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咒衣(三)
90:咒衣(三)
顏芮沒有想到,肖明對自己的追求居然會如此熱烈。一個星期以來,他約了自己無數次,原本想安靜複習的計劃完全被他打亂了。可是她又無法對他惱火,因為他的眼神實在太真誠了,就像一隻搖尾乞憐的小狗,等著她施舍一根骨頭。
“晚上,我們去遊船河吧。”肖明又來邀請她,同樣是帶著小狗似的眼神,契而不舍的盯著她。
顏芮的朋友極少,因為秘密的緣故,她不願與人深交。此時雖知道了肖明並非自己同校的同學,但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執著的接近她,這使得一向性格內斂的她無法強硬的拒絕。高考的複習如此緊張,或許,她也是時候放鬆一下?
“好吧,我答應你。但是今晚過後,你必須讓我安靜的複習,否則我再也不理你了。”
顏芮提出一個條件。
肖明高興的幾乎要抱起她轉圈,手伸了一半,及時刹住,轉而蹦蹦跳跳的在樓道裏跑著。
“說好了,今晚晚上我來接你”
肖明回應的聲音無比響亮,在寂靜的樓道內輕輕回響。大樓內不知某處,傳來一個窗戶被推開的聲音,有人探出頭來張望。顏芮忙回房內,關上房門。
晚上七點鍾,肖明就來敲門了。
顏芮穿了一條長及腳裸的水藍色花紋半截裙,上身配一件短小的卡通圖案T恤衫,腳穿平底涼鞋,一種淑雅的青春彰顯無遺。
顏芮來開門時,肖明一下就看愣了。
半晌後,他才回過神來,磕磕絆絆的給顏芮帶路,眼底的驚豔久久無法淡去。
顏芮見了,心神一鬆,便由著他將自己領至中山街的盡頭,邕河的河邊。
那處有一個停泊口,一條有蓋篷的漁船正靜靜躺在那裏。般上,有三個正歡聲笑語的年輕人。見肖明他們來了,三個年輕人立刻從船上站起來,奮力的揮動手臂:“這裏,這裏,快來”
顏芮的腳步一頓,轉頭疑惑的望著肖明。肖明一拍腦門,懊惱無限道:“哎呀忘了告訴你了,還有我的兩個兄弟,和其中一個兄弟的幹妹妹也要來。”
“遊船河要人多才熱鬧嘛,我們借的船是搖漿的,人多了可以換著搖。”
“顏芮你放心,我那兩個兄弟都是老實人,幹妹妹也是,她今年剛上高一,和你是同一個學校的,聽說我要帶你來玩,她就非要跟來……我們不是亂搞男女關係的人,顏芮你別生氣”
事到如今,人已經來到這裏,話也這樣說了,她還能怎麽樣呢/
顏芮沉默的跟上了船,船上的青年見了顏芮,先也是驚豔似的愣了下,接著很快就摸摸後腦嘻哈的打腔:“嫂子,嫂子你別生氣,我們都是正經人,隻是沒見過嫂子所以非要跟著阿明來的,也隻是玩玩,不做別的,不做別的”
兩個兄弟一個剃著平板寸頭,一個染了滿頭黃毛,板寸頭的身穿猴子掛背背心,滿身肌肉,腳穿拖鞋;染黃毛的一件黑底骷髏頭寬大T恤,哈韓牛仔褲,耳掛銀環,兩個皆是街頭小混的模樣,看到肖明領來的是個正正經經的女學生,又是出乎意料的美人,不由的就做出指天發誓的模樣,生怕把顏芮嚇走了。
板寸頭叫阿牛,黃毛叫阿金,幹妹妹叫阿娟。
顏芮見阿牛和阿金都信誓旦旦的說了,又看了看船艙內,除了幾個超市裏的購物袋,(想必裏麵就是遊船河時的零食)再沒有別的,便也不好翻臉回家。
“叫我顏芮就好。”她對著阿牛和阿金道,提醒他們也提醒肖明,自己和他還不是那種關係。
她硬著頭皮在船上找了個位置坐下。
肖明笑得合不攏嘴的去搖船漿,說是到了河中心,就任船隨流。
阿娟在顏芮剛坐下時,立刻撲了過來,熱情的搭著她的膝蓋道:“顏姐姐,聽說肖明找了個漂亮的女朋友,不過沒想到你居然這麽漂亮啊。”
顏芮尷尬的笑了笑,澄清:“我不是他女朋友。”
“你覺得不是,可是他覺得是啊。”阿娟狀似很不以為然,眼神瞟向船頭站著搖漿肖明,眼神速度飛快,若不注意根本沒發現她的視線瞧了過去。
“阿娟,哪個是你幹哥哥?”
“阿金,他是我在中學時認的幹哥哥,我和他們一起玩了有兩年了。”
他們,就是不隻是阿金吧。
顏芮在心裏忖度著,然後笑了笑。她並不想和他們有太深的接觸,今晚過後,她不會出來。
肖明在船頭搖漿,阿牛在船尾搖,船遊出停泊口進入河心時,兩個男人都雙雙放好漿,走進船艙。阿金已經擺好了花生,瓜子,酒杯,開好酒,就等他們。
在徐徐涼風的夜河上遊船,看著對岸上仿如星火一樣的點點燈光,感受著天地間的寬敞自由,伸出手抓一把漂在空氣中的浮躁,然後放開,任其被夜風吹散,消失。這種與城市如此接近,又如此遙遠的感覺,的確是一種不錯的享受。
阿牛和阿金在船艙裏碼拳的聲音響了起來,破壞了夜河上的寧靜。顏芮轉過頭,發覺肖明盯著自己灼灼的眼神,又發覺阿娟貌似為阿金加油,卻暗暗頻送往這邊的視線,她歎了口氣,還好自己帶了一樣解悶的東西來。
顏芮出門的時候,又複折回房,提了一個硬紙袋子來。
紙袋子裏裝的是她最新學會的一種針織技術,這種針織技術很奇妙。別人織出來的都是毛衣,而這技術織出來的卻是如機器織出來的針織衣一樣。細細柔柔的繩線纏在織衣針上,極為考驗手指的技巧,一個不小心,繩線就會纏成一團,需得拆了重織。
“顏姐姐,你在做什麽呀?”阿娟的眼光瞟到了話頭,趕緊放了那邊,衝過來甜甜的問。
船艙裏並不寬,五個人坐裏頭必得有人膝蓋連著膝蓋。
肖明高大的身形拚命的擠向船艙裏部,為顏芮挪出一絲空隙。阿娟一過來,立刻自動自覺的坐在那寸點大的地方,後背臀部貼著肖明的身體,手搭在顏芮的膝上,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甜甜巧巧的說:“顏姐姐,你會織衣服呀,真漂亮,也給我織一套吧”
她伸手過來拿起顏芮織到一半的衣服。這種針織法還有一個最奇妙的地方,就是衣服的哪個部位,你想先織都可以。可以從左右手袖子織起,可以從衣服的底部織衣,也可以從衣領口織起。而且,傳授這個織法的人說,這種織的衣服,要麽不織,要織就得織一套,連下身的褲子也要織完。
顏芮不解其意,但是覺得織一套貼身的穿在裏邊,冬天也不用買保暖內衣了。
眼下手上的衣服,顏芮隻織了上衣,是從領口織起的,已經織到了腰身,還差兩隻袖子和下擺的收尾。
阿娟不待顏芮回答,就拿起她織到一半的衣服往自己身上比了比,“呀,這個合適我呢,顏姐姐送給我吧,我從來沒有姐姐送過我東西,顏姐姐你就送一套給我,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她開始搖著顏芮的膝蓋,顏芮則麵露難色。
“阿娟,別這樣。”肖明皺著眉說:“你不是喜歡吃雞爪子嗎,買了很多來了,快去吃你的。”
“不我不吃雞爪,我就要顏姐姐織的衣服,就要顏姐姐織的”阿娟嬌橫的叫道:“你們不疼我了”
肖明的臉色沉了沉。
阿牛和阿金的拳碼到一半,停了下來。阿金端起袋子裏的零食,笑嘻嘻的走過來圓場:“顏小姐,吃點這個不?挺好吃的。”
顏芮從袋子中拈了一塊牛肉幹,點點頭,算是回應他的好意。
阿金又把袋子送到阿娟麵前,阿娟卻鼓著臉嘟著嘴轉過頭去。
顏芮無奈的出聲:“你喜歡,那就送給你吧。”
阿娟叫了一聲:“耶”
顏芮本想把衣服織完了,再送給阿娟的。但她沒想到,阿娟就這樣死了。
顏芮根本不明白是怎麽回事。
阿娟的父母聲嘶力竭的將三人個堵在漁船靠岸的停泊口,哭著叫他們償命。他們說,收到了女兒在臨死前打的電話,知道是他們害死了她。
他們吵著要去報警,不然,就必須賠給他們一大筆錢,當作意外處理。
阿娟是掉進河裏溺死的,在聊天的間隙,確實見她拔打了一個電話,但是誰也沒注意聽到她說了什麽。
阿娟會水,她從小就在這附近長大,在附近的小學,中學就讀,遊泳的技巧她九歲時就學會了。
當時,顏芮答應將衣服送給阿娟後,阿娟立刻傻兮兮的離開坐位,重新坐到阿牛與阿金的中間。
大家都以為她隻是愛搗蛋,願望滿足了就沒事了。誰也沒有發現她有什麽不同。
顏芮和肖明坐在船尾,顏芮憑借著月光和自己對針線的純熟技巧,繼續打織著衣服。肖明有一搭沒一搭的找話題,說一會兒話又傻傻的盯著看她半晌,然後自己發笑。
時間靜靜過去了兩個小時,顏芮織的上衣該收線了。到了回去的時候,大家才發現阿娟不見了。
“阿娟人呢?”肖明問船艙裏的阿牛和阿金。
兩個人喝啤酒喝得醉眼迷蒙,聽到肖明厲問,才稍稍醒了過來。
“不……不知道啊,她不是在這嗎?”
“剛剛還在這哪”
黑黝黝的河水靜靜的流淌著,在月輝的照映下猶如一麵死寂的鏡麵,河上沒有風,連一絲起伏的波浪漣漪也無。
四人望著這平靜得出奇的河麵,心下一片怵然。
阿娟不知何時下的水,被拖上來時,已是渾身泛白,發脹,竟然像淹死了很久的人一樣,而且,她光溜溜的,不著寸縷,身上的衣服,都不知去了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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