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百五十一章 訓人

隔天一早,正月十二,韓四和施同淵施二爺就被請到了北榮院。

長壽滿臉都是興奮的笑意,揮手趕了小廝,殷勤地請了兩人去客廳,隻把兩人笑得摸不著頭腦。

韓四年前回了一趟永安城,帶了封林晚的手書回去,跟韓老爺子交了底,說要娶徐家的姑娘,被韓老爺子劈頭蓋臉罵了一頓,最終還是如了願,這親事也定下了。到哪兒都是笑嗬嗬的,臉色溫和,跟誰說話都極有耐心,被林晚蹙著眉說了幾回,這才收斂了些。

施二倒是最近才從定安城到了渭源城,正趕著要給林晚請安,誰料北榮院的人直接過來請人了。

韓四笑眯眯地跟施二拱手做了一揖,施二不鹹不淡地回了一禮,兩人並肩進了客廳,朝主坐上坐著的林晚行了禮。

林晚似笑非笑地盯著兩人看了一眼,“都坐吧,今兒找你們來,是有些私事。”

韓四忙長揖著道了謝,在林晚下方坐了。施二麵無表情地跟林晚拱了拱手,在韓四對麵落了座。

林晚的視線落在施二臉上,突然笑出聲來,語氣卻不怎麽客氣地點著施二冷笑道:“同淵倒是走得挺快,夫人我原還以為你昨兒就能到了,沒成想,倒是要人去請!”

施二吸了口氣,站起身來跟林晚長揖到底,聲音平板地解釋道:“遇上大雪天,在路上耽擱了些行程,還請夫人見諒!”

“算了,”林晚有些意興闌珊地揮了揮手,“倒是我為難你了。你坐著吧,今兒找你們來是有個差使交給你們。不過我先前也說了,這是夫人我的私事。所以,接不接這差使。你們自己個兒看著辦就行,夫人我從不強求人!”

林晚的語氣清冷,臉上雖笑著,卻透著股讓人心顫的平靜和冷寂。

韓四心裏一凸,打了個寒戰,忙起身笑道:“小子本就跟著夫人做事,小子人愚鈍。隻知道聽夫人的吩咐。這陣子過年。小子正閑得慌呢,巴不得夫人給個差使。”

施二抬起眼皮掃了眼韓四,臉上帶了些淺笑,也跟著站了起來。“夫人有吩咐。在下不敢不從!”

林晚微微挑了挑眉頭,眼裏笑意分明,示意兩人坐了,慢吞吞地喝了口茶,這才慢條斯理地開口笑道:“是這麽一回事,夫人我手裏有好幾個鋪子,平梁府那頭也有幾家。這個,想必同淵也清楚一二。前兒平梁府的兩位大掌櫃送了信過來,說去年還剩了些糧食存在永安城。這糧食呢。夫人我今兒就明著跟你們說了。原本是打算著低價賣給平梁府駐軍的,不過現在嘛,夫人我不怎麽高興,這心裏不舒坦,也就不想賣了。”

“可這糧食在永安城這麽放著也讓人眼紅。夫人我一個弱智女流再加上幾個掌櫃,在北邊無依無靠的,保不準就被這個大爺,那個統領的,給訛詐了過去。我想了想,這糧食還是要交給你們看著好。韓家跟施家是平梁府有名的世家,總不至於被人欺負到頭上去還不知道還手!總之,怎麽著都比平梁府那頭的掌櫃們看著要好。今兒我就要你們一句話,這差使接也好不接也罷,都明明白白說清楚了。接了差使,夫人我照例給俸祿,不接嘛,那就先等著別的差使。”

林晚的聲音很輕,語氣也十分平和,仿佛是閑談一般,話語輕柔而緩慢,絲毫聽不出不悅和威脅來。

韓四眼皮跳了跳,心裏一沉,腦子裏飛快地轉了半個圈,忙擠出笑意應道:“這是夫人看得起小子,小子自然願意。夫人放心,小子雖說文弱些,但要擋幾個惡棍還是能擋住的。永安城廖知縣是祖父的門生,想來也能給小子幾分薄麵。”

林晚眼裏笑意流動,臉上帶著幾分狡黠,點著韓四搖頭道:“這可不行!夫人我剛得了信,前兒廖知縣還打著那批糧食的主意呢。你去找廖知縣幫忙,明擺著是羊入虎口。那夫人我還用你幹什麽?還不如直接送過去,換廖知縣一個人情來得劃算。”

韓四被噎得說不出話來,訕訕地笑了一聲,這回卻瞄著林晚的臉色沒敢輕易搭話了。心裏卻納悶不已,夫人說心裏不舒坦,看樣子確實是氣著了。可夫人能為什麽生氣?還直接端了平梁府軍糧的供給,這釜底抽薪之計……韓四的眼睛突然亮了一圈兒,隨後猛地咽了口口水,目光複雜地朝施二覷了一眼。

林晚上下掃了韓四一眼,慢悠悠地呷了口茶,點著韓四吩咐道:“不過這差使你既然應下了,夫人我也不能便宜了你。先去隔壁待著,回頭我再仔細囑咐你!”

韓四忙笑著應了,朝林晚做了一揖,退出了客廳。

“怎麽,同淵沒什麽話說?”林晚看著施二,眼角彎彎地笑著追問了一句。

施二眼眶縮了縮,他真沒想到平梁府的軍糧是這位夫人手裏的人供著。

施二細長的柳眉微微挑起,臉上的驚詫和不讚同卻是明明白白。“夫人此舉,怕是會招來平梁府眾人的怨言。如今北燕虎視眈眈,朝廷那頭情況不明,夫人斷了平梁府的糧食,容易引起軍營動蕩,還請夫人三思。”

施二一字一頓地說著,好看的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

林晚嗤笑一聲,目光落在施二臉上,隨後慢悠悠地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施二,眼裏蒙著一層迷離的淺笑,讓人看不真切,語氣毫不客氣地質問道:“同淵這話,是怕平梁府眾人對我有怨言還是怕我這樣貿然的舉動引起平梁府軍心不穩?”

“二者皆有之。”施二被林晚眼裏的笑意笑得心裏一凸,直覺不好,還未來得及再次開口,便見林晚挑了挑眉,眼裏笑意彌漫,語氣卻極為不屑地冷笑道:“二者皆有之?同淵這話還真讓人覺得好笑!”

施二吸了口氣,柔美的臉頰上閃過片刻的尷尬。張了張口,話到了嘴邊還沒說出口邊被林晚不緊不慢地堵了回去。

“我記得先前似乎請同淵幫了個忙,讓你去查一查平梁府的流言是怎麽回事?怎麽,快半個月了,同淵一點都沒查到?還是查到了不想跟我說?夫人我氣性是好,輕易不怎麽動氣,可夫人我也是有脾氣的!”

林晚的聲音驟然冷了下來。眼裏迷離的笑意也摻了些諷刺。“有人說我插手外事。牝雞司晨,居然連軍營裏也有流言了。嗬,夫人我是不是該誇你這事情辦得很好?牝雞司晨這話有些不好聽,想來也不是女人能說得出來的。平梁府的大老爺們既然閑得發慌。喜歡嚼舌根子,夫人我就聽他們好好說一說。不過別的嘛,他們不是斥責我插手外事?行,我也不插手了!這費力不討好的事兒,夫人我自然不幹!”

“都有人指著我的鼻子罵了,夫人我還能半點不動氣,真當我好欺負了?你們一群大老爺們不是自詡才智卓絕,品行高潔?那好啊,有本事就自己動手養活自己!一群隻知道靠著宗族父老吃喝玩樂的蛀蟲!夫人我一個女子。能掙錢養家。能替爺守著後方。那些指責我的人能幹什麽?保家衛國?上陣殺敵?還是說能在保住妻兒老小不受北燕人的欺淩?同淵既然覺得此事不妥,那你給夫人我一個聽得過去的理由,說不定我這氣順了,就直接把糧食賣了。”

施二被林晚說得麵上青一陣白一陣,好半天才深吸了口氣。壓下心裏的翻湧,朝林晚長揖著拱手道:“在下汗顏,夫人教訓得是,在下沒辦好差使……”

“行了,”林晚臉上的怒氣散了些,又慢悠悠地坐了回去,有些不耐地揮著手,“這些沒用的話我也不愛聽。我早就跟你說過,夫人我是個生意人,不做虧本生意,這話隻怕先前你也沒聽進去。如今我再說一遍,你記好了,再有下次,我也不敢用你了,還是讓施老爺子另外薦人過來吧。”

林晚看著施二,略停了停,微微歎了口氣,一時又笑了起來,語氣也比先前多了一分平和。“你是不是覺得我對你太過苛責?”

“在下不敢!”施二低著頭,聲音明朗,脊背站得筆直。

“你有什麽不敢的?你心裏對夫人我有意見,我也不強求,能辦好差使就行。”

林晚盯著施二略顯僵硬的背影,語氣又軟了一分,可這話卻還是不怎麽客氣。

“可你這頭一份差使,不用我多說,你也該知道辦得如何。你是長房嫡子,是施家未來的當家人,你今年多大了?快三十了吧?聖人說得好,三十而立!這些年在施家,施老爺子隻怕太過縱容你了!你想的要的一伸手就有人樂嗬嗬地送上來,隻怕根本想不到其中艱辛。就算是管著施家的生意,有老爺子在,施家的掌櫃們都沒給你使過多少絆子吧?”

“你看不上我,那也得先有夫人我這本事才行!等你比夫人我站得高站得遠了,那時你對我再有意見,我也不多說半個字!現在你跟我說女子不該插手外事,斥責我過於苛刻。你有什麽底氣?夫人我還是那句話,我今年十七歲,你多大?我手裏的鋪子糧行海船有多少,你不知道,但應該猜得到幾分,你有什麽?你又能幹什麽?同淵啊,你捫心自問,是夫人我真不守本分,還是你們太過狹隘,太過自私了?”

林晚的聲音越說越輕,到最後隻剩下輕微的感歎,卻聽得施二背後陡然一僵,隨後深吸了口氣,彎了腰朝林晚拱手道:“夫人教訓得是,同淵心服口服。”

林晚挑了挑眉,眼裏溢滿了真切溫和的笑意,心裏也忍不住笑了出來,她這算是占了施同淵的便宜?她十七歲?其實兩輩子加一塊兒,她也活了三十幾年了。真論年齡吧,比施同淵還要大一些。可誰讓這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惹人厭棄?她心裏不舒坦,教訓教訓他也活該!這不,痛痛快快罵了一回,她心裏舒坦多了!

ps:

牛奶真心討厭古時候那些指著女子說什麽不守本分的人!哼!有本事就比人家做得好了再來說!又沒本事又沒骨氣隻知道胡亂指責人的酸腐文人最是讓人厭煩。

額,大家無視牛奶的偏激態度吧,牛奶這貨寫得有點激憤了。

謝謝小竹子888童鞋的評價票;謝謝大家對牛奶的支持。

另,祝各位讀者親們女生節快樂,預祝各位親們婦女節快樂!(咳咳,表拍牛奶,牛奶也不不知道讀者群的年齡分布嘛,索性一塊兒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