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月之誓言
這是一個注定不會平靜的夜。
王都塞恩北城，一隊全副武裝的武士急匆匆地衝入了一條長街。他們隸屬於王都衛戍軍團，肩負著守護王國心髒的安全重責，剛才在另外一條街道巡邏的時候，聽到這邊傳來的響動和呼救聲之後立刻趕了過來。
不過他們還是遲了一步，街道上到處散布著馬車和屍體的碎片，幾名騎士血肉模糊地倒在地上，一看就知道根本沒有任何挽救的希望。
巡邏隊的首領武士克勞斯特一臉的鐵青之色，在他的轄區之內出現了傷亡如此慘重的惡性人命事件，就算抓住施暴者也難逃責罰，更何況現在連凶手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但是更加驚人的事情還在後頭，當克勞斯特看到剩下那輛豪華馬車的時候，整個人如墜冰窟當中——常年在王都巡邏的他一眼就認出這輛馬車是某個大名鼎鼎貴族的座駕，特殊定製加長加寬的車廂在整個塞恩沒有幾輛！
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克勞斯特猛然衝上前去，直接衝入了大開的車廂當中，心裏麵拚命地向著神靈祈禱，祈禱不要出現最壞的結果。
車廂裏彌散著一股強烈的血腥味和屎尿臭味，嗆得讓首領武士差點吐了出來，眼前殘酷的現實擊碎了他心中最後一點幻想。
肥胖如豬的愛德蒙伯爵正死不瞑目地癱坐在地毯上，一對魚泡小眼睜得溜圓，瞳孔之中還殘留著驚懼與錯愕之色，汩汩的鮮血正從他粗肥無比的脖子中流了出來，身上華麗袍服全是觸目驚心的血跡。
當最壞的結果出現在眼前的時候，震驚得無以複加的克勞斯特反而完全鎮定了下來，他回頭對著剛剛趕過來的手下大聲吼道：“快！發出最高警報！”
衛戍軍團的巡邏隊擁有著發出各級警報的權限，其最高級別僅次於王都受到了敵人攻擊的戰爭警報，在平常的情況下根本不會輕易發出，以免造成王都的**，但是一經確認，全城必然會處於高度警戒狀態。
而現在，克勞斯特已經什麽都顧不上了，看著愛德蒙伯爵那對死魚眼，他的心一直在往下沉，沉入到無底的深淵當中。
在克勞斯特發出警報的同時，造成這一切的韓飛卻帶著一隻灰色的大布囊，像是鬼魅一般從一幢幢建築物的屋頂上飛掠而過。
在五行鬥氣的支撐下，他將浮光掠影輕功的速度發揮到了極致，身上所帶的幾十斤重的累贅幾乎沒有造成任何的影響。
韓飛小心地避開了那些家族武堂和各個工會的所在地，借助夜色的掩護，沒有用多少時間就離開城區，進入到了黑漆漆的森林當中。
深入叢林有一段距離不可能被人發現之後，他才將扛在肩上布囊放了下來。
這布囊其實就是一件灰色的長袍，其中包裹物體赫然正是那名魚人少女，隻不過此時她那條魚尾完全變成了一對人腿，白皙得近乎刺目。
這條美人魚依然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她雙手緊緊捏著灰袍的衣領，左右張望了一下，大概是感覺到已經脫離危險，才嚶嚶地低聲哭泣了起來，邊哭邊感激地說道：“謝謝你…”
少女並沒有注意到，韓飛的眼睛當中掠過的一絲凶光。
就在剛才，韓飛殺了一名伯爵，而且很有可能還是一名王國伯爵！
九天大陸的貴族爵位按照公、侯、伯、子、男和勳爵劃分出六階，爵士是預備貴族不在其列，但在王國當中是沒有公爵的，除了最高王族之外，侯爵是貴族爵位的頂峰，伯爵其次。
哪怕是在貴族雲集的塞恩，侯爵不過隻有七八名，而伯爵才區區十幾二十名左右，可以說無一不是王都中頂尖的大人物。
韓飛並不知道這個愛德蒙是誰，但是伯爵爵位就足以說明了一切，殺死這樣一個大貴族的後果有多嚴重用腳趾頭也想得出。
隻不過對方的所有人全都被韓飛辣手滅口，要說知情的隻剩下眼前這名魚人少女了，隻要她不說，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在那條長街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韓飛絕對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人，對少女的同情不能壓過他冒起的殺心，想要萬無一失，滅口無疑是最安全的選擇。
他的殺心一起，無形的殺氣自然露出，魚人少女居然立刻有所感應，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臉色變得極為蒼白，。
“你…是要…殺我嗎？”
出乎韓飛意料的是，在覺察到他的殺意之後，魚人少女並沒有選擇逃跑，反而緩緩閉上了眼睛：“那就動手吧，總比…那樣要好…”
兩顆晶瑩的淚珠從她的眼角滑落，在月光的照耀下，她的淚珠竟然變成了乳白色，啪嗒一聲落在草地上不但沒有散開，反而滾動了幾下散發出淡淡的光華！
傳說中，魚人的眼淚是能夠變成珍珠的，但那必須是最為傷心的淚水，而傳說又一次在韓飛眼前變成了活生生的現實。
正是這兩顆化珠的淚水觸動了韓飛心底最柔軟的一個地方，他剛剛升起的殺意不由得消減了許多。
“你叫做什麽名字？”韓飛突然開口問道。
少女有些驚訝地睜開了眼睛，猶豫了一下回答道：“我的名字叫做娜娜，娜娜.海恩斯…”
“娜娜…”韓飛低聲念了一遍，終於做出了決定：“我救了你也是無意的，現在我肯定是不能帶你回城，但是將你丟在這裏恐怕你也活不了，而更重要的是我不能讓你再落在別人的手裏，你說我該怎麽辦才好？”
少女頓時眼睛一亮：“我明白…我被人抓住之後是用船運到這裏來的，隻要我回到河裏就可以自己遊回大海，那他們永遠不會再抓住我的！”
她的通用語越說越熟練，雖然還有些詞不達意，不過韓飛完全明白了過來，對方說的應該是瀾滄河，瀾滄河正是向東流入大海的。
而瀾滄河距離他現在所處的位置還真不是很遠，這或許是另外一個選擇吧。
這個時候，魚人少女突然跪到了草地上，她雙手交叉攏在胸前，抬頭望著月亮說道：“至高無上的月之女神，我，海族的女兒娜娜.海恩斯在這裏向您立下誓言，不向任何人提起今天所發生的一切事情，否則願意受到最高的懲罰！”
像是傳說中的奇跡，如水般的月光聚攏到了一起，一個接著一個皎白光環在她的頭頂上憑空生成，而後緩緩落下穿過她玲瓏的嬌軀，最終沒入了草地之中。
片刻之後，一張淡藍色的靈法陣圖驀然在她的腳上閃現，所有的光環全都化成了點點輝光消失無蹤，月輝中的魚人少女仿佛是傳中的月之精靈，朦朦朧朧無比的動人。
“這是我族最高的月之誓言…”魚人少女緩緩起身說道：“每個族人一生當中隻能立下三次，所以請您放心，無論在什麽情況下我都不會說出今天發生的事情！”
最後的一絲殺機從韓飛的心裏退去，雖然他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誓言，但隻是看剛才的情景就能夠確定魚人少女並不是在騙他。
“我們走吧！”韓飛不再猶豫。
瀾滄河距離北城中心不過十公裏左右，韓飛帶著魚人少女娜娜全速前行，沒有用多少時間就看到了咆哮奔湧的瀾滄河。
瀾滄河發自雄偉的美尼斯山脈，是明嵐王國的第一大河，它向東繞過塞恩城橫跨半個金色平原，再穿過卡帕斯王國進入大洋，也是王國最重要的交通水道。
看到咆哮奔湧的瀾滄河，少女的臉上不禁流露出欣喜之色。
從韓飛背上下來之後，她恭恭敬敬地向著韓飛行了一禮：“恩人，娜娜能否知道您的名字，我將永遠銘記您的恩德，希望以後能有報答的機會！”
“不用了…”韓飛搖搖頭說道：“我們未必還有再見麵的機會，你快走吧，我要回去了！”
娜娜點點頭，再次向韓飛行了一禮，向後退了幾步，突然脫下了包裹身體的灰袍。
還沒有等韓飛看清她那完美無缺的嬌軀，娜娜轉身從高高的岩石上縱身跳入了洶湧的瀾滄河！
韓飛不由地上前向著河中看去，隻見驚濤拍擊著山石，湍急的河流中哪裏還有對方的身影。
不知道為什麽，韓飛的心裏升起一絲奇異的感覺，這場驚遇仿佛如同一場夢一般不那麽真實。
正當他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隻聽到“嘩啦”一聲，幾十米外相對平緩的河麵上突然竄起了一道身影，赫然正是剛剛入水的魚人少女娜娜！
韓飛看得清清楚楚，她那一雙修長的美腿已然變回了漂亮的魚尾，在月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如夢如幻的光華。
他更看到，這條傳說中的美人魚躍到空中向他揮了揮手，美麗的小臉上滿帶著恢複自由的喜悅，目光之中更是流露出無比的感激。
韓飛相信，在這月夜之下，此時此刻的情景他將永遠不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