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合謀(下)

“堂堂將軍居然喜歡聽牆角麽?”林晚氣得笑了起來,朝盧俊昭哼道,“那是我的事,跟將軍可沒什麽關係!”

“也許我可以幫幫你。盧俊昭眼神幽深中透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在桌邊的凳子上坐了,伸手拿過茶杯自己倒了茶,正要湊到嘴邊卻覺眼前一花,動作也頓了頓。林晚氣急敗壞地衝了過來,一手搶過了盧俊昭手上的杯子,茶水濺了盧俊昭滿手。

盧俊昭愕然地看著林晚,隨後悶聲笑了起來。

林晚氣得渾身發抖,恨不得一杯子朝盧俊昭砸過去。他居然拿她的杯子喝茶!這死黑臉!連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林晚這才勉強壓下那股要上去打架的衝動,磨著牙氣恨道:“你說!”

盧俊昭詫異地挑了挑眉,目光在林晚臉上留戀片刻,心裏柔軟中又覺得好笑。這小丫頭真發毛了可不好收拾!

“你不想姚家跟馮家結親?”

“他們家結不結親關我什麽事兒?”林晚將手上的茶杯“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兩眼瞪著盧俊昭,手下拉過椅子,對著盧俊昭坐了下來,冷著臉道,“那是你的想法!”

盧俊昭臉上笑意彌漫,漸漸地透出些詭異地溫和來。林晚被那笑意弄得心裏發毛,狠狠地瞪了對方一眼,轉而收了目光,強迫自己平靜下來。

片刻的沉默後,林晚重新換上了往日溫婉客氣的笑顏,抬頭朝盧俊昭輕笑道:“我不用你幫忙。”

言下之意就是他也甭想讓她幫忙了?盧俊昭嘴角輕勾,眼裏是濃濃的興致。這小妮子處處給人驚喜,他怎麽早沒發現她有這些……讓人刮目相看的本事。她居然不怕他,想到此,盧俊昭心裏那絲軟軟癢癢更甚了幾分,或許,他還能再看看她還有什麽別的本事!

“你覺得丁長安能成事兒?”盧俊昭盯著林晚,片刻後才輕笑出聲,語氣緩慢而輕視。

林晚倒吸了一口涼氣,這無賴流氓大混蛋!他威脅她!腦子裏閃過無數罵人的詞語,林晚氣悶地握了握拳,隨後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怒氣,雙手緊握,臉上卻異常平靜的反問道:“難道將軍希望他成不了事兒?”

盧俊昭眼裏錯愕片刻,隨即暢快地笑了出聲,餘光瞥過林晚放在桌邊緊握著的手,下意識將自己的手伸過去往邊上挪了挪,卻在觸碰到林晚前停住了動作,眼睛卻一直看著林晚,笑道:“你若覺得他能成事兒,那我自然也希望如此。”

林晚微垂了眼簾,似是思索了片刻,抬眼之間臉上卻蒙上了一層淺淡的笑意,襯著燈光隱隱約約透出些朦朧飄渺的柔和。“你能做什麽?給禦史台的那些老酸腐們找點事兒?還是直接斷了馮家的路?或者,也可以在北邊給某些人找點麻煩?聽說姚興業接了工部的差使,馮家也領了戶部的要職,盧將軍是想要哪頭?或者是兩邊都要?”

盧俊昭心思一沉,目光霎時變得淩厲,雙眼如幽深晦暗的夜空一般看向林晚,空氣裏彌漫著一股迫人的窒息感。

林晚絲毫不避讓地同盧俊昭對視著,臉上的笑意不減,藏在袖中的拳頭卻是緊了幾分。

“你可真是……”盧俊昭視線微微下移,看著林晚的手,隨後嗤笑一聲胳膊一掃便握住了林晚的手腕,笑道,“出乎人意料地聰明。”

林晚目光陰沉,一把睜開了盧俊昭,輕輕揉著手腕沉默而倔強地看向盧俊昭。她不想退了,憑什麽她要退?就因為她是女子?他憑什麽就逮著她欺負!她林晚上輩子能從一群男人中“廝殺”出來,這輩子難道還能怕了一個毛頭小子?

“主意不錯。既然你想讓禦史台的老古董們做點事兒,那就讓他們接了這活兒吧,朝廷也不能白養了他們。”盧俊昭看著林晚手上的動作,眸光微閃,手上下意識地握了握。“戶部那點錢糧爺還沒看在眼裏。”

林晚眼裏了然,心裏卻漸漸苦澀,她已經在北邊被套住了,如今,還是要陷得更深麽?盧家和朝廷……林晚深吸了口氣,腦子飛快地轉開了。聖上如今年事漸老,各位皇子也已成年,彼此牽製,隱隱相爭。西寧王是老狐狸,這死黑臉也是隻小狐狸!盧家手裏握著北邊,幾位皇子對盧家可都是拉攏的多。如今的局勢,依著盧家倒比指望朝廷更好。反正林家如今已經是侯府,至於富貴,她別的沒有,銀子卻有的是。可這壞也壞在她銀子太多,太招人眼!她和林家要求的不過都是一份安穩。

“我知道了。”眨眼間已經想明白利害輕重,林晚垂著眼簾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丁長安那邊,我會讓他盡快安排。姚興業寵妾滅妻,不孝不慈,也當不得工部的職。”

盧俊昭看著林晚黯然的臉色,心裏沒由來地升起一股煩躁,看著林晚沉默了一瞬,聲音沉悶地說道:“這樣就好,馮家那頭有胡萬達應付著就行。”

林晚諷刺地笑了笑,北燕局勢緊張,這關頭盧家不想出麵讓人抓了把柄,所以就要拿她的人當槍使麽?嗬,盧俊昭還真是看得起她!看來,南邊的事兒,她得讓人抓緊了。

“將軍說的話可算數?”林晚語氣嚴肅地朝盧俊昭突然問了一句。

“自然!”盧俊昭心裏頭那股煩悶揮之不去,輕輕皺起了眉。這丫頭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這麽一會兒就想通了利害,可平靜之後,那雙眼睛裏卻藏著讓人看不透的情緒。林晚疏離客氣的語氣和假笑堵得盧俊昭一陣氣悶。

“那我就多謝將軍了。”林晚神色坦然而疏離地看著盧俊昭笑道,“時辰不早了,還請將軍將我的丫頭喚過來,我們也該回了。若晚了不回,府裏怕是得有人來找人了。”

盧俊昭看著林晚,眉頭皺了皺眉,心裏湧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挫敗感來,煩躁地一甩袖朝空蕩蕩的屋子吩咐道:“把人弄醒送過來。”

話一落,一個黑影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飛快地從林晚眼前閃過,隻聽窗外咯吱一聲響,那影子消失了蹤影。

林晚沉默地站了起來,往後退了好幾步,與盧俊昭隔了半個屋子,看著皺著眉作勢要走上前的盧俊昭擺手道:“你別過來!”聲音平淡中透著堅定和疏離,讓盧俊昭聽得皺起了眉。

等到玉竹幾人迷迷糊糊地上了馬車,林晚才從袖子中伸出拳頭,掌心全是指甲印。林晚無力地靠在車廂裏,眼神迷蒙,心裏漫開濃濃的酸澀苦悶。她在這個世間,就得遵守這個世間的遊戲規則!先前是她太過天真,把自己看得太過能耐,如今,可不就是栽了跟頭了嗎!她們這些人,命運都握在別人手裏,任人揉搓!

外婆還說盧俊昭對她有意,林晚冷哼一聲,鬼才稀罕他的有意!這臭流氓登徒子死狐狸!她今兒怎麽就沒咬他幾口!林晚磨著牙,十分氣恨地仰頭倒在了車廂裏抓著枕頭狠狠的扯了幾下。

(謝謝薩灑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