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爽了一陣,林夏微微斂了心神。

看來這古往今來,不管是活了多久,是個人都還是好麵子的,不拘男女。

哪怕她麵上再淡然,心裏再強大。

林夏朝劉春華笑了笑,“回來看看外婆就走。”

“唷,這些都是你的朋友吧,什麽時候認識這麽俊的姑娘和小夥子啦。”劉春華最八卦,消息也最靈通,周圍五鄰六舍的人都聚在了她的門口,問林夏道。

“讀書的時候認識的,阿姨,我還要上街去,就先走啦。”林夏笑道,轉過頭和陳子墨等人淡淡道,“走吧。”

“誒,我瞧剛問你的那個什麽阿姨,滿臉的奸詐之像,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孫瀟瀟湊在林夏身邊,小聲道。

“沒有,第二個阿姨雖然長相不好,人卻是很熱心的,第一個問我的人,你別看她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最是嘴碎。張家兒子和媳婦吵架,能被她宣揚的滿街都知道,李家的雞生病了,都能被她說成是發雞瘟呢。”林夏告誡道,“這看人啊,最不能的就是看長相。”

“啊,這麽恐怖。”孫瀟瀟訝異道。

“流言蜚語的殺傷力你們是沒有見過。”林夏正色道,當年她不就是受害最深的人。

人家什麽時候結婚,是否生孩子關她們什麽事,這些三姑六婆最討人厭了。

“咱們這兒地方小,大家一輩子都生活在這裏,又最好麵子,要是流言蜚語太厲害,真可能會鬧出人命呢。”

想到這裏,林夏露出複雜悵惘的表情,“當年,我們這有個姑娘三十歲還未結婚,這劉阿姨就到處宣揚,說什麽人家姑娘有毛病。結果生生把那個姑娘逼死,那個姑娘的父母也因為女兒的死而搬家了,如今也不知道流落何方,這個劉春華還不是活的好好的,繼續她的八卦和中傷。”

“啊,居然有這樣的事,有這麽壞的人。”孫瀟瀟幾人都是一臉驚訝。

謝郗彤同樣是一臉驚訝,但卻是因為林夏這段話裏麵透漏的信息。女人三十歲結婚都行麽,要知道在她那裏,十六歲成親,三十歲都能當祖母了。

“是啊,真是令人惆悵啊!”林夏歎息道。

趙茜笑了,“滾你丫的,剛正經一會兒,又故態萌發了。”

一邊說笑,林夏一邊打量著家鄉的變化。

原本窄窄的泊油路現在已經被拓寬了一倍,變成了水泥大路。因為路的拓展,路兩邊的樹都被砍掉了,讓整個公路顯得光禿禿的,多麽可笑。

熟悉的建築也都被陌生的樓房取代,“這裏本來是公安局的,現在居然變成了私人住宅,也不知道公安局被遷到哪裏去了。”林夏指著剛做好的五層高的樓房對幾人道。

“以前這一代都是平房,我們小孩晚上沒事就喜歡到處捉迷藏躲進別人家,藏在別人樓房的屋頂上。

那時候的燈沒有現在多,可是居然一點都不怕。”

“現在居然都是樓房了!”聲音說不出的懷念,“小時候的東西,隨著時間的流逝真的是越來越遠了。”

謝郗彤笑道:“就算那些東西還在,也不過是緬懷罷了,斷不可能學小時候那般不顧體統的都出跑來跑去和人家捉迷藏吧。倒不如讓它們留在你的記憶中,越久彌香。”

林夏一想也是,點頭笑道,“是我想岔了。”

指了指前麵不遠處的一座拱橋,“這叫月拱橋,過了這座橋就是菜市場了。”

孫瀟瀟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帶我們來菜市場幹嘛。”

這個趙昕明白,笑道:“像這種小鎮,菜市場在哪裏,街就在哪裏。”

說話間,大家已經上了月拱橋,橋身跨西向東。

站在橋上,看著橋下已經很髒亂恐怖的河水,趙茜道:“這個水不會還有人喝吧。”

林夏白了她一眼,“肯定沒有,你敢喝麽,這點東西還是知道的好吧,我小時候還見很多人在裏麵遊泳呢,不過後來鎮上有了玩具廠,再不久又有了造紙廠。那些汙水沒經過處理就都排放到河裏麵,所以現在河水汙染越來越嚴重了。”

看著河水,遊信沉吟道:“這玩具廠倒也罷了,隻是這造紙廠汙染太嚴重,怕是你們這條小河承受不住,到時候這廠必定會被關掉。”

林夏有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那確實,造紙廠隻開了一兩年就被人給告了,然後強行關閉。

要知道這裏的人雖愛麵子,但耍狠鬥毆起來也不是吃素的,有這村民天生的那股凶狠勁兒。

俗稱“刁民”。

哪一戶不是十幾家同氣連枝的,誰動了其中一家,就是動了那十幾家,親戚們聯合起來的力量是極大的。

這也就是為何上麵有些政策是極好的,但真正落實起來,卻是極為困難的。

風俗不同,民風也不同啊!

過了橋,明顯繁華了不少,路的兩旁都是小酒店小超市和賣衣服的小店,店子門口停著許多自行車摩托車和麵包車之類的。

“裕民路菜市場。”謝郗彤笑道,“這名兒好,挺有寓意的。”

林夏指著正對著菜市場門口的一個門麵,“這是我二姨的家,隻是她們一家現在都搬到容城去了。”

繼續往前麵走了十幾部,旁邊一條小巷子,路標上寫著“老街路”上個大字。

“我外婆住在老街,你們等等我,我先去買點東西。”光手光腳去看別人,可不是她的作風。

趙昕笑道:“我們也都買一點兒吧,空著去看她老人家也說不過去。”

林夏推辭道:“不用了,你們來一回不能吃到什麽好吃的,還讓你們破費,那怎麽好意思。”

趙昕笑道:“別推辭了,也不過十幾塊錢,是我們的一片心罷了,隻要你不嫌少。”

“怎麽會嫌棄。”

“那就別多說了。”謝郗彤說著,推她進了路邊的一個小超市。

趙昕說的不錯,因為超市很小,裏麵的吃食大多不過幾十塊錢,他們是學生,又不可能買煙酒這類大好幾百頗為貴重的物品。

幾個人都是第一次自己到別人家做客,不像從前送禮什麽的都是自家大人負責,頓時有種自己當家作主的錯覺,大人感油然而生,把這個小超市裏麵貴重的東西都掃蕩了一遍。

“這個不錯,腦白金,才一百多塊錢,我買這個了。”

“喂,這個明明是我拿的,你買這個了我買什麽呢。”趙茜嘟嘴道,眼睛不時在貨架上麵掃蕩。

這腦白金算是個貴重物品了,平時也沒什麽人買,店家根本不敢多進,就進了一盒放在這裏衝門麵。

“茜茜,你和昕表姐是一家,你就不用破費了。”林夏笑道,“哪有一家人送兩回禮的。”

趙茜一想,也是,再看謝郗彤和陳子墨兩人在一旁挑選水果,也就不再計較這盒腦白金了。

遊信買了些鬆軟可以存放的吃食,陳子墨和謝郗彤買了點水果,又買了一對酒。

趙昕笑道:“這天熱,水果不能放,加上你們幾個外孫都不在老人眼前,買多了她們也不會吃,說不定還會讓我們帶回去呢。”

林夏點了點頭,上輩子她回家給兩位老人帶的東西,兩老都舍不得吃,留著留著就都爛了。

“是啊,咱們都是學生,東西都別買多了,不然我外公外婆還覺得受之有愧呢。”

遊信笑道:“就是咱們小輩的一個心意。”

說話間付了款,然後出了小超市,把個超市老板娘樂的不行:這一天的生意趕得上最近小半一個月的了。

林夏外婆家的房子也是最普通不過的兩層小樓房,不過比林夏家的房子看著要新很多,陽台處也裝了藍色的玻璃。

“我家那房子是我爸媽結婚那會兒做的,都有二十多年了,這房子是我舅舅結婚時候新修的,還不到十年,所以瞧著還很新。”林夏笑道,拎著禮品盒走了進去。

“許妑夏爹我回來了。”林夏用方言喊道,一行人也進了堂屋。

喊了兩聲,很快,一個老婦人從後麵走上前來,手還不斷擦著圍裙,顯然剛剛在後麵忙活。

身邊跟著一隻純黑色的小狗,兩隻眼睛水汪汪的,尾巴一搖一搖的,在老婦人身前身後轉來轉去,看的幾個小女生眼前一亮。

“哇,好可愛的小狗。”孫瀟瀟呼了一聲,屁顛屁顛的跑上前去。

剛走了兩步,就見後麵門那裏出來一隻大狗,淺灰色的毛,見了孫瀟瀟這個生人,立馬拱起了背,“汪汪汪”的朝她吠了起來。

“唔媽呀~”孫瀟瀟又一陣驚呼,也不看小狗了,立刻躥到了林夏身後,惹的眾人一陣大笑。

“阿毛,幾天不見,你都不認識我啦。”林夏嗬斥道。

聽到她的聲音,那狗也不叫了,隻不往林夏這邊躥了過來,嚇得幾個小女生此起彼伏的驚呼起來。

那狗剛走了幾步,就聽到一陣鎖鏈的聲音,原來它被縮起來了。

幾人拍了拍胸口,也是,這麽嚇人的狗,還是鎖起來的好。

見不能過去,那狗嗚咽了幾聲,夾著尾巴轉圈圈,好不可憐的樣子。

“許妑,我來看您了,這都是我的同學,夏爹呢。”

“夏夏回來看我了啊,你夏爹閑不住,在田裏忙活,我正在切豬菜。”許妑已經走上前了。

她的背有些佝僂,頭發也已經花白,眼睛很渾濁,一張長滿皺紋的臉上都是慈愛,慈愛的看著林夏和她的同學。

“你們都是夏夏的同學,來這裏不要拘束,要吃什麽喝什麽,隻管和我說,不要拘束不要拘束哈。”許妑說著,一雙手也不斷在圍裙上擦著,看起來有些緊張。

也是,這一群人衣著光鮮亮麗,一進來簡直都有蓬蓽生輝的感覺,整個屋子都亮堂了不少。

趙昕看了看對麵,像在林夏家裏一樣,不知什麽時候,那裏又聚了一堆人,正都往這邊看著呢。

“許奶奶好,這是我們給您買的禮品,小小禮物,不成敬意。”趙昕說著,帶頭將禮物放在了神龕前麵不遠處的桌子上。”

“許奶奶好。”到底還是怕狗,孫瀟瀟將東西放下,就離那阿毛遠遠的了。

那小黑狗不怕生,見來了這麽多人,一個勁兒的在眾人的腿下麵轉來轉去,玩的不亦樂乎。

“來就來,還買什麽東西,浪費這麽些錢。夏夏,待會兒你們走的時候把東西都拎回去,我這裏也沒個孩子,和你夏爹兩個人能吃什麽。”

林夏上前挽住許妑的胳膊,“這有什麽,我爸媽生意忙,都沒來看您,我這好不容易來一次,還不許孫女我買點東西給您麽。吃不完就慢點吃,除了水果,這些東西都能放很長時間呢。您和夏爹就別想著為我們省錢了,東西要是壞了,還不是浪費了。”

“你們在這裏玩幾天,要不我去做飯。”老人看起來還是有些拘束。

“您別忙,我就是過來看看您,他們來這都有事呢,我過來和您說兩句話,待會兒就要走了。”

聽說她們有事,許妑也不多留,隻拎著幾袋東西,“買這些東西幹什麽,這些吃的都帶回去自己吃吧。”

東西可真是太多了,一桌子都被塞滿了

林夏勸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勸住脫身,從屋裏走了出來。

陳子墨一行人早就等在了門外,看謝郗彤孫瀟瀟三人逗那隻小黑狗玩,謝郗彤甚至從暴力掏出牛肉幹喂狗,看的林夏一陣黑線。

“好了,咱們走吧。”也不看周圍人的眼神,一行人離開了老街路。

待她們離開,那些人便都湧進了林夏舅舅家,七嘴八舌的問了起來。

“哎呀,你們家這老三可是有出息啦,這外孫女兒認識的人可都不得了,我瞧著她們穿的那幾身衣服容城可都沒有賣的呢。”

“唷,你怎麽知道容城沒得賣啊。”

“這不我昨天才去那裏,說買兩身衣服穿,可選來選去就沒有什麽好看的。”那媳婦兒說道。

切,眾人心裏鄙夷了幾聲,方圓十裏誰不知道你是最小氣不過了。

這邊三姑六婆八卦著,那邊孫瀟瀟實在是受不了這一路而來的眼光了,拉著林夏道:“夏夏,你們這可真是夠閉塞的,我們這一路走來,就像耍猴兒的,怎麽所有人都來盯著我們看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