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亦哲氣笑了:“用孩子要挾朕?你不要這個孩子?好啊。你想怎麽不要這個孩子?到時候生孩子的時候故意使些手段一屍兩命?你覺得我會答應嗎?太醫院有的是醫術高明的太醫,不如現在便將這個孩子墮下來。你不吃飯不喝水,朕叫人給你灌進去。阿顏,別任性,論手段,你玩不過朕。”

若顏被他困在懷裏,情緒本就已經崩潰到了極點。她要如何麵對這個事實?與她同床共枕的男人,她慢慢開始愛上的男人,竟是這樣心思深沉的一個怪物。這麽多年來,原來她一直被困在他的局裏。她隻覺得天旋地轉,腦袋疼的厲害。似乎是要瘋了似的,腦袋裏像是有片刀在絞,在撕裂她僅存的理智。她忍不住捂著腦袋哭叫出聲。

李亦哲被她的哭叫聲嚇住了,他抱住若顏連聲問道:“你怎麽了?阿顏?阿顏?你這是怎麽了?”

若顏哭著不斷地搖頭,叫的像是隻小貓似的嬌弱無力:“別碰我,別碰我。”

李亦哲慌了神忙高聲喊了起來:“太醫,傳太醫!”

太醫來了之後診了脈搖了搖頭,開了幾副方子。隻說陳年舊疾,更還需心藥來醫。

若顏疼得快要受不住,哭的聲音也越來越弱,李亦哲抱著她直想抽自己兩巴掌。他怎麽能把她逼成這個樣子呢?若顏臉上帶著淚痕,嬌弱可憐的樣子讓人心疼不已,臉上還掛著淚珠昏睡了過去。

待到半夜的時候若顏醒了,也冷靜了下來。隻是睜開眼便看到了李亦哲的臉。他抱著她睡得很不安穩,眉心蹙著。李亦哲也是才解了毒,此時情況也不比她好得了多少,也還難受著。他抱著她的胳膊很有力,她試著掙脫沒能掙脫開。

她怕李亦哲,惡心李亦哲,可如今她身處深宮,自己重要的人的命都還在他手上,即使她怕她惡心,也仍舊要討好李亦哲。她看著李亦哲緊蹙的眉頭,像是做了什麽噩夢似的。李亦哲忽地抱緊了她,說起了夢話。

“母妃,母妃,您別不要兒臣啊!母妃!不要死!”李亦哲額角沁出了冷汗,一遍遍地重複:“母妃……”

李亦哲夢到了他母妃去世的那一晚,平日裏雍容華貴的女子到了最後臉色灰白,身下全都是血。那是他未出生的妹妹。他甚至給她取好了名字,他早早地便期盼起了這個妹妹,他和母妃合計,若真是個妹妹便取個乳名叫綰綰。

可最後他什麽都沒有了,母親,妹妹,都沒有了。他隻剩下了他自己一個人。父皇養他,可父皇到底是皇帝,沒有什麽時間陪他。而他為了自己的位置不會被別人取代,為了能不被拋棄,為了活下去。隻好一直想辦法討他父皇的喜歡。皇帝的憐惜,便是恩寵,從無關乎什麽親情愛情。他愛你便是恩,他對你好便是寵。

可這恩寵會有被取代的時候也會有消退的時候。更也會成為他頭頂上的一道催命符。

所以他從小就學會了狠,學會了權謀,學會了心計。隻有真正掌握到手裏,別人搶不走的東西,才是他自己的。

若顏被他抱的勒得慌,肚子被擠得難受,隻得用力推他叫了他幾聲。

李亦哲從噩夢中清醒過來,看到若顏好端端的在自己懷裏長出了一口氣,安下心來:“你醒了?還疼嗎?”

若顏搖搖頭:“不疼了。”

李亦哲像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尷尬地咳了一聲:“那你餓不餓?要不我讓他們給你拿點吃的?”

“不用了,這會太晚了,我也不是很餓。”若顏淡淡地回道,“陛下做噩夢了?”

“嗯。”李亦哲倒也不否認,“想起了以前一些不太好的回憶而已。”

“嗯。”若顏應了一聲,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你還困嗎?明日休沐,再睡一會吧。”

“嗯。”

“阿顏。”

“嗯?”

“對不起。”

“嗯。”

“我那時候,年紀小。”

“都快二十了,不小。”

“我那會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會造成什麽後果,那時候我隻是想娶你。不知道那樣做你會痛苦。”

“陛下有腦子。”

“你不信我了。”李亦哲說的是肯定句,他知道若顏已經對他徹底失望了,他說什麽若顏都不會相信了。

“沒什麽信不信的,已經發生了的事,說什麽也沒有用了。陛下已經承認了不是嗎?”若顏閉上眼。

“阿顏,我愛你。這是真的,我沒有騙你。”李亦哲把下巴抵在若顏的頭頂上柔聲說。

“陛下確實沒騙過臣妾。”

李亦哲有些驚喜,若顏這是願意信他了?

“陛下不過是把什麽事都瞞著臣妾而已。”若顏補充了一句。

李亦哲眼裏閃著的光一瞬間便滅了下去。

“阿顏,你是不是……不想再見到我了。”李亦哲像是隻受傷的小獅子似的,把若顏抱的緊緊的,“我知道錯了。”

“睡吧。”若顏沒有回答他。

第二天早晨起來的時候李亦哲已經走了。他身體底子好,早上起來的時候已經沒什麽大礙了,便去禦書房處理公文去了。桌上留了早膳。雪鶯侍候著若顏起了床,吩咐人將早膳熱過。

她不知道該如何勸慰若顏,平日裏貼身的婢女要害她,又抖出了那些駭人聽聞的事情。自己的枕邊人竟一直算計她。她覺得若顏此時一定是很難過的。可她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雪鶯,”還是若顏先開口打破了沉默,“坐下來一起吃吧。”

雪鶯愣住,結巴道:“娘娘,這不合規矩。”

“規矩不規矩的,橫豎是在我自己宮裏。我命令你坐下來一起吃。”

“是……”雪鶯遲疑著坐了下來。

用完早膳後,若顏靠在榻上看書。一晃一日便過去了。

接下來的三四日裏李亦哲都沒有再來。

孟昭儀證了清白,解了禁足,偶爾會過來陪陪她。後宮裏其他人本就不和她親近,看著她像是失了寵,更不怎麽搭理她了。

隻是雲晚在臘八前一日下午來了一趟。

雲晚穿著一身素淨的藕荷色宮裝,帶了些吃食過來。吃食交給太醫驗看過沒什麽問題,被端到了桌上。

裏麵是一碗杏仁酪和杏皮水。還有幾道海棠蜜餞的點心。

若顏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她可不覺得這個從小和她對著幹的表姐能對她安什麽好心。於是直接開口問了:“雲美人是稀客,這無事不登三寶殿,想必是有什麽事吧?”

“你這些年看是吃了不少苦頭,見誰對你好點便覺得有所圖謀。”雲晚哼了一聲,“我再不喜歡你,你也是我表妹,看看你能有什麽事?吃的喝的太醫也都看過了,總不會拿這些無聊的東西來害你。”

“哦?這麽好心?”若顏有些不敢相信。

“你小時候愛吃甜食,尤喜海棠蜜餞和杏仁酪一類的吃食。我不喜歡你,卻也記得個大概。”雲晚喝了口雪鶯端上來的茶,“你那病,我托人問了。主要還是心病。鬱結於心,時日久了才會那樣。你可想過要治?”

“怎麽?”

“明日臘八,陛下按理說會帶妃嬪去臨潼行宮泡湯。你去不去?”

“表姐希望我去?”若顏眯了眯眼。

“有些放鬆些的事情大可尋來做一做,別整日端著你那麽個臭臉,看著就叫人愁得慌。你也別覺得我是有什麽陰謀,我是不去的。你可以安下你的心。用不著覺得我想對你做什麽。”雲晚瞥了她一眼,“你同陛下總這麽僵著也不是個事。有些事孟昭儀不方便勸你,我想著那我便來做這個惡人。陛下是不來你宮裏見你沒錯,可他也下了旨意,若是你去尋他,任何人都不許攔。哪怕他同一群什麽個大將軍議事,隻要你去,便讓你進。”

“所以表姐是做說客來的?”若顏笑了一聲。

“說客?瞧你說得多難聽?你要不待見我我再不來了就是。”雲晚有些生氣了,“不就是小時候欺負了你幾次麽?是我錯了還不行?你犯得著記仇記到現在嗎?”

“嗯。”若顏笑出了聲,“所以表姐現在是不打算欺負我了?”

“欺負你幹嘛?瞧瞧你現在那個嬌弱的樣子,好歹是我們雲家的女兒,苦了誰你也別老這麽苦著自個兒。若瀾姐知道了多心疼。”

若顏聽她提起了阿姐,一時間有些難過。是啊,臘八過後就是年。阿姐這一年靈前會有什麽供品?

雲晚也覺得自己像是說錯了話,連忙道:“哎呀,這好不容易霆哥也回來了,今年好歹家裏人能吃頓湊合些的團圓飯是不是?你還要不要吃杏仁酪?到時候我再給你做。”

“好。”若顏點了點頭。

“別苦著張臉了。你那笑看著也難看得很,一點都不像你自己真的想笑的樣子。我東西送了話也說了,就回去了。你自個兒的病你也多操心點。”雲晚起身就要走。

若顏讓雪鶯把她送出去後杜嬤嬤過來了。

“嬤嬤怎麽來了?身體好些沒有?”若顏關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