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驚醒了!

原來是一場夢,一場詭異的夢。

我轉臉看了看窗外,窗外並沒有什麽鳥,剛剛鎮定下來,突然又聽到撞擊玻璃的當當聲!我趕忙把視線移向玻璃門,果然,門外有個黑糊糊的人影。我朝門走去,門外站著的是齊小傑。

打開門,齊小傑一臉憤怒地朝我吼道:“你睡死過去了?我都敲了十分鍾,你才起來開門,今天真閑啊,躲在屋裏睡大覺。”

“難道是你一直在敲玻璃門?”

“是啊,我手都敲麻了,你要再不醒,我就要用腳踹門了!”

難道是在夢中聽到了他的敲門聲,才做了那個古怪的夢?我思忖著。齊小傑推開我,徑直走進屋子,坐在了沙發中間。

“對了,客戶要的那個扇麵畫完了嗎?剛剛人家還打電話催了。”

“還沒有,我晚上加班畫吧,明天一早就能畫完。”

齊小傑點點頭,舉起左手,手裏握著一卷畫,“看看我的傑作,這是我今天畫的。”說著,他把畫在桌子上展開。我低頭一看,歎了口氣,循循善誘地對他說:“又是鍾馗捉鬼圖。齊爺,你能畫點兒別的嗎?店裏已經有一摞了,你和鍾馗有緣還是鍾馗和你有仇,你也不能總畫他老人家吧!”齊小傑撇撇嘴,“好好好,以後不畫這個稿子不就完了,明天給你來張潑墨山水怎麽樣,好了,不聊了,我得趕緊走了。”

齊小傑是我高中兼大學的同學,在美術學院畢業後去了一家不景氣的編輯部做美編,做了不到半年,編輯部就破產了,齊小傑不得不跳槽去了一家美容院做策劃。這家美容院是連鎖機構,生意很火暴,齊小傑人長得又很帥氣,所以在那裏幹得遊刃有餘,非常不錯。可好景不長,美容院的女老板居然看上了齊小傑。唉!如果那女老板漂亮一點,估計齊小傑也就忍了,可她偏偏長得讓人太鬱悶,沒辦法,齊小傑再一次失業了。正好當年我開了這家店,他就過來和我一起經營,在畫廊裏一邊做銷售,一邊看店,如果沒什麽生意的話,就自己畫些畫。其實,這種生活要比在美容院擔驚受怕的日子幸福得多。

齊小傑走到門口,突然轉過身來,似乎想起了什麽,問我說:“對了!若水,今天早晨有個穿綠大衣的大個子,他向我打聽哪裏有人收古董,我讓他來找你,你收他東西了嗎?”

“什麽?”我腦子還在回憶著剛才可怖的夢,沒聽清齊小傑的問話,“收什麽東西?”

齊小傑從門口折返回來,我才如夢方醒地大叫:“原來是你叫他上來的!”於是我就把薛強的故事簡單敘述了一遍,他聽後不但沒有緊張,反而不以為意地大笑起來,“看你這膽量啊!聽了一低級鬼故事就嚇成這樣,太讓我失望了。對了!那塊石頭在哪兒?給我看看。”

他接過石頭一臉不屑,“這不就一普通鵝卵石嗎?有什麽稀奇古怪的,不過這個荷包還是不錯的,做工還算精細。”說著,他把荷包湊近了鼻子,使勁聞了半天,“這味兒不香不臭的,還挺好聞。”

“你知道這是什麽味道?”我急忙問。

“說不好。哎呀!我得趕緊閃了。”齊小傑把荷包扔給我,轉身匆匆走了。

畫室再次安靜下來,我心中泛起一陣淒涼,覺得自己也該找個女朋友填補一下空白。可是這世界上的女孩雖多,就沒一個自投羅網的,而鄙人又自恃清高,不願卑躬屈膝去追求和尋找,所以就淪落到如今這種孤家寡人的地步,隻得每天形單影隻地獨自生活著。

我深吸一口氣,把石頭裝回荷包鎖進保險櫃裏,然後拉開冰箱門,裏麵隻有一瓶礦泉水,我大罵一聲,用力關上冰箱門,拿上鑰匙和一些錢,走下樓去。還好這裏是商業區,不遠處就有一家大型超市。我在裏麵買了些吃的和生活用品,可就在排隊結賬的時候,我心中突然產生一種別樣之感——那似乎是一種被人監視的感覺。

我猛地轉過身,身後除了和我一樣排隊的人外,並沒有半個可疑身影。結完賬匆匆走出超市大門,那種感覺卻再一次產生了。我學著電視劇裏的情節,假裝義無反顧地朝前走,走到一個拐角處之後,馬上躲藏在角落裏。但我躲了好半天,還是捺不住性子探出頭,朝來的方向看過去,那裏卻空****的沒有一個人!

冷汗頓時遍布全身,因為想起了今早的薛強,他的行為舉止就和我現在的狀態差不多,似乎也意識到後麵有人跟蹤,當時我站在高處視野開闊,可除了薛強自己,卻沒看見其他任何可疑的人。

難道我也撞邪了?

我抬手擦去額頭上的冷汗,突然想起以前老人說過的一句話:如果走夜路感到害怕,就趕緊點上一支煙。如果沒有煙,就撫摸自己的頭發三下,據說每個人身上都有三盞燈,頭頂有一盞,肩膀兩邊各一盞,當然普通人的肉眼是看不見的。而撫摸頭發三下,就是開啟這三盞燈的密鑰。我照做了,雖不知有沒有效果,但心中還是寬慰許多。說也奇怪,自從點燃了三盞看不見的燈,那種被盯梢的感覺頓時無影無蹤。

打開畫室的玻璃門,放在桌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我把手裏的東西放下,本以為是那個要扇麵的客戶又來催我,卻出乎意料聽到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我的電話很少有女人打進來,我先是一愣,而後小心地“喂”了一聲,對方的呼吸很急促,“你是馬若水嗎?我是齊小傑的女朋友李葉。”

還以為有人自投羅網,沒想到是齊小傑的對象,真掃興。我不很熱情地說:“對,齊小傑沒在畫室,他早走了。”李葉似乎很焦急,“他手機打不通了,他都遲到快兩個小時,我很擔心,不知他會不會出什麽事。”我心想:搞個對象至於這麽費勁嗎,你死等不就完了,齊小傑這麽大個人還能出什麽事,唉,女人真是大驚小怪!

“是嗎,你不要緊張,馬路這麽吵,或許他沒有聽見電話鈴聲,要不你就先自己回家,等明天齊小傑來上班我再告訴他,好嗎?”

李葉沒有表達謝意就掛了電話。

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我趕忙穿好衣服跑到樓下,畫廊裏麵異常昏暗,看來齊小傑還沒來上班。我把店門推開通通風,因為畫廊關了一夜,空氣不流通,使得裏麵的墨味很濃重。

大街上,呼呼的風兒夾著細密的雨點往來肆虐,彌漫著一股陰冷的氛圍。雖然是商業街,雖說是周末,這樣的天氣也足以大挫人們外出的熱情,街麵上人影稀寥,難覓往日的熱鬧與喧囂。

那張南田山人的扇麵終於在昨夜畫完了,我把它稍微噴了點舊色,就鑲在事先準備好的畫框裏,然後給齊小傑打了個電話,沒人接,這才想起來今天是周末,反正畫廊的工作也不忙,想必他昨晚必定又和李葉約會得太晚,所以沒起來。這時,店裏的電話響了,是那個買扇麵的人,我說扇麵已經畫完了,他說下午來取。放下電話,我就無所事事地推開大門走了出去。

外麵的雨不大,但雨點夾雜著冰粒小且密,從臉上劃過時的感覺很不爽。我打了個噴嚏,不得不轉身回店,可就在轉身的一刹那,我的餘光似乎掃到了什麽,那應該是一個人,一個隱藏在某個角落的神秘人。

那人似乎也看見了我,立刻拐進了離他最近的一條街。我不管不顧地飛跑起來,好在對這附近極其熟悉,知道那人拐進的那條街是個死胡同。很快,我也跑進那條街,街道很窄而且空****的,我快步朝前走,仔細觀察著每個隱蔽的角落,直到我看見了一個背影。

那是個並不魁梧的背影,他撐著把黑色雨傘,穿一件灰色風衣,似乎還戴著一頂同樣顏色的帽子,他一手撐傘,一手拿著電話正在交談著什麽,仿佛就是一個極其普通的路人。這人的演技很高超,若不是今天這條街冷清得隻有我們兩個人,我還真不容易發現他。

那人依舊朝前走,直到發覺自己走進了死胡同,他肩膀下意識地顫抖一下,這表明前麵的那堵牆出乎了他的意料。他不得不轉過身,朝我的方向走來,我站在路中間,緊緊地盯著他暴露在雨傘下麵的半張臉,他的嘴唇還在動著,表示對方的電話還沒有掛。他一步一步走來,就在和我擦肩而過的一瞬間,我伸出一隻胳膊,擋住了他的去路。

我之所以這麽做,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這條路上除了他沒別的人;二是他身材很瘦削,要是單挑的話,我未必會輸給他。那人仍舊繼續演戲,他故作吃驚地放下電話,抬起頭看向我,我也看向他,令我大吃一驚的是,我居然認識他!

“三瘋!怎麽是你?”我驚叫道。

“你是……馬若水?”三瘋不確定地問,“不對啊,你怎麽瘦了?我記得當初你有兩百多斤重!”

畫室裏,三瘋和我寒暄了一陣就坐在了沙發上,我打量著三瘋,覺得他的變化也很大,比原來精神多了。他今天穿著一件灰色大衣,大衣的領子很高,可以把半張臉隱藏在衣服裏,而且他還戴著一頂大簷帽,很像日本電影裏的偵探。

我和三瘋很早就認識了,當時我上初中,他比我大兩歲,上高一。我們在一個中學美術老師那裏一起學素描,非常熟悉。等我考上了美術高中時,三瘋都畢業了,他因為文化課不好,沒有考上美術學院,然後隻身去了北京,考進了一所民辦的影視學校,棄畫從影,開始學習表演。從那以後,我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麵。

我讀書時曾跟同學打聽過他,同學說他從那所民辦的影視學校畢業後成了北漂,過了一陣地下室生涯,後來認識了一個女演員,經她介紹也參加了幾部電視劇的拍攝,但都沒有多大起色。令我不解的是,三瘋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鬼鬼祟祟跟蹤我,而且還穿得這麽有個性。我好奇心大起,決定要問個明白。

“真沒想到會是你,若水,我記得咱們一起學畫畫時你可比現在胖多了,怎麽現在瘦了?”

“是啊,人老了,吃什麽都不香了,所以就瘦了。你現在幹什麽營生?為什麽鬼頭鬼腦地在那個角落監視我?”我不客氣地問道。

三瘋掏出煙遞過來一支,我沒有接,擺擺手表示不會吸,他掏出打火機自己點燃,深深吸了一口,“說來話長了,其實我並不是監視你,而是為了你手裏的一件東西……”

“什麽東西?”我的聲音一下子高了八度。

三瘋看出我的緊張,緩和了語氣繼續說:“若水啊,這家畫廊是你開的嗎?生意怎麽樣?”

“是啊。生意一般。”我說。

“經營畫廊不是挺好嗎,何必非要參與進來呢?你不知道你已經踏入了一個迷局,你更不知道那個迷局的水有多深。”我被他說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其實,“三瘋”不是名字而是他的綽號。這人小的時候瘋瘋癲癲,一天瘋三次,所以大夥才給他起了這麽個綽號,時間長了,真名卻被我們遺忘了。他這個人說話總是神神秘秘雲山霧罩的,所以剛剛說的什麽迷局,並沒令我感到多驚訝。

我輕蔑地笑了,故意陰陽怪氣地調侃道:“三瘋你又來了,十幾年不見,一見麵就嚇唬我,你以為我還停留在上初二時的智商,不要低估別人的智慧嘛。”

他見我不以為意,忽地站起身來把手插進了大衣裏,就像警匪片裏掏槍的動作。我下意識朝後靠去,一臉驚恐地等待著下一秒的槍聲。

一遝照片被摔在桌麵上,原來他掏出的是照片而不是槍。我和他對視著,他示意我看看這些照片,我低下頭隨便掃了一眼,隻掃了一眼,喉嚨就一陣發緊,好在早晨沒吃早飯,要不就真丟人了。我幹嘔著把照片全部底朝上翻了過去,剛剛鎮定下來,耳邊卻聽到三瘋簡短有力的命令聲:“你必須看看這些照片!怎麽樣,害怕了吧?還認為我在說大話誆騙你嗎?”

他把照片重新翻過來,強迫我看那些畫麵。這次我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也鎮定了許多,但還是為眼前的一張張畫麵所震驚,那是一具浮腫死屍各個部位的特寫。

恐懼令人發怒,我用盡全身力氣把這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劃拉到了地上,大聲喊道:“你有病嗎?十幾年不見,好不容易見一回麵,你給我看這些惡心的東西幹嗎啊!”

畫室出現了短暫的寂靜,三瘋蹲下身子,把照片一張一張撿起來,放進自己的口袋裏,他似笑非笑地說:“你認識薛強吧,他現在住進了醫院裏,全身好幾處骨折,要不是他身體壯實,現在應該躺在太平間了……”

他的話令我頓時手腳冰涼,我求助般地望著他,“薛強?你怎麽會認識他?他怎麽了,怎麽會住進醫院?昨天還好好的,就坐在這張沙發上。”

三瘋俯下身,把手裏的煙蒂重重按在煙灰缸裏,貌似輕鬆地坐回沙發,他直視著我,冷冷地說:“若水啊,你這回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了吧!我可不是故意嚇你。好了,你快把那石頭拿出來吧。”

“什麽石頭?”我的大腦似乎被冰凍了,一時短路起來。

三瘋坐直身子,皺著眉抬手敲了敲茶幾,“你不要心存僥幸了,我告訴你,那石頭是不能碰的。凡是有意或者無意觸碰到了它,它就會給你帶來厄運,你也看見了照片,還有昨天還好好坐在這裏的薛強,你真的不要命了嗎?”

思前想後,我還是打開保險櫃,小心翼翼捧出石頭遞給三瘋,他卻沒敢接,讓我把石頭先放在桌上。不知何時,他居然戴上一雙透明的塑膠手套。看著那塊石頭,三瘋的表情一下子萬分緊張,仿佛那不僅僅是石頭,而更像是顆定時炸彈。他伸出一根手指捅了一下,石頭從荷包上骨碌到了桌麵上,而後他一臉驚恐地看向我。

“就是這塊石頭?”他怯生生地對我說。

“什麽意思啊?難道你沒見過?”

“沒有,我隻是聽說過。難道它就是傳說中的被惡魔附了身的石頭?你確定這就是薛強賣給你的那塊嗎?”

我肯定地點點頭。

不知不覺我倆的額頭都滲出了汗珠,三瘋顫巍巍地托起石頭看了半天,道:“難道就是這麽個不起眼的玩意兒?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了!”他躊躇片刻,又說道:“若水啊,你那個保險櫃安全嗎?”

我眨眨眼睛,“當然安全,要不怎麽叫保險櫃呢?”

“這石頭你給別人看過嗎?”三瘋問。

我搖搖頭,然後又點點頭,“給一同學看過,他是跟我一起開畫廊的。”

“他安全嗎?怎麽剛才在樓下沒看見人?”三瘋皺了皺眉。

“他歇班,今天不是周末嗎?”我說。

三瘋歎口氣,把石頭還給我,極其謹慎地說:“我覺得還是放你這裏安全些,你把它鎖好,千萬不要和別人提起,也別拿出來示人,知道嗎?”

“你剛才說,誰接觸到了這石頭,它就會給誰帶來厄運,這是什麽意思?那腐屍照片是怎麽回事?還有薛強,他怎麽會無緣無故全身骨折?你說我會不會有什麽危險?對了!昨天我去超市買東西,就覺得後麵有人一直跟著我,你說是不是這石頭鬧得……”

三瘋聽後一陣苦笑,“你也不要過於緊張,因為昨天跟蹤你的那個人就是我!”

“是你!你為什麽要跟蹤我?”

三瘋又掏出一支煙,把煙點燃了,並沒有把打火機收起來,而是一下一下打著火,仿佛陷入了沉思中。屋子出奇的寂靜,隻能聽見啪嗒啪嗒打火機打火的聲音。三瘋吐出一個煙圈,煙圈在屋子中央慢慢擴大開來。雖然已相隔了一段時間,但那些經曆卻如同鑽刻在了他腦海中一樣,所有的記憶都絲毫未曾磨滅分毫,他用力地咳嗽一聲,講述起那段匪夷所思的比薛強遇到的更真實的恐怖經曆:

要想把事情述說清楚,還得從幾年前說起。那時三瘋剛剛從那所民辦的影視學校畢業,很快就淪落成名副其實的北漂。北漂,顧名思義就是在北京飄著,沒有正式工作,也沒有穩定收入,不難想象,生活之艱辛就不言而喻了。三瘋租了間最便宜的地下室,每天早晨天不亮的時候,就穿件破棉襖蹲在北京電影製片廠門口,等著副導演來挑選群眾演員。群眾演員的待遇是每天三十塊錢,中午管一盒飯。雖然有些錢賺,但不能保證每天都能有戲拍。

這樣的日子熬了一年多,就在他實在撐不下去,準備放棄電影事業的時候,他的機會卻遲遲地到來了。他認識了一位女明星,當然,這個所謂的明星是過了時的明星,她隻是曾經活躍在80年代。三瘋的樣子長得很不錯,雖然個子不高也不魁梧,但他特有的經曆使他的內心及外表別具特色,女明星看中了他,簡直是一見傾心,三瘋很快成了她的助理。

這下三瘋有了靠山,生活狀況得到大大改善,接觸的人和事也不是當初那個層麵了。女明星雖然現在不紅了,但影視圈裏還有不少朋友和學生,三瘋被推薦進了電視劇攝製組,演了兩年戲,但反響平平,或許他根本就不是做演員的那塊料。沒辦法,他不得不退出了夢想中的演藝圈,成了女明星的專職助理。除了開車和應酬一些演出事務外,三瘋還獲得了一些隱秘的任務,這任務就是悄悄跟蹤那些演員的情人,監視情人們出入過什麽場所,以及接觸過什麽樣的女人和男人……時間一長,三瘋就成了一個兼職的私家偵探。

私家偵探的報酬很豐厚,不久他便租下一間寫字樓,正式開張營業,當起真正的私家偵探。他的客戶還真不少,當然主要還是娛樂圈裏的有錢人。

世人皆知,娛樂圈裏麵比較混亂,越有錢的人就越小氣,越是生活得壓抑,他們擔心自己身邊的人都會背叛自己,把自己搞得四麵楚歌,可他們越猜忌,三瘋的生意就越好。每天的工作不是跟蹤大款的太太,就是調查富婆的老公,他一下子成了這些隱秘空間的中轉站,他齷齪地希望每個家庭越亂越好。有時他就像個調酒師一樣,擅自給一些家庭添加一些“作料”,因為隻有這樣才能給自己帶來源源不斷的生意。

大約在一個星期前,對三瘋有知遇之恩的那個女明星找到了他,說自己的女兒失蹤了,她不想驚動警察,隻想盡快把女兒找回來。三瘋按照常規開始了解情況,記錄下有關或者無關的所有線索。

女明星的女兒二十多歲,是個很有性格的女孩。她沒有和母親一樣從事輕車熟路的演藝事業,而是憑借自己的實力考進了一所知名的醫科大學。她畢業後無視母親的反對和勸阻,毅然決然放棄了令人向往的都市生活,一個人走進偏遠的山區,在那裏的一所小學裏成了一名優秀的年輕教師。

據說那個地方四麵環山,異常偏僻,學校的簡陋程度和師資力量不言而喻,她一邊教書,一邊順理成章兼職起衛生室的工作,不但教書育人,而且還成為一名合格的兒童醫生。或許隻有這樣,她才會覺得生活得充實,同時也最大限度地實現了自己的人生價值。

一支煙吸完了,三瘋舔了舔幹裂的嘴唇,似乎是口渴了。我指了指牆角裏的飲水機,示意他自便。三瘋拿起一隻杯子在我麵前晃了晃,“有好茶葉嗎?”

我低下頭,從腳底下翻出一塊陳年茶餅,這茶餅是用來泡水刷在紙上做舊用的,我用力掰下一塊遞給他,三瘋撇撇嘴,沒有接,“還是喝水吧。我討厭陳年的東西。”他接了一杯溫水一飲而盡,然後靠在沙發上,對我說:“那個失蹤的女孩姓白,叫什麽名字不方便告訴你,我就稱呼她為白老師吧。”

我意味深長地點點頭,“現如今像這樣的人太少了,我真有些佩服她,或許出生在一個富足的家庭裏,習慣了衣食無憂的生活,對物質的追求已然沒了興趣,她重視的隻是精神世界和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

三瘋看著天花板,臉色突然變得有些蒼白,“那麽好的一個女人,卻死得這樣慘!”

“什麽?她死了?!”我心中一驚,“不是說失蹤了嗎?難道你已經發現了她的屍體……”就在這時,一股寒氣襲來,我腦中突然閃過了一張張畫麵,每張畫麵都慘不忍睹,那是三瘋剛剛給我看過的照片,那是一具腐屍的照片。

“那些照片……不會就是……白老師吧?”我試探著問他。遺憾的是,三瘋點點頭,證實了我的猜測。我惋惜地垂下頭,用右手撐住額頭,一時不知說什麽才好。三瘋手裏的打火機又啪嗒一聲響,他點燃另一支香煙,“是的,她死了,而且死得這麽慘,簡直是麵目全非……那所學校雖然不能說偏遠但異常偏僻,白老師在那裏待了將近三年,一直沒有回過北京,隻是過年過節的時候給家裏打個電話,報個平安。

“每年的中秋節白老師依照慣例都會給家裏打個電話,一直以來從未間斷過,可是今年過節時我的委托人卻沒有接到電話,可想而知她必定很著急。一連等了好些天都沒有任何消息,委托人實在等不下去了,就給那所學校打電話,電話並不是沒人接,而是根本就打不通。

“那裏沒有手機信號,以往白老師給家裏打電話時,用的都是那台電話。現在電話停機了,母女之間斷了聯係。她母親找出了一個地址,那地址還是白老師離家出走時留下來的。委托人是個公眾人物,不方便拋頭露麵,就把地址交給了我,委托我去那所學校跑一趟,看看究竟出了什麽事情。

“學校的地點很偏僻,而且還被群山包圍著,異常難找,但還是被我找到了。那裏隻不過是個小山村,住在裏麵的村民最多也不超過五十戶,由於那地方多霧,一年四季無論白天還是晚上,總是霧蒙蒙的,所以當地人就稱那個村子為白霧村。

“我從北京開了半宿的車,終於找到了白霧村。那時天還沒有亮,山裏的夜晚靜得出奇,而且還起了大霧,我這才真正體會到什麽叫做白霧村。那裏的霧和城市的霧簡直不是一個概念,城市裏的霧是氣態的,就算最濃時也沒法和那裏的霧相比,那裏的霧簡直就是固態的,雖然開著車燈,但麵前一米之外的景物一點也看不見。

“我沒有進村,隻把車停在了一個自認為安全的地方。因為眼前一片灰蒙蒙的白色,我也根本不能辨別方向。還好我意誌較為堅強,要是精神脆弱些的人處在那種境地中,絕對會崩潰的。真的!你沒在那裏,根本想象不出那種被迷霧包裹著的感覺。”

聽著三瘋的敘述,我腦海中同時浮現出了那種令人窒息的霧氣。那種白色的恐怖是可以想象出來的,那是一種近距離的壓抑,一種撲麵而來的恐慌。近在咫尺,甚至就在你的眼前,卻神秘莫測的不知存在著什麽,是一張人的臉,還是一具齜著白森森獠牙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