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七十三章 父子情深
回程的路上，淩老爺子精神萎靡，竟然騎不得馬。隻好也坐進了馬車。淩天知道今日此舉雖然徹底清除了淩家的隱患，但卻也大傷老爺子之心！要知淩戰一生雖然沒有多少心機，但卻是素來以誠待人，性格耿直，重情重義！今日處置的這一批人，竟然有相當一部分乃是老爺子一手提拔上來，多年的手足兄弟；尤其其中的淩空更是淩戰平素最倚重的義子；關係之親密不言可喻！這些人的背叛，實在是給了淩戰這個古稀老人一個重重的打擊！究竟什麽時候能夠恢複他原來的心情，或者說能不能恢複，還在未定之數！
淩天父子並騎前進，均是在心中擔心著老爺子的身體，默默不語。
“父親，關於這批人的家眷，您老認為該如何處置？野火燒不盡……”淩天終於率先打破了沉默。此時雖然他心中早有定計，但父親在身邊，卻不能不顧忌一下他的麵子。
淩嘯魁梧如山的身子安坐馬上，眼睛複雜的看了看自己的兒子：“不用說了，這個道理我懂！此事你看著處理吧，無須問我。你爺爺剛才不是已經將淩家大權全交到你手裏了嗎？”
叛徒處理完畢之後，淩戰老爺子與淩老夫人商量了一會，接著便突然宣布今後淩家一切事宜均有孫兒淩天全權處置，換句話說。等於已經認同了淩天地家主之位，隻是尚欠缺一個正式的儀式罷了。淩戰老兩口看來是要休息一段時間了。
奇怪的是，淩戰在宣布這件事情的時候，竟然事前並沒有與兒子兒媳商量。直接便下了決定，而事後也沒有作出任何解釋，更規定，任何人都不得幹預淩天對家族地決策！言下之意很明白。在淩府除了兩位老人家之外。便隻有淩嘯夫婦能夠幹涉到淩天，而淩天的母親楚婷兒那是說什麽也不會跟自己兒子做對的，所以淩老爺子這句話實際上就隻是對淩嘯一人說的！
淩天當然明白這其中是什麽意思。淩天地一切作為，尤其在最近沒有瞞著家人地情況下，淩戰夫婦、淩嘯夫婦都已發覺了淩天隱藏著的巨大野心！這當然是淩天故意為之，免得將來一切事情太過於突然而更加不能夠讓家人接受。
但是淩天的野心與父親淩嘯對承天皇室的忠心卻是明顯的對立！絕對難以調和的矛盾，典型的針尖對麥芒。將來若是淩天有所行動，萬一淩嘯作出掣肘，那便大事去矣。所以，淩老爺子夫婦在審時度勢之下。斷然下了這麽一道在外人看來是匪夷所思的命令！
淩天此刻聽得父親口氣之中似乎隱隱有些生氣的意思，不由陪笑道：“父親。再怎麽說孩兒也是您的兒子，豈有兒子遇到事情不請教父親地道理？”
淩嘯麵如沉水，突然自馬上轉過頭來，眼睛盯著自己的兒子，眼神複雜而又痛苦，緩緩道：“其實，在八年之前，淩府別院剛剛建成地時候；為父就曾想派出三萬鐵騎，直接踏平淩府別院！然後將你終生軟禁在家中！”說著突然搖搖頭苦笑一聲：“可後來想想，還是舍不得啊；因為。你。畢竟是我淩嘯的親生骨肉；也是我唯一的兒子！無論你如何選擇，我隻能選擇支持。不能對立，如果連我都敵視你，你又如何自處呢？！”
淩天心中大大一震！看著自己這個外貌粗豪之極的父親，竟有如此細膩的心思，更有如此感性的一麵；不由心頭一陣翻騰，半晌說不出話來。
如果當初父親真的如是選擇，自己會怎麽樣？韜光養晦，還是……
蹄聲得得，健馬繼續前行，父子兩人的談話聲音極低，自然早已淹沒在嘈雜的聲音之中。淩嘯緩緩低聲訴說，但淩天心中不啻是響起了一道驚雷！
“為父雖然是個粗人，可畢竟是身經百戰；軍營裏摸爬滾打了一輩子。”淩嘯自嘲的笑了笑：“別地看不出來，但是淩府別院究竟是一個什麽樣地特別去處，裏麵都是些什麽人，那麽大的場地究竟是做什麽地？有什麽用？或者說究竟能訓練什麽的，作為一個在生死之間來回不下幾十次的老軍人的眼光，還是一眼就可以分辨出來的！”
“那父親您為何…….”淩天欲言又止。
淩嘯卻沒有理他，神色有些茫然的看著前方的滾滾煙塵，低緩的說了下去：“所以為父八年來一共也隻去過淩府別院兩次，而且每次都是帶著大批軍官；未進前院便已止步，然後發一頓火，將你訓斥打罵一頓，就轉身離開。所以，你便慢慢的成為了軍中的笑柄；這也就是為何我每次訓斥你總要當著大批外人的麵，鬧得滿城皆知的理由！天
說著，淩嘯靜靜地看著淩天，眼中似乎帶有一絲笑意：“紈絝，並不是那麽好做的。這幾年，知道你裝的累，其實，為父也挺累的，你裝你的，我也裝我的。”
淩天突然覺得自己的鼻孔似乎塞住了，眼睛也似乎進入了沙塵，喉嚨也哽咽了起來，似乎喉中突然有了一口濃痰，堵住了喉頭，咳不出來，也說不出一個字……心中卻頓時湧起一陣酸酸澀澀的幸福……
原來……自己這個粗豪的父親，這個看上去粗魯無比的男人，不僅早已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想做什麽，而且一直用他自己的方式在默默的配合自己，用他自己的方式默默的保護著自己！保護著他自己的兒子！
所有這些，他還不能明說，就算跟自己的妻子，也不能。因為他知道這是什麽樣的風險；把所有的秘密、對兒子的擔心和恐懼盡皆深深的埋藏在自己一個人的心裏！用一個男人的胸懷，獨自承受著這無邊的壓力！
這樣一個粗線條的男人，究竟是怎麽做到這一切的？！
第一次，今世的淩天第一次對粗豪的父親產生了濡慕之情，那是真正的父子親情！
饒是淩天已經有兩世為人的閱曆，在這一瞬間，竟然有一種撲進父親懷裏放聲大哭一場的衝動！
“其實這些年，為父很想再象你小時候那樣，再抱一抱自己的兒子，抱一抱自己心中為他驕傲擔心嘴上卻從無好氣給他的，我的兒子。”淩嘯悵然的道。
“父親！”淩天再也忍不住，眼中淚水緩緩流下。
“嗬嗬嗬……”淩嘯笑了起來，眼中卻也分明有淚光閃動：“男子漢大丈夫，哭哭啼啼成什麽樣子？”
淩天手忙腳亂的抹去了眼角的淚水，不好意思的郝然低頭一笑。心中暖洋洋的說不出的受用。猝然明白了過來，縱然自己曆經兩世，但在親生父母的麵前，自己始終還是一個孩子，淩天很喜歡、很享受這種感覺。
“十九他們，都是你的人吧？”淩嘯似乎覺得在兒子麵前流淚有些丟臉，便迅速改了個話題。
“是。”淩天道。
“他們都非常不錯！很好！”淩嘯欣慰的道。“這些年來，如果沒有他們，為父恐怕……唉，隻是苦了那幾個孩子。”淩嘯眼睛溫暖的看著淩天：“你有這份心意，我很滿足。你的能力、才智、天賦無不勝為父百倍，爺爺他將淩家交給你，為父的很放心！”說著露出一個由衷舒心的笑意。
“你有這份心意，我很滿足……爺爺他將淩家交給你，為父的很放心！。”這句話在淩天心中頓時掀起了滔天巨浪！險些失聲痛哭起來！
自己自作聰明的瞞了自己的父親十幾年！什麽事情都避著他，甚至心裏還有幾多的輕視之意。而自己的父親，在默默無聞中保護了自己十幾年，現在，就因為自己給他身邊安排了幾個高手護衛，這對於本就在大軍重重保護下的淩嘯來說，實在是微不足道的事情，可是他竟然說：“我很滿足！！”而且看他的神態，似乎就從這幾名護衛身上感受到了兒子的孝心，竟然是無比的幸福的樣子！
可憐天下父母心！！最是塵世爹娘恩！
淩嘯哈哈大笑一聲，兩腿一夾，健馬前行，煙塵滾滾中傳來他一句話：“關於那些人的家人之事，你做主。殺死也好，甚至收服也好；全由得你；不過，若要問我的意見，我還是以為，世事存在太多變數，還是斬草除根為妙，為父的雖然不甚精明，但如此淺顯的道理還是明白的。”不愧是從烽火硝煙中走過來的老軍人，做事風格就是狠辣。這個建議，與淩天的打算實在是不謀而合。
淩天不由自主的勒馬而立，看著煙塵中父親若隱若現的雄壯的背影，不由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