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洛寒笙就去上朝了,若顏待在相府有些無趣,便帶了蓮兒回戲園子看看。

剛到戲園門口,門口的小廝見是若顏趕緊上前作了一禮:“見過若顏姑娘。”

“何時如此客氣了?”若顏蹙眉。

小廝諂媚道:“相爺放出消息說過幾日要在府裏設宴,慶賀相爺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妹妹。細想起來這位妹妹應該就是近日過府的若顏姑娘您了。”

若顏愣了片刻,洛寒笙說的要給她個堂堂正正的身份原來竟是這個意思。

她跟著小廝進了戲園,小廝給她安排的是上座。她什麽都沒說隻是坐下磕著瓜子聽戲。

戲裏唱了些什麽她沒顧上聽,腦子裏想的都是洛寒笙要在府裏設宴的事。

上半折戲唱完,若顏無心再聽就帶著蓮兒又回了相府。

洛寒笙下朝回來時,若顏正坐在他的書房翻著桌上的幾本遊記。

“怎麽今天忽然有興致看書了?”

若顏放下手中的遊記盯著洛寒笙半晌沒有說話。

洛寒笙被她盯得莫名其妙:“怎麽了?”

若顏不再看他,站了起來冷聲問道:“聽說你要在府裏設宴?”

洛寒笙沒有想到若顏這麽快就知道了,隻得點頭應了聲:“是。”

“這就是你說的要給我個堂堂正正的身份嗎?”

“是。”

若顏冷冷地笑了:“洛寒笙,我對你來說就是個物件嗎?給我什麽身份都是你說了算我的意見根本就無關緊要是不是?”

洛寒笙愣住,他確實沒有考慮若顏的意見,他隻是覺得,妹妹這個身份最合適,於是就這麽決定了。事已至此他也無法解釋什麽,隻是說:“除了妹妹這個身份,我想不到還有什麽合適的身份給你。”

“那若顏還真是謝謝相爺的恩典了。”若顏陰陽怪氣地說道,說完轉身就走。

洛寒笙站在原地一言不發地看著若顏的背影。其實他一開始是想娶她的,可是他不能。他害她家破人亡,又有什麽顏麵娶她?他能給她的最適合的身份就是妹妹了。

若顏回到花顏院後就鎖了房門,連蓮兒也進不去。

到了晚上,若顏終於開了房門,蓮兒端了熱水進了房間,她跪到若顏麵前:“小姐可莫要氣壞了自個兒的身子,若是不高興可以在花園裏轉轉。”

“罷了,你替我尋些史冊來讀讀,權當打發日子。”若顏揉了揉眉心。

“是。”

四月初三是個好日子,春光明媚。一大早整個相府都忙了起來。所有的下人都知道今天相爺要在府裏設宴慶賀尋回了失散多年的遠房表妹。

流水的席麵在後花園排開,整個相府上下張燈結彩好不熱鬧。

若顏一大早就被忙碌的下人搞出的動靜吵醒了。不等蓮兒進來侍候她就穿好衣裳出了院門。

看著丫鬟仆婦端著東西跑前跑後,若顏知道這是洛寒笙要在府裏設宴公布她的存在了。

蓮兒看見若顏,忙快步走到若顏身側:“二小姐。”

若顏勾起唇角譏諷道:“這宴還沒擺上,洛寒笙就叫你們改了稱呼麽?”

蓮兒慌忙跪下:“奴婢知錯,隻是這是相爺的吩咐,奴婢不敢不從。”

若顏伸出手將蓮兒拉起來,無奈道:“別動不動就跪下,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虐待你呢。”

“是。”

若顏帶著蓮兒向後花園走去,一路上的丫鬟仆婦見了若顏都恭恭敬敬叫一聲“二小姐”,隻是這一聲“二小姐”聽在若顏耳朵裏卻刺耳極了。

曾幾何時,她也是這樣被恭恭敬敬的喚著二小姐,隻不過那時她是高高在上的雲家的二小姐,而不是洛家的“二小姐”。

到了後花園,若顏看到花園空地上搭著的戲台子蹙起眉向蓮兒問道:“這是?”

“相爺請了城裏最好的青衣林五娘和最好的戲班子為二小姐您獻唱。”蓮兒喜道,“相爺著實疼愛二小姐呢。”

“疼愛?”若顏冷冷地笑了一聲,“怕是他心裏有愧吧。”

蓮兒不明白若顏話裏的意思,但聽出主子的不悅,忙閉了嘴不再說話了。

若顏轉過涼亭看到洛寒笙正站在不遠處和蕭逸聊著些什麽。

她提起裙擺走上前笑著打招呼:“蕭公子。”

洛寒笙蹙了蹙眉:“四月天還有點涼,多穿一點。”

“我又不冷。”若顏笑了笑,“兄長無需掛心。”

洛寒笙怔了一怔,若顏剛剛叫他叫的是兄長。他聲音微微有些酸澀:“我還是喜歡你幼時叫我笙哥哥。”

若顏笑道:“可若顏已不是舊時稚兒,兄長也並非彼時少年。”

“你說你們倆兄妹,我看著怎麽這麽別扭呢?”蕭逸說,“若顏,寒笙若是欺負你了你跟我說,我替你教訓他。”

若顏笑了起來:“兄長待若顏極好。不過既然蕭公子這麽說了,那可不能反悔。”

“大丈夫一言九鼎!”

“你們剛在聊什麽?”若顏問道。

不等洛寒笙開口蕭逸便搶著道:“洛兄的治水之策有了成效,陛下要給洛兄加封呢。”

“是嗎?那若顏可要恭喜兄長了。”

“為民辦事罷了。”洛寒笙說。

“洛兄心懷寬廣,小弟佩服。”蕭逸笑道。

這時小五一路小跑跑到洛寒笙耳側說了些什麽,洛寒笙臉色一變,皺著眉向若顏說道:“你和蕭逸先在花園裏轉轉,我有點急事要處理。”說完就急匆匆地走了。

“這是發生了什麽?”若顏問。

“今日相府大宴,賓客眾多,總有那麽幾個不討喜的人。估計洛兄是去處理那些人的事了吧。”

“不討喜的人?”

“洛兄這些年混跡朝野,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與其交好。總有些人看不慣他。”

“為何?”

“當年洛兄告發雲家謀逆有功,直接被陛下提拔為了左相。朝中便有些人對他抱有微詞。加上這些年洛兄屢屢建功,有些人便紅了眼,處處針對洛兄。”

“那今日,也有那樣的賓客嗎?”

蕭逸笑了:“有當然是有,不過那都是洛兄的事了。今日你隻需露個臉便可,剩下的都有洛兄。”

若顏點了點頭,沒再接話。

蕭逸見若顏不說話,撓了撓頭:“你來相府日子不長,我帶你轉轉吧。”

“好啊。”若顏笑了笑,“我這些日子還沒怎麽逛過相府呢。”

蕭逸帶著若顏說笑著向花園逛去。兩人剛逛到後花園一個女子嫋嫋婷婷地向蕭逸和若顏福了福身:“二小姐,蕭公子。”

女子櫻唇輕點,身段輕盈,腰肢仿若三月的細柳一般。巴掌大的小臉妝容整齊,不可不謂之絕色。

“洛兄倒真是舍得,請五娘你唱一折戲可是不易。”蕭逸對著女子笑道。

被叫做五娘的女子掩唇輕笑:“相爺親自來請五娘豈敢不從?看得出相爺是真心疼愛二小姐,設宴就連唱出戲的用度都是最好的。”

若顏蹙了蹙眉,向蕭逸問道:“這就是被稱作城中最好的青衣的林五娘?”

“是啊。怎麽?”

“很期待今晚的演出。”若顏敷衍的笑了笑。

林五娘轉了轉水汪汪的大眼睛向若顏問道:“姑娘是對五娘有什麽不滿之處嗎?”

若顏笑了笑:“哪有,隻是不怎麽喜歡聽戲罷了。”

“若顏姑娘出身戲園子竟會不喜歡聽戲?”林五娘佯著一臉的詫異問道。

蕭逸愣了一愣:“若顏,你?”

若顏沒有管蕭逸,揚起燦爛的笑容向林五娘反問道:“我聽說五娘出身青樓,那五娘可喜歡賣身?”

“二小姐這話什麽意思?”林五娘冷下了聲音。

“五娘自己便是自命清高的人,就別裝著什麽貞潔烈女去諷刺別人。”若顏高傲地說道,“我流落戲園多年沒錯,可不代表我就真的是個戲子。倒是五娘,作為一個戲子還能跟恩客這麽講話,是不懂禮數嗎?”

蕭逸見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樣子,向五娘斥道:“五娘,你怎麽能這樣跟二小姐說話呢,還不退下?”

“蕭公子。”五娘眼淚汪汪地瞧向蕭逸,“怎麽著我都是相爺今日請來的客人,二小姐這麽說話著實過分。”

“那你想讓我的妹妹怎麽跟你講話?難道要她對你低聲下氣的嗎?”洛寒笙從涼亭後轉了出來,臉上帶著幾分薄怒。

五娘眨巴著一雙淚汪汪的大眼睛向洛寒笙嬌聲道:“相爺!”

洛寒笙沒有理林五娘,揉了揉若顏的發頂柔聲道:“是我考慮不周,請了這樣的人進府裏。”

林五娘一聽登時就哭了起來,跺了跺腳轉身就跑了出去。蕭逸看了看洛寒笙和若顏:“我怕她出事,我去看看。”說著就跑去追林五娘了。

蕭逸走後若顏輕笑一聲,向著洛寒笙問道:“氣走了林五娘,今晚的戲誰來唱?”

洛寒笙笑意溫柔:“全憑你開心就好。我還請了一整個戲班子,難道還怕少她一個青衣不成。”

“相爺待若顏倒真算得上是情深意重,隻是不知道這裏到底有幾分愧意?”

洛寒笙怔住,苦笑道:“若我說隻是為了你呢?顏兒,若我隻是想討你開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