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博鬆抬起頭來,笑著說道:“別渾說,我過去也不是貪官汙吏的。平日在宮裏,最多也就是主子的賞賜。現在,我才算是明白了,為什麽那麽多人拚了命死也不肯留在皇上身邊,一定要到地方上來。這也難怪,皇上身邊有多大的油水?辦差辦不好,還有丟官罷職的風險。聽說,縣太爺府裏的銀子加起來,夠伊犁城裏的人不用做就能活上一年的。這錢是哪兒來的?他一個正七品的芝麻官,一年能有多少俸祿?家裏的銀子是哪裏來的?”
貞杏笑著走到他的身邊,而微笑著說道:“好了好了,我隻一句話,到引來你這麽多的牢騷。有一點,咱們這店再這樣經營下去,早晚有一天要折騰黃了。”
齊博鬆微微的抿起了嘴,用那明亮的眸子看著貞杏,他微微閉起了眼睛,微微的仰起頭,吮吸著屋子裏暖暖的空氣。
“還是要做下去的。慢慢來吧。”齊博鬆說道。
貞杏揚了揚眉毛,她來問他主意,想不到,卻被他一句話打發了。
“哎呀,你快幫人家想想辦法嘛。店又不是我一個人的!”貞杏嗔道。
齊博鬆笑了起來,伸手過去一把摟住了杏貞,杏貞像個春天裏鬆毛小兔子,團成一個小團團,窩在齊博鬆的懷裏,甚是興奮。
“好好好,放心吧。船到橋頭自然直,車到山前必有路。促銷也不能總做,要想讓店持續發展下去,就不能圖眼前的利益!”齊博鬆說道。
貞杏揚起了頭,齊博鬆用下巴蹭了蹭貞杏的額頭。
“可是,現在要怎麽辦?”貞杏說道。
齊博鬆想了想,沒說什麽,抱貞杏的手臂更緊了。
宋老板一死,家裏頓時群龍無首。宋老板的兒子,才不過十幾歲,宋老板的媳婦,又是個地道的婦人,從不參與生意場麵上的事兒。宋老板一死,她媳婦就隻剩下會哭的份兒,竟一點也拿不起主意。
宋家從夥計到客戶,全都觀望著宋家未來的發展。聽說,有幾個夥計甚至暗中商量,要不要跳槽到別人家裏去做。
客戶們更不用說,生意人這玩意兒才不沒有聖人的胸襟,宋老板一死,早就有幾個盤算好的,要賬?沒門,趁著宋家亂上來了,索性,那些賬目就成了死賬。明明該進貨的,也歇了,宋老板一死,這店能不能開下去還是兩說,誰敢?
這就是生意人,惟利是圖。所謂落井下石,這就是生意人的做法。沒有利潤想做生意?沒門。
宋老板的夫人急了,連著小半個月沒見進賬,一家人吃什麽好?
這一日,宋老板的夫人打發了宋老板的兒子,特別到齊記來,明著是來謝謝叔叔嬸嬸幫忙打點喪事,實則,是來討救兵的。
齊博鬆和貞杏何曾看不出這一點,那小子沒說話時,貞杏就一轉眼珠,叫小福子端來兩杯茶水。自己抱著小虎坐在了一邊。
“齊叔叔,我們家的情況,你也看到了。現如今,都以為我們家是一塊大肥肉,恨不得大家都上來吃上一口!”宋家少爺說道。
齊博鬆剛要開口,突然聽到外麵一陣的響動。貞杏不禁的心裏一驚,難道,是於大派又來鬧事兒了?不可能呀!
正想著,隻見宋家的小夥計匆匆的闖了進來。
“少爺,您快回去看看吧!三叔來了,把夫人打了!”小夥計沒命的喊道。
“啊?”宋家少爺和齊博鬆不禁的喊了出來。
貞杏抬起腿來,剛要衝出去,小福子突然一把扯住了貞杏的衣袖。
“師母,別多管閑事兒。他三叔可不是什麽好惹的,再者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你們去了,算是什麽道理?”小福子說道。
一句話提醒的貞杏,貞杏瞅了瞅齊博鬆。
齊博鬆皺著眉頭說道:“哪兒來的那麽多事兒?走,去看看!”
貞杏點了點頭,突然猶豫的說道:“到了那邊,你盡量壓住你的暴脾氣!怎麽說,我們也是個外人!”
齊博鬆點了點頭,挽著貞杏的手,兩人一同到了宋家。
“啪”的一聲,一個茶碗被摔在了地上,正巧,碎片摔在了齊博鬆剛要伸進門的腳下。貞杏吃了一驚,叫了出來,狠狠的推了齊博鬆一把,齊博鬆一個趔趄,若不是貞杏眼疾手快,那碎片就插進了齊博鬆的腳丫子上。
兩人再一抬頭,隻見宋寡婦披頭散發,臉上眼淚和鼻涕混為了一攤。宋寡婦一隻手裏拿著剪刀,指著自己的胸口,一麵不停的掉淚,一麵看著對麵的男子。
貞杏也顧不得指責,吃驚的喊道:“大嫂,你……你這是要做什麽!”
“做什麽?他宋老三要逼死我們母子,好,我隨了他的願!死給你們看!”說著,那宋寡婦要將那剪刀插進自己的胸口。
貞杏剛要動,齊博鬆突然拉住了貞杏的衣袖。貞杏不禁的扭過頭,隻見齊博鬆一臉的從容,很是有把握的樣子。
“你可別說的這麽難聽,誰逼死誰?我大哥欠了我們家銀子,如今,我來討要,這還不成嗎?難道,我們家是大風吹來的不成?誰不是拚死拚活的賺來的?如今,你一句沒有,就想不還錢了?天底下還有沒有王法?”宋老三罵道。
齊博鬆微微一笑,將貞杏冰冷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中捂著。心裏對這事兒,已經有了大概的概念。
“我們本來也沒有錢,你自己看看賬,小半個月都沒進錢了,哪裏來的錢?上哪兒去給你錢!”宋寡婦喊道。
“沒錢?沒錢也行。嫂子,我看,你也沒有這個能力經營我大哥的店,幹脆,這店我來接手。你們,也省得還錢了!”宋老三說道。
宋寡婦突然又抹起了一個茶碗,狠狠摔在了宋老三的腳下。
“王八蛋!我們家不過就欠了你三百兩銀子,你就想用這點銀子巧我們家的店?你還是不是人?王八蛋!”宋寡婦狠狠的罵道。
貞杏剛要開口,幫著宋寡婦罵宋老三,齊博鬆突然搶先一步,認真的說道:“你們兩家的事兒,我是管不著。但是,宋大哥和我不是一般的交情。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可有一點,不能欺負了孤兒寡母。既然是個爺們,就更不能用卑鄙的手段搶人家的店吧?既然,你想要宋家的店,若嫂子想賣,你們索性彈個價!可有一點,這房子,是我們家的,不管你們誰來經營,房租都要重新談。過去,五十兩銀子租給宋大哥,那是我們的交情。如今,這店要換主子,房子的事兒,還得要我們家說的算!”
“齊叔叔!”宋老板的兒子喊道。
齊博鬆扭頭瞥了他一眼,心說,這小子還真是笨蛋。
宋老板的兒子是笨蛋,可宋老三不是笨蛋。齊博鬆這一番話,是明擺著是幫著宋寡婦。換了主子要多交房租,這話說給誰聽呢?還不是說給他宋老三聽?
“我們家的事兒,輪不找外人插手!”宋老三怒道。
“沒人想插手你們家的事兒,可這房子是我們家的,我們家想租給誰就租給誰。怎麽著,我們家的房子還要免費給你們住?”貞杏怒道。
宋老三憋了一口氣,惡狠狠的看著這兩個人。齊博鬆暗中給宋寡婦使了個眼色,宋寡婦將披散開的頭發挽了起來,也不哭了。
隻聽那宋寡婦對宋老三說道:“我們家裏沒有現金,你若是要貨,就將這些貨拿走吧。房子是人家的,人家願意不願意租給你,那就是他的事兒了。我們家如今是孤兒寡婦,大不了就淪落街頭!”
說著,宋寡婦又哭了起來。
宋老三突然指著宋寡婦的鼻子說道:“你少來這一套,這房子雖然不是你們家的,但是,我哥哥當時買了一塊地,隻等著明年開春蓋房子呢!”
“你哥哥沒有錢,哪裏來的地?他確實曾張羅了一塊地,可是,家裏突然之間沒了錢,官府也沒賣!”宋寡婦說道。
“我不管!既然沒有地,你就用房子抵押!”宋老三怒道。
“嘿嘿嘿,說什麽呢!這房子是我們家的,抵押,你跟誰說呢!好大的口氣,這房子現在抵押給你,你敢要嗎?想什麽想!”貞杏怒道。
“沒跟你們說!嫂子,把你們家的祖宅抵押給我!”宋老三說道。
貞杏再也忍不住了,掙脫了齊博鬆的手罵道:“你也太欺負人了!算起來,你也是小叔子,怎麽上來逼起了你嫂子?難道,你要讓你嫂子和侄子露宿街頭?你安得什麽心!”
宋老三冷笑了兩聲,這時候,宋寡婦說道:“當著大家的麵,我把賬本全拿出來。家裏一共有二百多兩銀子的貨,你拿去,房子是人家的,我們不租了。再加上,我們家的牌匾,也算是湊足了你的三百兩銀子!”
“你糊塗了?一個塊牌匾值幾十兩銀子?別做夢了!今兒,要麽你拿錢,要麽,你把祖宅交出來!”宋老三斜著眼睛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