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局中局 （上）
時間轉眼即逝，在二龍山這頂巨大保護傘下已經是第三天了。此刻夜已漸深，滿眼的湖光山色如被濃墨侵染，瞬間陷入迷蒙。美國人一副慵懶、放鬆的狀態，一個個窩在那間寬敞的房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屋中那盞煤油燈上。
無窮盡的發呆解決不了任何事情，蘭達爾隨即說要出去走走，於是轉身打開了屋門，和他的隊友紛紛走出屋去。現在的美國佬們已經養成了隨身帶著自己槍支的習慣，所以不論走到那裏，他們都會被周圍謹慎的中國抗聯士兵仔細打量一番，蘭達爾自己也知道在別人的營地裏隨便走動頗為不妥，於是索性找了一個稍微高點的地方，坐在由明亮的煤油燈照耀著的一塊大石頭上，眾隊員一道賞月。
“啊，你們沒有睡？”李振華的聲音打斷了蘭達爾的思緒，他笑了笑無奈的回答：“現在我們的作息時間都被打亂了，我不是很困，所以出來看看。”
“我也是，嘿嘿……”這個中國男孩好像很想湊到蘭達爾身邊，就如同其他那些中國士兵一樣，可能因為他們這群人在這裏實在是太獨特了吧。不過李振華相對於其他人，到還和他略微熟識。
“多謝你救了約翰。”
“啊？哪啊，他也救了我啊……他的傷勢現在還好吧？”
“嗬嗬，托你的福，得到及時的救治，現在這條腿已經沒有什麽大礙了，但是最近的行動可能會不太便利……”
“傷勢好了就行，嗬嗬……”李振華話說著，眼神卻不住地向蘭達爾手中的湯普森衝鋒槍瞟去，蘭達爾明白這種槍械在中國北部是很少見的，剛剛他在營地裏閑逛時，那些中國士兵各個是這種好奇的眼神。
“怎麽？很想看看麽？”
“啊？呃……我……”
“沒關係的……”蘭達爾說著，將槍的保險栓拉下，隨後單手舉起了槍，遞向李振華。“你想看就看看吧……”
李振華隨即笑逐顏開，果真被蘭達爾說中了，他何止是對這把槍感興趣，簡直是愛不釋手到了某種程度，難道是被槍械優良的外形和淡藍色的拋光而吸引住了嗎？
基於同樣的原因，恰好也走到這邊的孫為禮和關大鵬也被這槍械幽藍的表層所折射的絲絲月光而吸引過來，對美械的好奇，使抗聯戰士們紛紛拋開了對美國人的那股陌生感，也上前與他們攀談起來。
“哎？這是啥槍啊？”孫為禮看著李振華手裏的槍械一臉的疑慮。關大鵬倒是擺出一副見多識廣的架勢，用手背摸了摸鼻子，高聲的哼唧道：“嘿！這你不懂了吧？我見過這個！啊，我告訴你這叫――‘湯姆遜’輕機槍，又叫什麽‘戰地掃帚’！專門掃蕩敵人戰壕用的！我告訴你，就這――”他指著衝鋒槍的槍口，雙手比劃著掃射的場景：“就這一突突！就能掃翻一片日本鬼子！”
“嗬！真的啊？大鵬哥你咋見過這槍呢？”
“我這個……聽哥們說的，有的人在緬甸那邊幹過你知道不，哎，我以前認識的那幫兄弟有的跟著緬甸的遠征軍走了，那可是在南邊打鬼子的英雄！”
“啊？你兄弟是國民黨？你們怎麽認識的啊？”
“我們以前都是百姓，隻是選擇了不同的陣營罷了！反正都是打鬼子嘛！你掃聽那麽清楚有啥用啊？就這槍你也就在這見識一回，以後還見不著了呢！”
蘭達爾看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著自己的槍，也忍不住訴說道：“對，你說的那個中文翻譯我以前也聽到過，不過，在我們那裏，還是習慣稱呼他為――‘湯普森’（Thompson）。”
李振華仔細傾聽著，隨口重複道：“湯普森？”
“對，這種翻譯更正確些。因為他本身就是以我們美國的湯普森將軍的名字命名的。而且，確切的來說這不是輕機槍，而應該叫衝鋒槍。”
關大鵬聽了他們的話，誤以為是他說錯了，一個勁兒地在旁邊嘀咕著：“那又咋地了，你們那英語嘰裏咕嚕的，咋翻譯不都一樣麽？真是……”
蘭達爾笑著繼續說道：“怎麽念倒確實是無所謂……不過，你說的那個綽號還真是有意思，叫什麽……‘戰地掃帚’是吧？嗬嗬，在我們那裏這槍也有個綽號，叫‘芝加哥打字機’！”
“芝……啥玩意？”
“哦，芝加哥，是我們那的地名，那裏的黑手黨非常喜歡使用這種衝鋒槍……”
“黑手黨？就是黑社會吧？！好家夥，拿這玩意打劫啊……”
“是啊，所以那時候社會很亂啊！好在現在它被軍隊所使用了。”
“啊，挺能想啊，要是拿上這個打劫那火力多猛啊！”
“黑社會使用的比我這把火力還要猛！湯普森衝鋒槍分為很多種型號，大體上分為M1928A1式、Ｍ１式和Ｍ１Ａ１式這三種。黑手黨用的是帶彈鼓的M1928A1式湯普森，彈鼓有50發和100發裝的兩種，使用起來火力連續性極強！大部分人都喜歡扣住扳機不撒手！可以造成媲美機槍的破壞力……”
“那玩意，連發的槍，誰都願意摟著扳機不撒手啊，嗬嗬……那你這把……”
蘭達爾拿回了他的槍繼續說道：“我這把湯普森屬於最終版本的改進型――Ｍ１Ａ１型。現在我軍在歐洲的一線部隊全都裝備的是這款湯普森！口徑是11.43毫米，和我們的手槍一樣，都屬於大口徑火器。跟過去的幾款的主要不同之處是將活動式擊針改為了固定式擊針，並取消了擊鐵……哦，這樣說太專業了些，這樣吧……”說著，他把自己的湯普森衝鋒槍舉到了燈光下，讓眾人能夠更加清晰的看到這把槍的全部細節。“你們看，這個槍的槍管處沒有散熱圈和槍口減震器，擊針固定在機心上，並成為一個整體。從結構上看更簡單、緊湊了。使用的是30發的直排彈匣，槍機柄仍然在右側，衝鋒槍的準星與槍口齊平！這就是它和老版本的湯普森的區別，我們美軍援助你們中國遠征軍的湯普森，就都是老版本的M1928A1式和Ｍ１式。”
關大鵬驚訝的張大嘴巴看著蘭達爾，指著他的鼻子呼喝道：“呀！咋地咋地！你們美國佬給我們的果然都是用剩下的爛貨啊？！”
“哎？不是，誤會啦，我們自己在太平洋與日軍作戰的部隊也用的是老版本的槍，它們還有用武之地，完全能夠勝任各種作戰要求！這種改進隻是為了要讓槍械更簡單、耐用，利於生產。”
“說白了不還是好的都自己留下了嗎……”
李振華不在乎關大鵬的碎碎念叨，依舊保持著十足的興趣，好奇的詢問著：“這槍火力很猛吧？！那能猛到什麽地步啊？”
“哦，它發射的是0.45英寸柯爾特自動手槍彈，有效射程是200米，射速為每分鍾700發！”
“每分鍾700發？！”孫為禮聽了半天終於開口說話了：“大哥說日本鬼子的重機槍每分鍾才打600發咧，這麽個短棒棒火力比鬼子的機槍還強咧？！”
“理論上是這樣的，嗬嗬，但誰也沒有那麽多子彈的彈匣啊……所以這把槍的彈匣是很容易使用完的，如果扣住扳機不撒手的話，不出二三十秒整個彈匣就會被打個精光了！而且槍口還會爆發出耀眼的火光，暴露自己的位置……”
“那有啥的，鬼子不也飛出去了！哈哈，要是我們全拿著這玩意啊……”關大鵬有感而發道：“保準他們小鬼子都滾回他姥姥家去！”
在他們說話間，李振華一直在琢磨著那把槍，東摸摸西看看，隨後竟然把眼睛直接湊到了湯普森黑洞洞的槍口上去了！看著裏麵的六條右旋膛線還興奮的咧嘴直樂！
“哎！這個可不能這麽擺弄啊……”蘭達爾看到這一幕，趕忙把自己的湯普森從這個從沒用過槍的小鬼手中拿了回來，而後笑著摸了摸對方的頭，低聲說：“它的槍口，隻能對準敵人呐……其實你們應該去見識見識德國人的槍……堪稱完美的兵器……不，也有缺憾，那就是比較複雜，不適宜大量的生產，不過隻要造出一把，那就是世界頂尖的殺人兵器啊。”
“嗯，早聽人說德國的武器厲害……”
“德國的武器上到天上的飛機，下到地麵的坦克、大炮，海裏的軍艦、潛艇，還有士兵的槍械裝備，都是超一流的！但德國這個民族生**好完美，所有的東西都造的精細無比，無論是造型還是使用效能都做到精益求精！但卻反而造成了生產上的不便，造價還極為昂貴，在這場戰爭中，其實誰能在最短時間內造出大量的兵器，誰就勝利一半了，他們恰好忽視了這個因素……在歐洲的時候，我們一見到德國的重型裝備就會很緊張，尤其是重機槍――MG―42――那是可怕的殺人剃刀啊……我們美國人都稱呼它為‘馬鈴薯攪拌器’。”
“為啥叫這個啊？”
“因為它發射的SS重尖彈可以像搗碎馬鈴薯一樣打爛一個人！而德國人自己，則稱它為‘希特勒鋸子’……”
“這又有啥講頭？”
“因為曾有人用這挺重機槍……”蘭達爾屏息低語著說道：“掃倒了一棵大樹……”
“娘的……都是些什麽玩意啊……”關大鵬明顯是希望他這輩子也別在戰場上遭遇到這種兵器，但他的臉上又分明掛著幾分期許、羨慕的神情，好像他自己很想擁有這樣的兵器，哪怕用一次也好的樣子……
“德國最新生產的槍械更是離奇！就我們遇到過的，突擊步槍應該是最為先進的一款了。”
“突擊步槍？”
“是的，據說這名稱還是希特勒親自定名的呢！Sturmgewehr44――簡稱‘S**’44！直接譯成中國話應該就是四四型突擊步槍。造型很奇特，全槍由大量金屬衝壓件製造，長形的槍管，步槍的槍托，彎曲的30發彈匣，構成了一把既可單發點射也能全自動連射的步槍！持有它的德國部隊的火力烈度將遠遠高於這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的軍隊。對我們來說，唯一幸運的是這款武器來的太遲，德國人並沒製造出多少，但就我們見過的來說，已經是可怕至極了……”
李振華等人像在聽老人講故事的小孩子，圍坐在蘭達爾的身邊聽著少校講述各種他們從沒見過甚至沒有聽說過的武器，讓他們知道這世上還有如此可怕的戰爭……
“我隻所以知曉如此多的武器裝備知識，一來是我走遍世界，見識的東西較多，另外一點，是因為我們在經受特種訓練的時候，其中有一項就是要求我們熟練掌握這世界上大多數的武器裝備，會使用各類車輛、載具，所以我們也獲得了很多獨家的軍事資料，了解了很多不為人知的武器的製造過程及使用方法。”
“我原來還以為美國人的武器是世界上最先進的呢！聽你這麽一說，德國和蘇聯還有其他的國家都有很優秀的作戰武器吧？”
“嗯，這是實情，不過我們的武器可也算是世界先進行列了……再說在這裏，和日本鬼子比起來，我們唯一的劣勢就是武器裝備的彈藥數量有限，要是彈藥管夠的話，日本人對我們就沒有什麽威脅了。本身我們就是小分隊，適合在這裏進行遊擊作戰，在火力烈度上日本人遠低於我們，隻要他們不出動大部隊圍剿，根本別想吃掉我們的……”
“你要說到彈藥……我倒記得大哥那有啊……”聽了孫為禮的一番話，蘭達爾驚訝的將注意力關注到了他的身上：“怎麽？你們大哥怎麽會有美國人的武器彈藥？”
關大鵬立即解釋道：“哦！剛剛我不是說見過那些美國槍嗎！你們美國人也往中國大陸輸送過物資，不是有那個什麽飛過來送的物資嗎……”
“駝峰航線嗎？可那個是給國民政府的物資啊？！”
“切，你太小看我們**啦！我們想搞來什麽不成啊！不過把那些物資運過來可是費了大勁了啊，我就知道許雲飛大哥的密室裏有那麽一箱子彈藥，估計你們這槍能用……”
“是真的！哪些子彈和槍我也見到過……”孫為禮也應聲附和，算是證實了關大鵬所言非虛。雖然對這件事很感興趣，但蘭達爾深知這批抗日義勇軍的武器裝備的重要性，因此他並不認為作為領袖的許雲飛會那麽大方的把他好不容易得來的武器彈藥交給他們……
正待說話間發愣的時刻，關大鵬隔著蘭達爾的肩膀往山下一望，忽而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家夥，一邊不住地觀望著四周一邊沿著山道走了上來。
關大鵬雖然是個東北大老粗，但是為人粗中有細，他本是想看看那人背著什麽槍，好再跟蘭達爾挑些兵器的知識聊聊，長長見識。但仔細觀察下來，總是覺得那個人不太對頭，於是在蘭達爾等人正談天說地的當口，他自己則起身慢慢摸下了山坡。他這奇怪的行為也引起了蘭達爾等人的注意，他們的閑聊聲隨即戛然而止，把眼神凝聚到了披著破舊衣裳的關大鵬身上，隻見他幾個箭步衝將上前，和對麵的人打了聲招呼：“嘿，幹啥玩意啊，一個人巡邏啊？”
對方是個看上去有些木訥的年輕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忙不迭的道著歉：“我前幾天才換防到這邊，正琢磨該怎麽到山頂呢！大哥一看就是個老兵吧？”
“老倒說不上，哎，那啥，你就一個人啊，這些天還沒看明白這邊的工事構造啊，夠笨的，你從那邊上來的啊？”
“啊，就是南邊的道口上來的，那裏不是主通道嗎……”
“呦，那地界可挺偏僻的呢……兩邊都是林子，也沒有圍欄，要是有鬼子可是很容易混上來的啊，危險、危險……你一個人上來沒發現什麽異常吧？”
關大鵬話裏有話，但那傻小子以不變應萬變，管你怎麽找茬，他就是一副和顏悅色的樣子，一個勁的說什麽也沒發現，就好像在和上級匯報情況一般。大鵬瞧著他不順眼，但對於此人的古怪，也說不上個所以然。那還有什麽杠可抬呢，放人家過去唄……
“哎，眼睛都睜大點，謹慎點啊！這年頭，正不太平呐，別老以為這山上安全，就對山道口屬於防範啊！那可是自家家門！”
“哎，是，您放心！我這眼睛視力可好了，就算鬼子夜裏摸上來，我也瞧得見！嗬嗬……”這小夥子又傻笑起來，大鵬也被他那憨厚的表情整的無奈了，也隻得笑笑，放那小子向山上走去。
“你小子，麽哈、麽哈啊！”
傻小子忽而愣住了，別過頭不敢直視關大鵬，隻是徒然的點著頭，低聲回應：“嗯，是啊是啊……”
“拜見過阿麽啦？”
傻小子呆立在了原地，好像不知如何回應了，聽著關大鵬古怪的語言、發音，蘭達爾也倍感驚奇，完全不明白他在做些什麽。
而關大鵬的神情卻逐漸變得冰冷，他板起了麵孔，一步步走回了傻小子的身邊，低聲重複道：“拜見過阿麽啦――是問你從小拜誰為師？”
傻小子的表情也忽而變得不傻、不呆了，緊張、惶恐，分明都寫在了他的臉上！
“啥時候掛注的？”
傻小子完全聽不明白，於是也隻能閉口不語了。徒留一滴滴滾燙的汗水順著太陽穴淌了下來……
“我是問你什麽時候入夥的。這是土匪間的黑話，二龍山的弟兄全是土匪出身，這連老百姓都知道！你怎麽可能聽不懂黑話！！！”
隨著關大鵬義正言辭大聲呼喝，傻小子終將露出了本來麵目！他狗急跳牆，大喝一聲！由於離關大鵬太近無法開槍，他竟直接掄起自己的武器想用它來抽打關大鵬！大鵬根本不把對方的動作放在眼裏，抬手就裹住了對方的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在那小子還未反應過來之時，急速將他的手向後扳，疼的他是齜牙咧嘴，苦叫連連。
“娘的！小日本鬼子！”
蘭達爾眼見著大鵬下手漸重，忙高聲大喝：“抓活的！”於是，大鵬這才逐漸放鬆。此刻，山坡上的幾個人也都急匆匆的趕下來幫大鵬穩住了這個來曆不明的家夥，蘭達爾走上前去，伸手抬起了這個日奸的頭，惡狠狠地發問道：“你是日本的奸細？”
誰承想對方卻用英文低聲耳語道：“我是軸心國的盟友，任誰也殺不了的魑魅魍魎……”
日奸惡狠狠地嘀咕著，關大鵬完全沒明白這家夥在說些什麽，於是氣急敗壞的上去就給了那家夥一腳：“說他媽什麽鳥語呢！找削啊你！”
不料，這一下卻給了日奸可乘之機，這小子借力向前一躥！將蘭達爾整個人推倒在地，自己則起身便逃！
關大鵬好比吃了雞血的瘋子，大聲嗬斥著緊追而去，連打帶踹的將日奸周翻在地！那小子根本就比不上關大鵬的速度，隻有對著山路妄然興歎的份了。
蘭達爾等所有的美國人，蘇聯間諜波利科夫，歐陽欣和老王一幹人等再度湊在一起，積聚在二龍山的聚義堂中，身坐虎皮龍頭椅的許雲飛一臉戾氣，用古怪的眼神審視著被抓來的這個日本奸細。高聲詢問他來此的目的，不過這個鬼子自然是什麽都不會說，不管如何威逼利誘，還是大聲斥責他或者連刀都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這家夥愣是一句話也不說！
隻剩下一種招數了。許雲飛給關大鵬做了個眼色，後者立即走上前去，接過了許雲飛遞來了馬鞭。這跟馬鞭平時可是許雲飛不離身的寶貝，這東三省的山頭匪黨，沒人不認識這個寶貝，若是有人拿著他去跑馬幫，準保他一路暢通，再無匪患騷擾！
“知足吧你啊……”關大鵬走到日奸的跟前，站定了身體：“能讓這皮鞭子抽算你他娘的三世修來的福氣！”
話一說完，便有一人端上來一盆清水，關大鵬手持皮鞭抻了抻，隨即沾了點水，站在原地捋著鞭子……說時遲那時快！隻一抬眼的功夫，關大鵬漫不經心的臉登時變了！猝不及防的猛然抽出一鞭！一下便撕裂了日奸的衣服，在他白淨的皮膚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日奸隨即發出了非人的慘叫聲，但他的痛苦還沒結束，關大鵬猶如解恨一般，手持鞭子痛痛快快地在那日奸的身上發泄了一番！鞭子在人的肉體上**的陣陣嘶聲，令觀者無不為之震顫……
幾個美國人對關大鵬中國式的審訊津津樂道，波利科夫則以一副猶疑的神態觀察著那名日本奸細，歐陽欣一個勁的搖頭不語，老王卻是已經看不下去了，從始至終，他一直帶著憐憫、痛苦的表情在觀看著，就猶如他的視覺可以和感覺感同身受一般。蘭達爾默不作聲的望著這審訊的過程，等待著一個結果。但是夜深了，日奸始終不肯開口說一句話。到最後關大鵬也不得不承認，小鬼子還算有股子倔勁兒，他們的鐵嘴很難撬開。
“那就把他留在這大廳裏吧！”許雲飛發話了：“讓他渴著，餓著，咱們去睡覺，讓這小子一個人待在這，好好想想，到了明天，就不止是挨鞭子這麽簡單了！你最好想清楚了！”
一晚上的發狠鬥勇，也令關大鵬等人疲憊不堪，他們終於紛紛離去，隻剩下兩名士兵看守日奸，那日本人已經被抽打的昏迷了，垂著個頭，岔開雙腿反綁著坐在椅子上。關大鵬嘴裏還在罵罵咧咧，蘭達爾卻對剛剛的審訊漠不關心，他反而一陣陣的感到意外。孫為禮不明所以的問著：“唉，你們說，這日本鬼子這個時候派人混進二龍山是個啥意思啊？”
眾人有的搖頭，有的沉默，隻有關大鵬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一個勁的高聲喝道：“還能有什麽意思！想探查敵情好打上來唄，啊，有本事就讓他小日本來！我看他們能動的了這！這個小鬼子……到底南大門是誰在看守的！非查出來削他一頓不可！這樣的探子都放的進來……”
“嗨，也不能這樣說，這家夥穿的和咱們一樣，還會說中文！要不是大鵬哥眼尖心細，恐怕我們都發現不了啊……”
“這個說的倒也是……”蘭達爾忽然插嘴道：“你們怎麽看這個問題？”
他是在詢問自己的隊友，他們沒什麽過多的看法，隻是紛紛對日本人接下來的動向表示擔憂，很想盡快離開這裏。
蘭達爾低聲道：“已經給遠東的情報官發出過密文電報了，他會在今日再度與我們聯絡，商量見麵的地點。我們也不要被日本人的行為嚇到了，就目前來說，這座山是唯一安全的地方，日本人的目的就是要把我們逼下山，下了山他們才能順利的捕獲落單的我們，所以千萬別上當啊！”
眾人紛紛點頭。黑擎聽說了抓到日本間諜的事情，趕忙找到蘭達爾商討審問的事情，但蘭達爾出奇的漠不關心。
“這可是件大事！為什麽剛剛不叫我！興許日本人要有所行動啊！”
“那又如何，就算如此這裏也不是輕易能夠攻破的，這段時間我也觀察了你們這裏的防禦設施，可以說，比我在太平洋島嶼上見識過的日軍土木掩體還要牢固，這裏有上千人聚集在一起，近乎一個營的兵力部署，日本人不憑兩個聯隊以上的兵力是休想對這座山造成一絲破壞的，但是這種大規模行動在遠東可是非常敏感的，由於蘇聯人的關係，現在的日本人可是投鼠忌器，他們不會采取什麽大規模的行動的……現在最關鍵的，是我們自己的問題……”
“那也不能忽視這個得來不易的機會！那個間諜你們搜他的身了嗎？找到什麽有用的線索沒有？”
蘭達爾搖搖頭，一副不知所雲的狀態。
“怎麽連你們也這麽疏忽？許雲飛大哥呢？我想找他商量一下……”
“他睡覺了，還吩咐別人禁止打擾。可能他這兩天也正好很疲憊吧……你們東北的條件蠻艱苦的，他還要帶著人去打遊擊，可真是個艱難的工作啊……”
“這……哦！就把那日本人一人放那啦？真不知道你們怎麽想的？！”黑擎有些氣憤的說道，隨後自己拂袖而去。正當他即將跨出蘭達爾房間的大門之時，蘭達爾忽而低語道：“你先別走，我剛好有件別的事想要找你商量一下……”
黑擎皺眉疑惑的看著蘭達爾少校，後者隻是微微一笑，便起身掩門低語起來……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房間內，米勒也收到了第一份密碼電文，總是待在美國人身邊的歐陽欣聽到這個消息霎時鵲起，趕忙衝到電台旁邊等候米勒的翻譯。
“這是數小時前發報的，居然現在才到？！”
“這有什麽的，重要的是聯絡官說些什麽？”
“他說，他會想辦法來二龍山，就在南大門的湖泊碼頭附近與我們碰頭，沒說具體碰麵時間，但我想起碼得是幾天之後，從境外趕到這裏可不近的。也許他會再和我們聯係的……這家夥對地形還真熟悉，看來你說的是對的，他可能就是一個中國人。”
“那是當然，在被日本人占領的中國東北，難道會有情報局派遣金發碧眼的特工過來嗎？那簡直就是自殺嘛……好了，不多說了，我這就去湖泊碼頭看看去……”
“哎？不可能剛發報就會來人的！”
“你怎麽能確定不會，你們知道他的情報站在什麽位置嗎？”
米勒搖了搖頭：“這種事情，怎麽會讓別人知道。”
“還是的呀，情報站也有可能就在中國的，並不一定在境外，那樣的話他乘火車過來用不了多久，這要是數小時前發的信息，興許他這會兒就能到呢！我去看看，保險。順便熟悉一下接應的地點……”
“好吧，那你可要多加小心啊，湖泊碼頭可在義勇軍的駐守範圍之外，要是碰到日軍可就糟了。”
歐陽欣笑著擺了擺手，便頭也不回的推門而去了。
在二龍山所待的第一個夜晚漸漸來臨了，整座山寨都陷入了寂靜之中，二龍山間的湖泊在月光照耀下碧波蕩漾，波光粼粼，那景色令人心馳神往。如果人真的有夢歸天堂的時刻，那恐怕見到的天界仙境也是這般光景吧……
就在銀波素裹的湖波邊沿，歐陽欣直立在碼頭之上，遙望著遠方的湖麵。
“唉，看來果然今晚是到不了了……”他歎了口氣，好像自己真的已經疲憊了，盡快擺脫這群美國人才能讓他的神經清閑下來。
就在即將轉身離去的時刻，遠方的湖麵上閃爍的身影卻令歐陽止住了步伐。他疑惑的放眼仔細望去，才看到在月光照耀下，一葉扁舟正逐漸靠近這座碼頭，而其上掌舵的那個人分明正衝著他招手呼叫。
歐陽欣欣喜若狂，畢竟隻要情報官到了，美國人的事情就可以接手給他了，這樣也就表示，在這漫長的任務中，歐陽的部分終於結束了。此刻的他，真不知是留戀還是急於抽身，也許本身就是兩者都有吧……
“你終於到了！我本來還以為你得等到明天才來！”
“嗯，本來是這麽打算的，但是我覺得早到早好，免得夜長夢多……”
“說的是啊，那他們就交給你了，我也該趕快離開這鬼地方了……”
新的情報官環視了碼頭四周，低沉著嗓音，用幾乎毫無抑揚頓挫的平淡聲線疑問道：“怎麽？你一個抗聯的兵都沒帶來？”
“是的，帶他們來太麻煩……行了，現在我們還是趕快進二龍山吧……”
“等一下。”情報官忽然開口，令焦急的歐陽再度止步不前。
“我有個任務要交給你，是上峰派來的……”
“哦？”
就在這銀光籠罩的深夜，在高居頂峰的山寨聚義堂中，日本奸細依然垂頭喪氣的，癱坐在大堂的正中，幹燥的口舌間，擠出陣陣呻吟。他身上道道的鞭痕流淌下的血液已經順著椅子，滴落在了石地板之上，留下了幹涸凝固的血痕。
這時，門外的守衛忽然間打算上廁所，將防務交給了另一個人，此人便成為了唯一的守衛，那是個年輕人，一見便知並沒經曆過多少戰事，稚嫩的臉頰上充斥著對黑夜的莫名恐懼。忽而，山寨內的樹叢間散發出陣陣噪音，好像有誰在林間奔走，小守衛頓時陷入了緊張，高聲問著：“是誰？什麽人在哪？！”
當然不會有任何回應，於是小守衛壯著膽子，將步槍拉閂上膛，一步步走向了遠端的樹林。
一個黑影，也就趁著這個時機，腳步輕盈地閃進了聚義堂中，並將正門隨手掩住。
黑影隨即來到了正坐在屋前，不斷低聲呻吟的日本奸細麵前，仔細端詳著對方的臉孔，確認是他之後，直接自懷中掏出了一把閃亮的匕首！手起繩斷！黑影釋放了日本奸細，並低聲勸說道：“趕快走吧……你沿著你來時的道路離開，沒人會想的到的。”
但他見到日本奸細依舊隻是待在原地呻吟，便知他傷的實在過重，興許已經陷入半昏迷的狀態了。於是湊上前去準備將對方扶起，幫助他走動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黑影人剛剛低下身子，日奸便飛起一腳踢在了他的腹部！力道之大直令黑影人摔至數米之外！同時，日奸也直接起身撲倒在黑影人的身上，以手肘部死死地壓住黑影人的脖頸！令其動彈不得！
此刻，聚義堂的大燈忽然被點亮了，燈光如同白晝一般照耀著整個大廳，在黑影人驚異目光的注視下，西恩?蘭達爾、黑擎、許雲飛、波利科夫、以及所有的美國佬和一臉疑惑的孫為禮、關大鵬、老關一幹人等紛紛出現在大堂的四周，將黑影人團團圍在庭中。
“老王，這下沒什麽可說的了吧……”隨著黑擎的一語中的，老王漸漸從黑影中現出了身形！一臉驚慌、汗流浹背的他此刻已經癱倒在大廳的正中，茫然地四望著身邊的眾人，語無倫次的解釋道：“誤會……誤會啦……我不是來放走這個人的，我不是來幫這個日本特務逃走的！我是……”
“很抱歉你的話中有兩個錯誤。”許雲飛忽然插話道：“第一，我們沒誤會任何事情；第二，你要放走的這個人也不是日本特務！”
“什麽？”這句疑問是出自老王、孫為禮和關大鵬三個人之口的，看樣子那兩個家夥也完全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
“這……這話是什麽意思啊？”麵對疑惑的孫為禮，西恩?蘭達爾終於開口了：“這個人就是我們美軍的新任聯絡官――趙永康先生！他早就發了一封秘密的電文回報給我說明了幾時會趕到，但那個時候米勒不在而是去上了廁所，因此隻有我才知道有這份電報的存在！我也會使用電台的，我秘密命令他盡早趕到並和我合演一出戲！這也是我早就有的打算……”
“真是了不得……”黑擎嘀咕道，“難得你也有機靈的時候啊。這個詭計剛開始連我都上當了，我還真以為是抓到了個日本特務呢！我還在想日本人這個時候派特務混上山一定是來和我們隊伍中之前那個一直未曾找到的奸細聯絡的！所以還急切的想要審問這個家夥呢！”
“嗬嗬嗬，我們打得也是這個如意算盤！之前我就總在思索，自打我們上了二龍山，我們的行蹤就完全脫離了日本人的視線，可是我們內部的奸細還在！這個問題一直沒有解決！現在要想確定我們的具體位置，日軍隻有派人混上山，找那個奸細商議才有可能對我們繼續施行跟蹤。所以特高科早晚得派人來。於是我事先和許雲飛先生商量了一下這個計劃，想要演一出戲，騙出隱藏在我們之中的這個奸細！因為這必須要經過他的配合，我能夠確定許雲飛先生跟我們之前的行動情報屢遭泄露是絕對沒有一絲關係的，所以才放心的跟他合作。我總是考慮，在經過這麽多次背地裏遭人算計，一路上總是險象環生、被動挨打之後，雖然僥幸我們活了下來，並救出了自己的同伴，但這樣留著一個日本特務在身邊終歸不是辦法，他還很有可能暴露我們接下來的行蹤，他的存在直接決定了我們的生死存亡！所以我認為該是找出他並消滅他的時候了！”
蘭達爾少校頓了頓，隨後繼續說道：“前些日子我們總是待在一起，所以奸細沒有出去報信的時間，但是自從遭到日本特工隊的突襲，我們散開了一段時間，而且為了救出鮑勃――我們的隊友――我們還分頭執行了臨時的救援任務，就是在這個當口，我們又被算計了！德國人很明顯早就知道我們會來！日本人也借此機會突襲了黑擎曾經出現過的情報點，隻因為黑擎在那裏給我們發過一次電報！日本人很有可能是通過電台頻率搜到趙青所在的情報點的，但是那段時間內，隻有我們美軍的這具電台與她有過聯係，所以很有可能是從我們這裏獲得了曾經發報的頻率，我一直在想誰有可能接近我們的電台呢？自從我們救出鮑勃與隊友會合之後我就詢問了米勒，他說過他的電台從不離身，但是睡覺的時候呢？睡覺的時候沒有人能夠保證自己的電台不被別人擺弄！也許比那還要簡單！在米勒進行發報的時候就有人看到他轉動電台的頻率鈕了！會用電台的人可以很輕易的從這個判斷出正在與之聯係的電台頻率，很有可能就是這樣暴露了趙青。對她的死我表示遺憾。但由此也讓我考慮清楚，能夠接近我們美軍的電台，一直跟在米勒等人身邊的人才最有可能是奸細！”
“歐陽欣可以被直接排除。雖然他由於已經被日本人通緝，黑擎不便在白天帶他回來，因事務緊急黑擎隻能自己單獨返回，把歐陽留在哈爾濱城內，那時候他才是距離日本人最近的人選，最有可能向日軍通風報信。但是黑擎很有心計的把他留給老趙看護，另外李振華也在那裏，這樣就相對保險了很多。如此一來他便沒有機會出去通報，因為到日本憲兵隊司令部，或者任何日本人的據點最短也得半個多小時，還不算他通報情況再返回的時間，而他隻在找趙青時――也就是發現趙青屍體的時刻――才出去過，不到十分鍾！不可能有時間搞什麽貓膩，同時危害我們的多處行動！同樣的，黑擎也不可能，雖然我曾一度懷疑過他……”
在說到這裏的時候，黑擎訝異的揚了揚自己的眉毛。
“但是後來我細想了一下由於他是**，所以我們之前一直很避諱和他在一起，反而使他沒那麽容易接近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