉過頭頂！盡量延伸他的攻擊距離！而後直接扣動了扳機——
砰！嗖……轟！！！
在一道巨大衝擊力的推動下！鐵拳的彈頭徑直飛向遠方！砸在了護衛許雲飛、波利科夫等人的抗聯人群中！霎時鮮血橫飛！人頭亂舞！場麵的血腥震撼了四周的所有人！李振華也被爆炸的衝擊掀翻，摔倒在一旁的土坑內，波利科夫眼見著這孩子單薄的身體傷痕累累，便在槍林彈雨之中猛撲而上，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李振華！
在此時的危機中，隻有許雲飛手下的精銳們還保持著振奮的精神！他們不斷組織反擊！許雲飛被爆炸吹倒！但並沒有受到直接傷害！他被陳磊拚命扶起，邊用駁殼槍還擊一邊向後退去！尋找隱蔽！
在殺紅了眼的凱斯勒的瘋狂喝令下！德國人舉起了所有的鐵拳！他們都已經看到波利科夫所在的地方！紛紛扣下發射鈕！火箭一顆接一顆的放射了出去！連串的爆炸在波利科夫身邊肆虐著！廝殺著保護他的人們！
而此時此刻的德軍總隊長凱斯勒.尤裏.紮卡斯洛伊卻再也顧不得所謂的任務！他現在的目的隻是想讓波利科夫死！讓他徹底消亡！讓他屍骨無存！讓他萬劫不複！
從沒有過的瘋狂攻擊！這一小股德國人無視彈藥儲備的最後衝刺令大部分手持閂動式單發步槍的抗聯戰士完全束手無策！隻能被一顆顆子彈打翻在地！倒在血泊之中！恐怖的攻擊連續擊殺著這群堅忍不拔的中國人！但現在他們所能做的，卻隻是不斷地麵臨著死亡！
許雲飛實在不能忍受了，他知道德國人的攻擊越是竭盡全力！越說明那蘇聯間諜的重要性！他大聲喝令著：“那個蘇聯間諜絕不能就這麽死了！你們全力掩護他和黑擎撤離！其他人跟著我往上頂！”許雲飛帶領著抗聯的其他勇士，在山石、樹叢間就地隱蔽向德國人還以顏色！
被震的暈頭轉向的波利科夫此時還沐浴在“鐵拳”的洗禮下！最後的攻擊即將臨近！黑擎奮力衝向他，一把拉起蜷縮在壕坑之內的波利科夫！向更深處的樹林逃竄！
凱斯勒.尤裏.紮卡斯洛伊不願放棄！也不能放棄！他怒吼著：“跟我射擊！轟！！！”便搶過了一名士兵手中把持的“鐵拳”火箭筒！直接站起身，以近乎匪夷所思的速度瞄準了波利科夫！扣下了最後的扳機——
就在波利科夫等人起身的一瞬間！一記“鐵拳”直接打在波利科夫倒臥的大坑之內！二度攻擊爆裂開來！衝擊波、破片、碎石、泥屑混卷著巨大的噪音鋪天蓋地而來！同時墜地的還有四五枚鐵拳！劈斷了周邊的樹木！砸碎了兩旁的巨石！爆炸的煙塵完全覆蓋了那片區域！
“好！！！”凱斯勒興奮的嘶吼！
“波利科夫！”許雲飛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大罵：“混蛋……弟兄們！別愣著！打啊！手榴彈——扔啊！！！”抗聯戰士進行了最後的反擊！山上的義勇軍人數雖然數倍於德軍！但此刻卻不敢貿然進攻！隻怕無謂的犧牲！許雲飛明白抗擊日軍的包圍也還需要大量有經驗的戰士！但是他也清楚像波利科夫這樣的一個間諜，頂上萬個英勇的戰士啊！他最後下定決心，命令所有人不計代價包抄德軍！一定要把他們從製高點上趕下來！
反觀硝煙彌漫的戰壕，波利科夫並沒有死！他、李振華和黑擎被埋在了爆炸掀起的泥土中……陳磊興奮地把他們從土中刨了出來，還大喊著：“他們沒事！太好了他們沒事！”
事不宜遲轉移第一！陳磊直接架起了波利科夫向山道後方逃去！李振華攙扶著黑擎捂著他那血流不止的胳膊一路狂奔著！歐陽欣則被李國昭護送，一瘸一拐地向前逃去！
凱斯勒.尤裏透過S**—44突擊步槍的瞄準鏡又看到了那個自己痛恨到骨頭裏的家夥！高聲呐喊著向波利科夫的方向繼續射擊著！彈殼飛散，砸落在四周的山地上，槍聲陣陣，掩不住嗜殺的本性……在他的眼裏，一切都好像靜止了，隻有他和自己的仇恨……
“波利科夫！！！”
子彈浸徹！卻隻是傷及樹木和磐石而已！無奈，畢竟S**—44並不適合作為狙擊步槍使用！短距離的微瞄鏡現在被凱斯勒當做狙擊瞄準鏡使用！槍口的震動使得子彈在遠距離散射麵過大！波利科夫的胳臂被子彈擦傷！兩名抗聯也因此被射殺打死！甚至還有一人被流彈擊中，倒地呻吟！但它在這個距離的傷害頂多到此為止了……
凱斯勒大聲咒罵著，命令其餘人和他一起射擊！想靠鋪天蓋地的子彈增大射殺他的概率！但是其他的士兵遠沒有他那麽執著！他們對付麵前一波又一波不斷衝鋒的抗聯戰士還忙不過來呢！越加的吃力起來！根本無心瞄準遠方那根本不一定能射中的敵人……
但在這個時刻！德軍中唯一的日本人，井上弘行的無線電台和德軍的通訊兵使用的電台同時收到了一份命令……
他們立刻呼叫了凱斯勒。
“立即停止攻擊！全體撤離！一切交給後續的日本部隊……”
“這他媽是哪個混蛋說的！”
“菲格萊因.馮.穆勒上校！”
此語一出，凱斯勒的臉上頓時失去了光澤。但同時，他眼中的殺氣越加的堅決了！
“不予理會！繼續攻擊！！！”
“您這是嚴重的抗命行為啊！”井上怒吼著：“我們德日兩方的電台同時接到命令！怎能不予理會！”
“少他媽廢話！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凱斯勒直接指著井上的鼻子喝令著：“你這個日本人沒資格命令我們！我叫你們繼續進攻！不擊斃波利科夫！誓不撤出！”
“隊長！”德國通訊員此刻一臉倉惶的指著電台的耳麥說道：“穆勒上校……直接找你的……”
“什麽？！”凱斯勒的神情隻能用扭曲來形容了！他不知吞進了多少怒火才終於從掩體中衝入一旁的壕坑，閃電般的接過了通訊員手上的耳機，卻猶豫著……最終，在耳機裏傳來的陣陣催促聲中，他終於戴上了它。耳機裏迅即傳來了穆勒上校嘶啞、嚴肅的喝令聲：
“你這個混蛋在幹什麽！你還是擅自作了決定！”
“我是為了抓住波利科夫！我們不能在對蘇聯人如此軟弱了！上校……”
“這跟軟弱有什麽關係！我們什麽時候對他們軟弱過！你聽好了，我命令你給我撤回來！全部都撤回來！”
“對不起！上校！我們已經全部深入敵陣現在想撤也撤不了了……”
“你還要損失多少人才肯罷休？！我叫你撤回來！”
“我們撤不了了！上校！請您最後相信我一次，我這麽做全是為了我們的帝國！！！”
“混蛋！你知道什麽——帝國的首都被攻克了！！！”
這最後一句話，近乎令凱斯勒的心跳止息。
“什……什麽？”凱斯勒完全不相信自己聽到的事情，一再的在槍林彈雨中重複著這句話。
“柏林……柏林的大門被蘇聯紅軍攻克了……蘇聯人的大軍現在正潮水般湧向元首的帝國大廈！”堅韌、冷酷的穆勒上校，頭一次流露出了悲傷的語調：“你給我聽好了，凱斯勒.尤裏.紮卡斯洛伊……包括你在內，現在你手上的每一名士兵、每一件武器都是帝國最後的資源！我們最後的力量，絕對不能葬送在這該死的遠東！”穆勒怒捶桌子的聲音自耳機裏傳來，清晰無比。
“你聽到了嗎？我最後一次命令你……撤回來！！！”
凱斯勒完全驚呆了，眼神中流露出一陣陣的不安，他的嘴唇一開一合，好像奮力掙紮般輕聲說著：“可是……可是波利科夫他就在我們的……”
“我命令你撤回來！！！”
“是……我知道了……”凱斯勒放下了耳麥，一生中第一次低下了自己，如雄鷹般高傲的頭顱……
“波利科夫……”硝煙中，蒼穹下，隻留下這句空洞、飄渺的話……
德國人再度使用了裝滿煙霧毒氣的玻璃製手榴彈！這次是在完全順風的地方。毒氣自碎裂的玻璃製手雷中騰騰冒出！濃烈的好似煙霧！
伴隨著攻擊的，還有德國人各式的爆炸手榴彈！和一顆綠色煙霧彈……
陷入毒氣的中國士兵被嗆得握不穩自己的兵器。許雲飛命令所有人不要貿然衝入，向裏麵投擲手榴彈再遠程射擊！原地守候！
日本人的炮擊再度降臨！許雲飛知道這是德國人綠色煙霧的關係，但這時，他已經沒了顧慮，因為特科的諜報人員和蘇聯間諜已經都送出了這裏，他們現在還在抗聯的掩護下，繼續撤出這座山，而自己，則是聽天由命了……
在層巒疊嶂的山間行進的波利科夫回首望了望那被炮彈覆蓋的山林，麵帶憂愁的轉身隨著隊伍繼續向前行進著。
黑夜即將過去了。抗聯的災難到此算是告一段落……但最令波利科夫揪心的，卻是那幾個拿著他拚盡性命換來的情報的李振華等人……他不知道自己這步棋是不是真的走錯了……隻希望日本人千萬不要發現這些秘密，否則，一切就真的白費了……
黑暗的山巒，黑暗的夜，黑暗的行軍隊列，黑暗的戰爭硝煙……籠罩在黑暗中的一切，不知何時才能盼來那遲遲不肯降臨的黎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