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亦哲有些看不下去,出言勸阻:“阿顏,別鬧了。”

若顏難得的媚笑起來,倚進李亦哲懷裏,指尖從李亦哲的喉結上緩緩滑下去,她輕輕在李亦哲耳邊吐出蘭馨,聲音卻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鬼:“可我就是想讓她死,怎麽辦?”

李亦哲愣住,他從沒想過若顏竟然會直接要求他殺死江萱虞。

江萱虞甩開抓住她的小太監的桎梏,衝到若顏跟前扯她衣服:“你個狐媚子!我不許你這般賴著陛下,你滾開!我不許你碰我的陛下!”

“還不把她抓住。”李亦哲頭疼起來。

那兩個小太監趕忙把江萱虞抓住拖下去壓住。

“阿顏,你沒事吧?”李亦哲給若顏把衣裳整理好關切地問道。

“陛下!她是妖女!你不能被她迷惑了!”江萱虞嘶號起來。

忽然,門口小太監跑進來通報:“陛下,宣武侯到了。”

“叫他到宮門口候著,等會便把江萱虞的屍首交給他帶回去。”李亦哲揉了揉眉心。

江萱虞這下是徹底絕望了,李亦哲說了這樣的話就代表著她是逃不掉了,她反倒寬了心,抬起臉,淚水早已經把妝花了個幹淨,她看著李亦哲:“臣妾知道陛下這是一定要臣妾死了。可是臣妾尚有一事想問。陛下可曾對臣妾動過一點心?”

“不曾。”李亦哲回答的很快。

“這麽多年來,宮裏八位嬪妃,隻有臣妾,孟婕妤和雲美人三人侍寢過。臣妾本想著,是不是臣妾到底還是和其他姐妹有那麽一點不同。可臣妾這才算看清,陛下心裏原來從未有過臣妾。”江萱虞哭得梨花帶雨,但李亦哲卻未見一分動容,她接著問:“臣妾還想知道,為什麽,為什麽是雲若顏?陛下為什麽對其他女人都是冷冰冰的,隻給了她一人這無限的恩寵?”

“因為是她,自始至終都是她。”李亦哲回答道。

若顏有些尷尬,訕笑了一聲:“想來虞美人將死,還有許多話要跟陛下說,臣妾便不打擾了。這會已經這麽晚了,臣妾就回去睡了。”

“阿顏,你打的好算盤。爛攤子丟下了便不管了,叫我一個人在這給你收拾殘局。”李亦哲無奈極了。

“陛下在她麵前用我自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然,早前我娘便傳消息給我要提防雲若顏。沒想到啊,沒想到賜居皇後居所便罷了,竟還真的應了宮室的名字是椒房專寵。陛下心裏,她便那麽重嗎?”江萱虞恨聲道。

“是,朕等了她十年。從頭到尾,唯她一人。”李亦哲的模樣深情極了。

若顏站在那裏著實尷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聽著李亦哲這樣的深情告白她有些亂了心神。

“嗬,可陛下身為帝王。帝王之愛該當如何?若是江山喝女人要陛下選擇又當如何?陛下免不了的三宮六院。貴妃娘娘如今風光無限,傾國傾城,可等年紀大了,人老珠黃,宮裏新鮮漂亮的姑娘跟嬌花似的一朵朵的連茬開,陛下還能那麽愛她嗎?”江萱虞笑得癲狂起來,“天下帝王均是無心之人。陛下啊陛下,臣妾在地底下等著看呐。等著看貴妃娘娘死在您手裏的那一天!”

“朕此生此世,來生來世,都不會讓阿顏死在朕的手裏,若真有那麽一天,朕寧願死的是自己。你的愛自私自利,便覺著朕也該和你一樣嗎?”李亦哲冷冷的看著她,“來人,動手吧。夜裏涼。宣武侯還等著呢。”

白綾上用白色的絲線繡著暗紋,隱約像是夾竹桃花的式樣。白綾勒上江萱虞的脖子,起初她還能掙紮著撲騰兩下,勒了不過一刻的功夫,江萱虞便閉上眼睛不動了。脖子上的紅痕觸目驚心。

上一刻還嬌花似的人,這一刻就已經死得透透的了。

這是若顏第一次見到殺人的樣子。一個人活生生的死在了她的麵前,她忍不住的反胃,捂著嘴嘔了起來。

李亦哲歎了口氣,將她打橫抱起來抱出了冷宮。吩咐下頭的人:“處理幹淨。”

若顏呼吸了幾口新鮮的空氣,感覺好受一點了。埋在李亦哲胸口咬著嘴唇一言不發。

“嚇著了?”李亦哲問她。

“沒有。”若顏嘴硬。

“沒有?沒有嘔成這樣?”李亦哲一臉無奈。

若顏揪著李亦哲的領子問他:“你同江萱虞說那些話做什麽?”

“哪些?”李亦哲有心逗她。

“罷了。臣妾不感興趣。”若顏別過頭去不看她。

“我聽說洛寒笙討你歡心十分艱難來著。”李亦哲冷不丁的說了這麽一句。

若顏愣了愣,有些恍神。是,洛寒笙當初為了讓她不恨自己,甚至不惜用苦肉計。洛寒笙如今上了戰場,也不知道肩上的傷打緊不打緊。隨軍的大夫估計醫術也不算高明,若是真受了傷可怎麽辦?也不知道雪鶯安排的藥品到了沒有?還有信鴿,也不知道信鴿雀鳥司可備下了沒有。

若顏正恍神的時候,李亦哲說了下一句話:“你說這條路我會比他走得更艱難些嗎?”

若顏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臣妾……臣妾不知道。這麽些年下來,臣妾其實早都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滋味了。小時候喜歡笙哥哥覺得整日都十分歡喜。可現在不管喜歡誰,都覺得是苦的。或許是苦吃多了,早已經不知道甜是什麽味道了。”

“阿顏,你可有想過,你喜歡的人是什麽樣的?”

“快到椒房宮了,臣妾可以自己回去。陛下明日還有政務要忙。臣妾也就不多留陛下了。”若顏想從李亦哲懷裏下來。

“阿顏,其實當初我想向你爹娘求娶的是你。隻是當年你還太小。如今……如今我娶了你,卻不知道你到底是個什麽心意。我就想問問你。”

李亦哲不說還好,說了若顏便想起了自己死去的阿姐。若顏從李亦哲懷裏掙下來,抬起頭看著李亦哲,眼神結了一層冰:“可臣妾受不起陛下的喜歡。正是陛下這份喜歡,讓阿姐嫁進了宮裏,最後從城牆上一躍而下。臣妾雖沒見到阿姐的屍身。但臣妾料想,那一定是極痛的。臣妾從小就這麽一個阿姐。從小照顧臣妾,得了喜歡的點心想的也是先給我嚐嚐。得了好的料子也是先給我裁衣裳。從小到大,阿姐對臣妾都是極好的。可臣妾的阿姐,全天下最好的阿姐,從那麽高的城牆上跳下來。陛下說愛臣妾,臣妾隻是不回應和拒絕,陛下便生氣難過。可阿姐呢?阿姐心裏都是陛下,阿姐那麽愛陛下,可阿姐得到了什麽?族人慘死,被移宮。樁樁件件都是屈辱。臣妾不知道,也想問問陛下,愛是什麽?是會讓人錐心刺骨的疼的東西嗎?若是這樣,臣妾不要。”

“阿顏……”李亦哲還想說點什麽。

“前頭便是椒房宮了,臣妾自己回去便可。不送陛下了。”若顏規規矩矩的行了禮退了下去。

回了椒房宮若顏洗漱完便上了床。雪鶯和淩音也識趣的沒有再多嘴。

若顏做了個夢。

夢裏陽光好得出奇,院子裏的石桌上鋪著織錦的緞子,上頭擺了涼糕,冰酪,還有一些時鮮的水果。雲若瀾坐在石凳上擺弄著一個漂亮的風箏,仔細的把竹條整理好遞給她。

若顏接過風箏在花園裏跑起來,風箏慢慢悠悠的飛起來,雲若瀾過來同她一起拉扯風箏的線。風箏越飛越高越飛越高。

若顏有些看不清楚那個風箏飛去了哪裏,忽然覺得手裏一空。風箏線就那麽斷了。

斷了線的風箏搖搖晃晃的落到了地上。

若顏跑去撿那個風箏,忽然耳邊聽到阿姐說:“顏顏,風箏線斷了。阿姐要死了。”

若顏睜大眼睛,前麵的風箏忽然不見了。若顏回過頭,不遠的地上躺著滿身是血的雲若瀾。白色的衣裳都被血染成了紅的。

“顏顏,別學阿姐。”

若顏猛的睜開眼睛,紅色的帳子垂著,外頭似乎火燭快滅了,光暗的出奇。

若顏爬起身子喚雪鶯:“雪鶯?雪鶯?”

雪鶯聽見若顏的聲音忙跑了過來撩開帳幔,添了根新的蠟燭。

光亮了起來,若顏的心漸漸安下來。

“娘娘可是做了噩夢?”雪鶯端了杯溫水遞上來。

若顏喝了口水捧著杯子有些恍惚,問道:“什麽時辰了?”

“還早呢,辰時才是晉封的禮辰,娘娘再睡會。還有三四個時辰呢。”雪鶯安撫道。

若顏蓋上被子躺下去,卻怎麽也睡不著。

雪鶯有些擔心,試探的問了句:“娘娘做了噩夢睡不著,要不奴婢去把陛下請過來陪著娘娘?”

“不必去了。他在我反而更睡不著。”

“那奴婢去給娘娘倒杯牛乳?牛乳助眠,娘娘不睡飽了明日可要受累了。死了虞美人,宮裏還是有七位嬪妃盯著娘娘呢。”

“阿姐當年,也是這樣的嗎?”

當年阿姐是皇後,盯著她的眼睛隻怕更多吧。那些日子,阿姐是怎麽熬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