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計程車上,齊小傑打著飽嗝對我說:“今天師行剪很反常,似乎是在特意隱瞞著什麽。不過這頓飯雖然吃得倉促了些,但味道還不錯,是不是,若水?”我撫摸一下幹癟的肚皮,聽到他繼續說:“師行剪今天給咱講的那個鬼故事,你相信嗎?我有一事不明,墨鬥真的能驅邪鎮鬼嗎?是什麽原理呢?”
看來要是不答理他,他就會講個沒玩,我有氣無力地說:“是有這樣的民間傳說,不過僅僅是傳說。茅山道術上記載,墨鬥裏的墨是宿墨,而且越宿越好,墨裏還得加上雞血一類的據說能產生某種生物電的物質。還有一種說法就是,墨鬥是用來畫直線用的,墨鬥線取的是‘正’和‘直’的含義,所謂邪不壓正嘛。這種說法比較牽強,有些像是文人墨客的生拉硬拽。”
“不過墨汁在墨鬥裏怎麽會不幹呢?”齊小傑又問。
“我也不知道,不過師行剪說那墨汁非水性而是油性的,我想是用某種動物提煉的油脂調和的墨粉,而那油脂很可能是貂油。”
“什麽是貂油?”
“貂,你知道不?就是做貂皮大衣的那種動物,黑色的,全身的毛油亮油亮的,據說這種動物的皮下脂肪提煉出的油,非常潤滑而且極其不容易幹,可以維持十幾年甚至幾十年。”
“我明白了,木匠在山上的那個夜裏,不知是何原因,他手裏有工具,很容易就能把水缸挖了出來。他也看見了石板上的符號以及黑水裏泡著的女人,後來他和師行剪的做法一樣,重新又把水缸蓋好填平了。”
我接著他的話繼續分析:“有道理。木匠回家之後,可能是驚嚇過度,又或許真的中了某種邪術,他就用手指蘸著墨鬥裏的墨汁,在牆上畫滿了曇花的圖案,和師行剪他們理解的一樣,他也認為那圖案是鎮壓水缸裏麵那具女屍的符咒。看來這木匠也不簡單,也懂得墨鬥驅邪這一傳說。”
“是啊!估計木匠的線描功力也不淺,不打草稿就敢在牆上亂畫,這樣的人才應該拉去修複敦煌壁畫了。”齊小傑調侃著說。
“不過一個木匠會畫一些花朵圖案也不稀奇,畢竟這是他的飯碗嘛。”我漫無邊際地想著。
“我覺得這故事很值得推敲,尤其是師行剪看見缸裏的那個女屍。他為什麽會用美麗來形容?以前我在網上看見過一張圖片,一個女孩為情自殺,死在了浴缸裏,在水裏泡了一個月才被房東發現,那張臉被泡得差不多有臉盆那麽大……”
“停停停!”我抬手捂住他的嘴。
“的確是比較惡心,所以我才懷疑師行剪所見到的,或許隻是幻覺。”
看著車窗外的燈火,我的思緒隨著曼妙的燈光蔓延開去,“我想應該有兩種可能:第一種是那缸黑水有問題。師行剪曾提到從黑水裏撈出過葉子,那葉子或許就是某種可以防止腐爛的草藥,黑水就是被人特意調配的防腐藥水。不過,再好的防腐藥水泡時間長了也好看不到哪去。第二種就是你說的幻覺,那黑水裏能夠散發出令人致幻的物質。師行剪曾經提到過他剛剛揭開石板時,曾聞到一種特別好聞的味道。”
“對啊!他是這麽說的。他好像還說了什麽。對了!他還說那紫色的荷包也是那個味道。”齊小傑忽然坐直了身體,把手搭在我肩上,“若水,我似乎也聞到過那種味道。”
我皺著眉輕蔑地說:“對啊!你還有什麽沒聞過……”話音未落,我就突然意識到他的這句話絕非戲言,那荷包的確有著一種味道,那是一種很淡的味道。
人類的大腦很奇妙,有時會讓你記起很多遙遠的往事,但有的時候,即便是極其淺顯的線索,也會被忽略,就如同這荷包的味道,如果不是齊小傑提醒,真的就被我忽略掉了。荷包的確有一種味道,我不知怎樣才能確切地形容那種味道,隻能舉個不恰當的例子:比如雌雄兩隻動物,它們各自都會散發出一種味道,而這種味道其他種類的動物卻聞不見,甚至同種同性的也聞不到,隻有異性之間能夠感覺出來,會讓你不由得想深吸一口,所以,我一直把那種味道形容成“好聞”而不是“香”。
我回憶起第一次聞到那味道的情景,當時薛強把一個報紙包裹著的東西放在我桌上,他打開來,第一次看見了那個荷包,也聞到了那種奇特的味道。等薛強走後,我卻迷迷糊糊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直到齊小傑上樓來才把我吵醒。我甚至記起了那個奇怪的夢,那一群鋪天蓋地的灰色的鳥。
“若水,想起什麽了?我覺得你的第二種推測比較靠譜,我想那黑水絕對有著某種致幻作用,以至於師行剪和崔洪濤吸入過量,看到了那具女屍產生了幻覺。”
我順著他的思路,“有可能,或許兩種可能都有,黑水不但有防腐作用而且還能令人產生幻覺。不知道是用什麽調配的。”
齊小傑摸著下巴說:“那荷包的味道我也聞了,似乎沒有出現什麽幻覺啊?難道是吸入的量不夠……哎呀!我記起來了!”
這一驚一乍的不但嚇了我一跳,連前麵的司機都被他嚇得一個急刹車,齊小傑湊近我的耳朵,“我想起來了,那天我上樓找你,看見你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我砸了半天玻璃門,才把你叫醒。後來你給我講了薛強的故事,又給我看了那個荷包,我也聞到了那荷包的味道,還湊近鼻子聞了半天,之後的事你還記得嗎?”
“之後你不就和李葉約會去了嗎?”
“沒錯,我是去約會了,不過在路上……我真的產生了幻覺。”齊小傑的臉沉下來。
“你產生什麽幻覺了?”
“我……看見了一張臉,很巨大的一張臉。”齊小傑把兩隻胳膊大大地張開,不知想表達什麽。
“巨大的臉?在哪看見的?”
“我從畫廊出來,騎著電動車一路飛奔,不知不覺地打了個哈欠,接著眼皮開始打架,一股沒來由的倦意襲來,真的好困,我突然很想睡覺。我隻能硬挺著朝前騎,就在經過一座大橋,騎到橋中央時,我就看見了……”
“看見什麽了?”
齊小傑抬起頭,用手在車頂比畫著,“那時已經很昏暗了,天空中不知什麽時候遮蓋了一片厚厚的雲,那雲黑沉沉地壓在天上,令人既壓抑又透不過氣來。我下意識地抬起頭朝天空一望,我的媽呀!好大的一張臉!那朵巨大的黑雲竟變成了一張黑色的巨臉,正在俯視著大橋上邊的行人。太可怕了!若水,你不會明白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那種壓迫感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正在這時,我前麵開過來一輛雙層公交車,然後我就和車相撞了,後來就住進了醫院。”
我對他的描述深有體會,因為那種壓迫感我也見識過,不過那不是幻覺,而是我的一個夢,或許齊小傑也是做了一個短暫的夢。
“你看見的那個巨臉不是幻覺,而是你的一個夢,因為之前你曾說過你眼皮在打架,而且很困很困,對吧?”
“也許吧!但那張臉現在回憶起來仍舊曆曆在目。”
這時,出租車停下來,我看了看窗外,才發覺已經到了畫廊門口了。我付了車錢,卻聽到齊小傑的抱怨聲:“剛才隻顧著跟你說話,居然忘記中途下車了。”我朝他笑了笑,“那就上去聊一會兒吧!反正你今天也有些吃撐了!”
齊小傑走進廚房,刷了一個杯子,問道:“若水,我記得你家原來有瓶咖啡,放哪去了?”
“咖啡?你是說去年你給我買的那瓶嗎?你看櫥櫃裏麵有嗎?”其實我根本不知道那瓶陳年的咖啡扔哪裏去了。
齊小傑攪動著杯子裏黑糊糊的水,看來咖啡真的被他找到了,“若水,你雖然是研究古董的,但你家的東西不能也都是古董吧!尤其是吃的東西,也不知道這咖啡還能不能喝。”他一邊說,一邊喝了一小口,“真苦……你家糖放在哪裏了?”
“糖?我自打搬過來就沒買過糖。”
“靠!你夠狠!”齊小傑捏著鼻子,把杯裏的苦水灌下去,“其實我以前喝咖啡從不加糖,這才是爺們。”
白老師!白霧村!白無香!一道白光像閃電一樣劃過我的大腦。三瘋發現白老師屍體的地方和師行剪發現女屍的很可能是同一個地方。記得師行剪曾經提到過那裏四麵環山,而且還經常起霧……難道黑水裏泡著的那具屍體,二十多年後,被三瘋挖掘了出來?!
“你嘴裏嘀咕什麽呢?”
齊小傑那樣子就跟聽天書差不多,這些事情他根本就一無所知,因為那段日子,他還住在醫院裏。在他的一再追問下,我不得不言簡意賅地講述了一遍。聽罷,齊小傑緊握著雙手,幽幽地說:“原來師行剪講的不是鬼故事,三瘋也親曆過。但是不對啊!這樣就自相矛盾了!”
“你什麽意思?”我緊張地朝前探了探身子。
齊小傑卻站起來,背著手在屋中來回轉悠。空間本來就不大,他轉悠兩圈我就頭暈了,正要發牢騷,他卻在這時說話了。
“矛盾很明顯!你是當局者迷啊,你想,師行剪和老崔在那山坳裏看見一具女屍,三瘋也在那裏看見一具女屍,這可是相隔了二十多年啊!在那個山坳上蓋了學校,雖然學校被泥石流衝垮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說兩次發現女屍相隔了二十多年,師行剪發現的那個女屍不應該是白老師,因為白老師才二十多歲,怎麽會在二十多年前就被泡在了水缸裏?那時的白老師剛剛出生,是這個意思吧?”
齊小傑點點頭,“還有一種可能,三瘋發現的屍體根本就不是白老師的,而是被師行剪形容成美麗的那具詭異古屍,這太恐怖了!三瘋居然把沉睡在地下不知多少年的古屍都撈了出來,那小子真牛!現在三瘋還健在嗎?”
齊小傑的話雖然粗俗而且語無倫次,但我深深地理解了他的意思,一股詭異的氣氛籠罩了畫室,我覺得屋子更加陰冷了。事情不但沒有眉目,而且越來越荒誕,如果按齊小傑的說法推測,三瘋找到的那個腐爛的屍體不是白老師,而是那具詭異的女屍,那白老師哪裏去了?難道仍然被泥石流埋在了什麽不為人知的地方?
不對!白老師的母親,那個過了時的女明星為什麽要承認那具腐屍是她的女兒?她不應該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認不出來吧!難道她特意掩蓋著什麽關於白老師的秘密,這個秘密不得不讓白老師在這個世界上永遠地消失?這會是個怎樣的秘密呢?
“還有一個問題,如果說三瘋發現的屍體不是白老師,那之前的推測就都得推翻了。”齊小傑背著手,神秘兮兮地接著說,“白老師是死是活我們先不管,薛強提及的那個長頭發濕淋淋的東西,根本就不可能是白老師……天!我不想再分析下去了,我這人陰氣比較重,萬一它找上我,我可應付不了,我跟你比不了,你是處男陽氣足,百毒不侵,我可不行,我還是回家吧!”
齊小傑說著就要轉身離開,我手疾眼快站起來抓住他的肩膀,“是哥們兒嗎?知道什麽叫同甘苦共患難嗎?有事兒就閃人,夠意思嗎?”
“這事兒又不是我招來的,我又不會降妖捉怪,你說讓我怎麽辦啊?”
我趕緊安慰他說:“你先別走,事情或許沒有你想象的那樣恐怖,我們再仔細想想,一定會有什麽破綻的。”我之所以極力地安撫著齊小傑不讓他離開,是因為我也被他的推測搞得神經緊張,異常恐懼,一個人躺在空****的屋子裏,真不知道怎麽熬到天亮。
“這或許都是幻覺,罪魁禍首都來自那種奇怪的味道,薛強看見的沒準是幻覺,是因為聞到了荷包上致幻的味道。”我安撫著齊小傑,說著連自己都不相信而且還自相矛盾的話。他重新坐回沙發上,我這才稍微放鬆了心情,一時思緒萬千。
雖然我對中國花鳥畫很有研究,尤其是古代線描花卉,上學時都沒少臨摹,按說中國圖案都有一定的關聯和傳承,最起碼也能找出一些相似的地方,可對於曇花我卻感到很陌生,那圖案似乎並不是自上而下傳承有序,而是突然爆發出來的,似乎並不是中原主流文化的產物,而是富有著某種偏遠沒落的民族氣息。
“若水,要不咱也在門上畫一朵曇花吧!”我一時摸不透齊小傑話中用意,他看了看我,“我的意思是說,為了避免那具陳年老屍前來作祟,咱也畫朵曇花貼在門上,或許它就不敢到這兒為所欲為了。”
聽了這話我倒抽一口涼氣,抱起雙臂,用手掌撫摩著僵硬的胳膊,“得了吧!你不要散布恐慌了,要是管用的話,那木匠的老婆就不會死了。”
“唉!也是啊,曇花是什麽花呢?這世界上有這種花嗎?”齊小傑瞪著眼睛看著窗外。
是啊,曇花是真實的還是文人墨客虛構出來的呢?曇花的圖案為什麽不多不少隻有十三瓣呢?十三這個數字應該不是個吉祥數字,尤其在國外,我仿佛在一節史論課上聽說過……忽然,我想起了一個人,他是我和齊小傑大學時的老師,在美術學院裏教授美術史和圖案學。
他講課的時候,不但聲音高亢而且非常有**,經常能無意中迸發出來一些奇思妙想。想到這裏,我決定明天去拜望一下他,看他能不能說出一些鮮為人知的故事,提供一些線索。時間已近十一點,我伸了個懶腰,對齊小傑說:“睡覺吧,你就在沙發上將就一晚得了。”
齊小傑朝電腦走過去,“你先睡吧,我在網上泡一會兒,看有沒有寂寞女孩兒跟我視頻……”
美術學院的一樓是很大的展廳,經常在那裏舉辦畫展。二樓是閱覽室和自習室,三樓和四樓都是學院老師的辦公室和畫室,我們今天要找的那位董教授的畫室就在三樓。
我和齊小傑站在樓道裏,看著來來往往的學生,回想起自己年輕時也曾是他們中的一員,一時感慨頗多。齊小傑盯著一個穿戴新潮的女孩兒,憤憤然道:“若水,現在美院的女孩兒越來越漂亮了,比咱那時不知性感多少倍!你看看剛才那小姑娘,多讚啊!”
叮咚一聲,電梯門徐徐打開,從裏麵低著頭走出一個穿灰色風衣的男人。那人又高又瘦,長發披肩,一張蒼白瘦削的臉上,架著一副黑色塑料寬邊大圓眼鏡,下巴上還殘留著黑黑的胡楂,顯得憂鬱而頹廢。他有點羅鍋,即便他抬頭平視著前方,也會產生低著頭走路的錯覺。
他的一張白臉就像石膏像一樣死板而沒有生氣,鷹鉤鼻子大嘴巴,布滿血絲的兩隻眼睛卻睜得很大,這令我想起了基督山伯爵。董老師名叫董德權,是史論係的副教授,四十多歲的年紀,脾氣和長相一樣怪,為人也很冷淡,所以在美院混跡二十多年,依舊隻是個副教授。
“董老師!您好!我等您半天了……”齊小傑上前一步,極其恭敬地寒暄道。
董老師被他嚇了一跳,本能地朝後退了一步,挑動著兩道細細的眉,問道:“你是誰啊?想幹嗎?”齊小傑差點沒暈倒,幾年不見居然把自己忘得一幹二淨。
我趕緊走上前來,“董老師!我們是您的學生啊!上學時,您給我們講過美術史。”
董德權抬手朝上托了托眼鏡,似乎那眼鏡很沉,鼻梁都被壓得塌陷了下去。他佝僂著身子,近距離打量了我一番,最後,那淩厲的目光聚焦在了我的臉上,我的心開始怦怦地跳,沒來由地緊張起來。半晌之後,他用力拍了一下腦門,“你是馬若水?”
還好鄙人長得極其富有特色,令人過目不忘,而齊小傑那樣的奶油小生,的確值得忽略。
“董老師,這麽多年不見,很高興您還能記得我,我……”沒等把話說完,董德權就像交警一樣筆直地伸出一隻手,打斷了我的話,“我還有急事,你有什麽問題去班上說。再見!再見!”說著,他就掏出鑰匙快步朝他的畫室兼辦公室走去。
齊小傑朝我冷笑著,笑容明顯透著嘲諷。我快步跟過去,他已經打開了門,就在他進去即將關門的一刻,我搶先一步,伸手頂住了門。董德權著實嚇了一跳,眉毛豎起,齜牙咧嘴,一點教授的風度都沒了。
“我很忙,有問題去教室談!你怎麽進來了?”董德權沒有防備,我一側身就鑽進了屋子,齊小傑很識相,跟在我後麵也溜了進來。我把門關上,董德權一臉吃驚,似乎受到了某種威脅。
他的臉比剛才更白了,我這才發現畫室裏不隻我們三個男人,在一張巨大的畫案後麵,還坐著一個年輕的女孩,正側著頭驚恐地看向我們。
四個人都麵麵相覷。突然,女同學站了起來,抱著一疊書朝門口走過來,走到門前時,她勉強地笑了笑,“董老師,您有客人,我下次再來。”說罷,拉開門搖擺著身體走了。
董德權背著手重重地踱到窗子底下,那裏擺著一把藤椅,他怒氣未平地坐下去,臉背對著窗外的陽光,顯得格外陰森和深不可測。
我低頭摸了摸鼻子,硬著頭皮朝董德權走過去,“這個……不好意思啊!董老師,壞了您的好事兒……不對!不對!打擾了您教書育人之雅興。我們的確來得太冒昧……”
董德權點燃一支煙,把煙叼在嘴裏,無奈地兩手一攤,“你們來得真不是時候!人家想報考我的研究生,都預約一個月了,好不容易有點時間找我解惑,你看你們這是,死氣白賴地闖進來,把人家小同學嚇跑了,這多不好!”他緩和了語氣,還越描越黑地解釋了半天。
“是,是,董老師德高望重,時間緊迫,不但在課堂上傳道授業,而且還在極少的課餘時間仍舊解答學生之疑問,正可謂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可感可歎啊!”
“得!得!得!”董德權揮著一隻幹瘦的大手,“馬若水,你別跟我來虛的,以前上課時我就知道你小子最壞,行了,別扯了,本來就是一個想考我研究生的學生……對了!你倆找我想幹什麽?”
齊小傑看事情緩和了下來,他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沙發很柔軟,確切地說沙發的彈簧壞了,所以他半個身體都陷進去,給人一種被沙發吞掉的怪異感覺。
“董老師,我找您真的是來求您解惑的,您先看看這個圖案。”我從口袋掏出一小本,上邊已經仔細畫了一個清晰的曇花,“董老師,這是一種什麽花?”
董德權扶了扶眼鏡,“曇花啊!十三瓣的曇花嗎?”他的果斷回答令我和齊小傑都很驚詫,似乎這隻是一個極其淺顯的圖案,淺顯得世人皆知。
齊小傑從沙發上站起來,“董老師,您在哪見過這個曇花圖案?”
董德權把手中的煙頭按在煙灰缸裏,“這個圖案背後的事情我的確知道一些,不過,你們為什麽要問這個?”
“您能不能先講講它的來曆,或者說從哪裏能夠查到它的線索?”我問。
“不行!這個圖案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見到的,因為圖案背後隱藏著太多的秘密,所以我不能告訴你們,除非你們先把經過告訴我,或許我會酌情透露給你們一些信息。”董德權把本子扔到了桌上,抱起雙臂,一副倨傲的神情。
董德權這幾句話既說明了自己學識淵博,又吊足了我們的胃口,讓我們心裏癢癢的欲罷不能。
突然,董德權站起身來,佝僂著身子朝那足有一麵牆大的書架走去。他一會兒抬頭,一會兒俯下身,書實在是太多,而且還擺放得異常淩亂,過了差不多十分鍾,他才捏著一隻土黃色的檔案袋走了過來。他又坐回藤椅裏,從檔案袋裏抽出一張八寸照片,隨意地丟在桌子上,然後緊緊抱住手裏的檔案袋,就仿佛裏麵裝著的都是寶貝一樣。
令我倆都大感驚愕的是,照片上居然就是那朵十三瓣的曇花。我急忙抓起照片,湊近仔細觀瞧。照片是用閃光燈加廣角鏡頭拍攝的數碼照片,很清晰,似乎拍的是某間屋子的屋頂,屋頂上麵髒兮兮的,布滿了蛛網,而且蛛網上還爬滿了奇形怪狀的幹癟蟲子。
我從小就害怕蟲子,尤其是這種肉乎乎圓滾滾的惡心的蟲子,還好隻是在看照片。圖案的線條似乎是用粉筆或者白色石灰勾勒的,線條並不是十分流暢,或許是因為仰著頭畫,難度比較大。齊小傑奪過了照片,“這是什麽地方?長這麽多蜘蛛?”
“這張照片您是從哪來的,還是什麽人給您的?”我急切地想知道照片的來源。
董德權卻淡定地笑笑,他把照片塞回檔案袋,拍了拍袋子說:“裏麵還有很多材料,不過還是那句話,這個圖案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見到的,我不能告訴你們,除非你們先把見過這個圖案的經過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