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朋友(三)
朋友(三)
吳斌為妻子打了120,將妻子送進了醫院。
在醫院裏辦理手續的時候,小仙兒給吳斌打來了電話,要求吳斌立刻去陪她。
吳斌心煩意亂間掛了小仙兒的電話,沒想不過一會兒,他的一個酒桌老友就打了電話催來:“小吳啊,你怎麽了,怎麽不多陪陪小仙兒啊,這嬌滴滴的一個大美人,被你冷落著,看,我們這一幫老大爺在這裏怎麽哄也勸不住她,哭個不停呢,人快來吧。待會兒我們一起去吃飯,啊,對了,還要談談上次那個項目,那項目的負責人老趙也來了,這項目談成了,你的紅包可大了!”
打電話來的這個人吳斌不好得罪,於是匆忙間他隨便填完了醫生遞過來的表格,辦理了住院手續,交清了費用什麽的,就打電話給自己的一個小助理,叫他幫著來看一下鄒紫旋後,緊手緊腳的走了。
走時他連詢問一下醫生妻子的傷勢如何也沒有,更不會在醫院裏等著助理的到來。
吳斌這一離開醫院,他是直到次日在公司裏下班時見到自己的小助理才想起尚應該躺在醫院裏的妻子。
“小李啊,嫂子怎麽樣了?”吳斌掏出一根煙,點燃吸了一口,掩飾著自己的情緒,徐徐發問。
“啊,吳總。”吳斌現在已經升任到項目的總經理了,應聘進來做為他的專屬助理的李臉臉一見到吳斌便會緊張:“沒……沒事,醫生說了,嫂子沒有什麽問題。”
“哦,是嗎?”吳斌暗地鬆了一口氣。可一想到被剛出鍋的熱湯潑到嬌嫩的臉上,怎能一點事兒都沒有。“她還在醫院嗎?”
“叫你在醫院看著她的,怎麽這時候回來了?”吳斌的臉嚴肅了起來,彈了彈指上的煙灰。
小助理李臉臉一臉緊張:“沒……沒……我去到那裏時,嫂子已經出院了,醫生說,她沒什麽事,我才回來的!”
出院了?
“你什麽時候到的醫院?”
“昨晚……八點半左右!”
八點半,自己是八點十分離開了醫院,助理二十分鍾後到,她就已經走了?
哪怕是最輕微的燙傷,這時候她也不應該有自己離開醫院回家的能力吧,何況那是在臉上,有沒有進眼睛尚不知道……
吳斌的心在忐忑著,不知為什麽,他很想衝回家去看看自己妻子在不在,同時又對於回家這一件事,開始產生了一點點說不清理不明的懼意。
對,這是一種很不踏實的微妙感覺,似乎平常的日子裏被埋下了一顆炸彈,有什麽東西不對勁。
兩年了,鄒紫旋呆在家裏兩年,不做美容不去鍛煉,幾乎足不出戶她的容貌身材依然如初這不說了,難道連被滾燙的湯水燙到,她也能毫發無傷嗎?
想到這裏吳斌的心怦怦的跳了起來,手上的煙頭燃到了盡頭也不知道,直到被燙到了指尖才反射性的一彈,清醒過來。
“你……你,跟我回去一趟!”
“啊?我?”
“對,你,小李,跟我回去一趟看看嫂子……不,拿點資料,明天要用的資料。”
吳斌的車子像是喝醉了酒一樣,跌跌撞撞的回到家中的小區。小助理李臉臉一路跟得心驚膽膻,直覺得吳總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
“昨天,你……沒見到嫂子嗎?醫生怎麽說?”進入小區停下了車,臨下車時吳斌又問了一句。
李臉臉慌張的迅速回想著,結結巴巴的道:“沒……沒有,我到醫院時嫂子就走了,沒看到她……醫生,醫生說她的臉上有輕微燙傷,需要上些藥就沒事了。”
“輕微燙傷?她把藥拿走了?”
“應該、應該是吧!”
“好,那你跟我上去吧。”
吳斌推開車門走出來,邁進電梯時又頓了一下。
“小李,等會你跟我進去……不,你先在門口等著,聽到我叫你就立刻衝進來。如果沒有什麽事……沒有什麽事我會叫你離開的。”
吳斌的百般吩咐讓李臉臉立時有了一種刑偵探要撞賊窩時的緊張感。他不禁從身後頻頻的偷望自己的吳總:他這不是回家嗎?怎麽好像一副要見鬼似的樣子。
吳斌掏出鑰匙轉動了門鎖,門打開了,沒有從裏麵反鎖。
走進屋裏,因為這時剛好是下班回家的時間,四周圍的鄰居家裏都傳來了高壓鍋煮飯時的噴氣聲,以及洗淨的菜物倒進熱鍋時響起的翻炒聲。氣氛很是溫馨,如常。
吳斌的心裏情不自禁的緊張了起來,往常的這個時候,他進門的聲音一響,妻子就會滿臉笑容迎出來,以打扮得最完美的姿態迎接他。但是今天,家裏靜悄悄的,廚房裏沒有食物烹煮的聲音,臥室裏也沒有一點人聲,仿佛這個家裏沒有半個人影的存在。
她不在家嗎?
吳斌的吞了吞喉裏的唾沫,他想不出來妻子這麽一個孤僻得沒有半個朋友的女子,離開醫院後除了回家還能去哪裏。
況且,她還受著傷。
也罷,她不在家,自己也不用擔心受怕了。反東西梳理一下,待會兒就去小仙兒那裏住吧。
吳斌剛做了決定,轉身走進臥室裏收拾幾件衣物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妻子嬌嬌脆脆的聲音:“你要去哪裏。”
吳斌怵然一驚,啊的叫了一聲,轉過身來,看到妻子穿著平常的家居服,胸前圍著一條正紅色蕾花邊的精致圍裙,兩手交疊著置於身前,以一種標準的禮儀站姿立在自己的身後。
吳斌睜大了眼睛仔細去瞧她臉部的情況。妻子施了薄薄的粉底,將原本就很白皙的膚色透得更加均勻,完美;她修過眉毛,淺淺的眉影畫出了精修過的弧度;沒有腮紅,臉上略有蒼白,但是口紅非常的鮮豔,襯出她嬌豔欲滴,卻又能冷清至底的特性。
吳斌激令了一下,他自己也沒有發現自己的兩腳正在微微的顫抖著。
“你……你……不是受傷了嗎?你的臉……”他多麽想看到妻子美豔的笑容被湯水潑過後的模樣,可真的看到了,自己卻陷入更深的恐懼之中。
妻子聽他談起自己的臉,微微的笑了一下,笑容卻沒有達到眼中,冷情的眼和鮮豔的笑唇形成了諷刺的畫麵。
“我的臉沒事,隻是被溫溫的湯水淋到,用了我朋友送我的藥,很快就好了。”
她伸出右手在自己的臉上摸了摸,那輕輕拂過的地方正是被湯水潑淋過的部位。
吳斌的心已經快要跳到嗓子眼了,他的聲音出現了強撐的僵硬。
“溫水?我明明看到你……”明明看到她是剛從鍋裏舀出來的湯啊。平時妻子為他熬湯時,總能掐準時候,在上桌前才將剛剛熄火的熱湯端上,讓他在飯前喝湯時能嚐到最鮮美的滋味。
“昨天你回來晚了,所以湯有些涼了。”妻子這樣解釋。
吳斌便找不到話說了。他覺得自己好像一個啞巴,把所有的滋味都咽進了喉嚨裏,卻找不到一種方式表達。
“沒事就好,你剛才在哪,我回來怎麽沒看到你……而且,你沒做飯嗎?今晚吃什麽。”
為了掩飾自己,吳斌以強硬的口氣轉移話題,以找回自己男主人的氣勢。
他挺了一挺腰部,順手把剛剛打開的衣櫃門給關上。
妻子道:“我剛才在上洗手間,所以沒能出來迎接你。晚飯已經準備好了,請過來用吧。”
說完,妻子便轉身走向了廚房。
吳斌跟著她出來,適才進門的時候明明沒有聞到家裏有烹煮東西的氣味,怎麽這會兒就煮好了?
他很懷疑妻子是不是在說謊騙他,走向餐桌時特意偷眼瞄了一眼廚房。沒想竟真的看到妻子從裏麵端出已經做好的食物,四菜一湯,都是自己愛吃的口味,很是豐盛。
“老公,我朋友告訴我,你為了我一天到晚在外麵辛苦工作,回到家卻嚐不到一口好吃的食物,這是我做為妻子的不對,對不起,以後不會了。”
給吳斌舀湯的時候,妻子一邊語氣誠懇的向他道歉,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著朋友對她的教導。而在這所有的教導中,錯誤的一方全於她自己,哪怕是吳斌自己聽來,也覺得自己沒有一丁點的主觀錯誤。
妻子說,昨夜在她離開了醫院回到家之後,她的朋友得知了她的情況便趕了過來,在這裏陪了她一夜。
吳斌聽著聽著,便覺心頭一熱,繼而某種滿足和得意的感覺又溢了出來。
他自動忽略了妻子說的“朋友說”這三個字,將妻子朋友對她的一番教導,全然當成是妻子自已的意思。
果然,女人都是需要教訓的。如今她除了依附自己之外,還能有什麽靠頭?
她隻不過是不好意思下台,才找了這麽一個理由。什麽朋友,明明就是她自己的意思,自己的想法。
瞧瞧,明明是自己刻意做出的傷害,她卻給自己找了一堆正確的理由,明明她自己沒錯,卻又給編了一堆自己的不是。
犯賤。
你越狠,她越犯賤。再美的女人也是如此。
吳斌正意得誌滿的喝著湯的時候,叩叩,門被敲響了,同時進門的入口處傳來一個猶豫的腳步聲。
“吳總……資料找著了嗎?”助理李臉臉小心翼翼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