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我今天就是來看看你。後天,我就要走了。往後要是再想相見,隻怕,是萬萬不能了!”貞杏說著,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滴滴答答的就掉下來。

劉太太聽著她的這一番話,眼睛竟也有些濕潤。死死的捏著自己的手指,不讓自己哭出來。

劉太太咽了一口吐沫,將自己那悲傷的情緒壓下去。接著,湊過來拉著貞杏的手,貞杏抬頭,見到劉太太的眼圈紅的像是個兔子。

“貞杏,別渾說。你不能在娘家住一輩子!”劉太太說道。

這句話說的多麽無力?連劉太太自己也意識到,這句話和廢話沒有什麽區別。她能從貞杏的語氣中聽出,貞杏這一走,不是自己心甘情願的。就像是她說的那樣,在要相見,隻怕,要下一輩子。

貞杏深吸了一口氣,拉住了劉太太的手。又垂下眼睛去,輕聲對劉太太說道:“梅姐,這些年多虧了你的照顧……”

“好妹子,別說,別說了……”劉太太說著,淚珠也滾了下來。

貞杏和劉太太互相對哭,都知道,今日一別,一生不能相見。這兩人幽幽的哭著,仿佛夜裏女鬼的幽怨聲。

這個消息對於劉太太來說,真是太突然了。就像是身邊的人猛然的死了,一下子讓她接受不了。

等貞杏一離開她家,劉太太的心髒就受不了了。躺在床上“哎呦”了半宿,劉老板這個向來沾到枕頭就睡著的人都驚動了,趕忙請了大夫來看病。

劉家的下人駕駛著馬車送貞杏回家,貞杏在自己家的門口站了有一分鍾,才推門進去。這個平凡而普通的大門,她進進出出多少次?往後,她大概就沒什麽機會能夠推開這扇門了。

這扇門裏,積攢了她的愛情與夢想。

如今,夢醒了,她該走了。回到她原來的位置去,做回那個本就不是她的人。她的人生,就像是一出戲。她就是那戲台子上的名伶,用自己的生命詮釋著悲歡離合的意義。

這個夜裏,好安靜。貞杏推開了門,“吱嘎”的一聲,冷到了心裏去。

貞杏回身將門關上,身子緊緊的靠在大門上。好冷,這五月的夜裏,涼浸浸的,絲絲的清風中,透過刺骨的冷意。

貞杏深吸了一口氣,抬腿穿過月亮門走進了小院子。天色已晚,齊博鬆的房間裏亮著燈光。自昨日開始,齊博鬆便回到自己的房間住。他大概也在傷心吧,哎……

貞杏一麵看著齊博鬆的房間,一麵緩緩的往自己的房間裏走。突然,“吱嘎”的一聲,齊博鬆房間的門開了。

貞杏扭頭望去,不禁的皺起了眉頭。

“姐姐,你回來了?”小柔一臉得意的問道。

“你在這兒做什麽?”貞杏冷冷的問道。

“往後,小柔就要和姐姐一同服侍夫君,不回到這,那要小柔住到哪裏去呢?”小柔的眸子裏一瞬間放出一種揚眉吐氣的光。

貞杏冷笑了出來,什麽叫鼠目寸光,她總算是有所了解。

當然嘍,不能要求每個人都要有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理想抱負。像是小柔這樣的人,隻一心想著給人家做妾的人,也不再少數嘛。

“好,既然是服侍夫君,那你就去給你夫君燒洗腳水吧。別忘了,順帶連我的也燒出來。我在這個家的一天,就是這個家的女主人。還輪不到狐狸精在這個家裏撒野!”貞杏冷笑著說道,她扭過頭去不看小柔,反而是看這主臥的門。

小柔“噗嗤”的一聲笑了出來,指著貞杏說道:“姐姐還真是較真,既然姐姐較真,小柔不妨問兩句,姐姐,難道你不知道,妻不如妾這句話嗎?往後受寵的人,是小柔,不是姐姐。”

貞杏緩緩的轉過頭來,一臉淡然的微笑。小柔看著貞杏的從容不迫,反而漸漸的收起了笑容。

“你信不信,我把你賣到窯子裏去?齊博鬆還聽我的話呢,我趁著現在把你賣到窯子裏,還來得及!”貞杏微笑著說道。

小柔的臉立刻變了顏色,她瞪大了眼睛,對貞杏怒目而視。

貞杏得意的笑著說道:“傻丫頭,你真是笨死了。我就是千萬也沒想到,世界上還有你這種笨蛋!你現在過門沒?沒過門你在我麵前耀武揚威什麽?我手裏還有你的賣身契呢!誰勝誰負,咱們走著瞧。明兒我就叫個人伢子來,把你賣到暗門子裏去。我看你,還上哪兒得意去!”

“你!你別欺人太甚!現在你壓在我上頭,總有一天,我要討回來!”小柔怒道。

貞杏哈哈哈的大笑了出來,隻怕,你這輩子也沒機會了。貞杏在心理說道,她打心眼兒裏討厭這個死女人。

“嘎吱”的一聲,主臥的門打開了。齊博鬆看到貞杏和小柔在吵架,貞杏一扭頭就看到了齊博鬆。齊博鬆仿佛一下子就老了十歲一樣,無精打采的。

“貞杏,你回來了?我有話對你說。”齊博鬆說道。

小柔的臉色突然變了,又變成往日那微笑起來楚楚動人的模樣。她深情款款的看著齊博鬆,誰知道,齊博鬆並未看她。

貞杏從鼻子裏擠出一個“哼”字,慫了慫肩膀,甩給小柔一個白眼。

她一言不發的走到主臥的屋子裏,回頭關門時,想了想,覺得自己沒必要在這個時候繼續和小柔生氣。真的沒有這個必要,在她的世界裏,那個女人已經成了曆史。

貞杏一關上門,齊博鬆就從身後抱住了她。

“別走。”齊博鬆的頭靠在貞杏的頭發上,貞杏聽到這話,剛剛不久之前才止住的淚水又落了下來。

“別走。”齊博鬆又說道。

貞杏苦笑了出來。

走,或者不走,已經不是她能夠決定的。

“算了吧,都過去了。你好好和小柔過日子,你看,如今事業也不錯,賺的錢夠花。你們有了房子、有了田地。往後,不用愁吃穿。這樣的日子,很好。”貞杏幽幽的說道。

齊博鬆深吸了一口氣,低聲說道:“為什麽你到現在還在誤會我?”

“別說這些了,我不想聽。你們往後的日子不是我想要關心的,至於我,是生還是死,也不是你應該關心的。我們倆,本就是兩個世界裏的孤魂……”貞杏說道這裏,也說不下去了。

五月的夜裏,風輕輕的吹著。兩個人聽著這輕輕的風聲,都想起了過去的這幾年裏相濡以沫的日子。

若不是,若不是沒有小柔的出現。貞杏一定不會走吧。齊博鬆心想。

是的,小柔是個導火索。若是沒有小柔,貞杏一定會同意跟他私奔。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等著、等著任人宰割!

齊博鬆痛苦的呼吸著,每每呼吸一次,他的心髒就像是插進無數根的鋼針。那星星點點的疼聚集在一起,就成了無垠的傷痛。揮不去、擦不掉,喊不出來,隻能自己忍著。

忍著。

又能夠忍多久呢?她這一走,便不再回來。他和她心裏都十分清楚這一點,所以,這一次的離別就等於死別。

隻有在奈何橋上,他才會再次的遇見她。

於是,到了這個時候,任何的語言都沒有意義。他無法挽留她,他知道她現在就是反悔,隻怕都來不及了!

突然,齊博鬆一驚。一瞬間讓他清醒,他側著耳朵細細的聽著那風聲。那風聲中,似乎傳來了一種不祥的聲音。

齊博鬆立刻掏出護身匕首,塞進貞杏的胸口。迅速的抄起桌子上的劍,“別出來!”齊博鬆對貞杏說道。

齊博鬆拉開一扇門,抽劍出鞘,在這個清冷的夜晚中,他手中的那把劍發出陣陣的寒光。似乎,連劍也意識到了什麽。

“是哪路的英雄?獻身吧!”齊博鬆一麵四周打量,一麵說道。

齊博鬆的手緊緊的握著劍柄,他不停的打量著周圍,喉結不停的上下翻動著。在這個夜裏,他的心跳聲也加快了步伐。

齊博鬆很少這樣的緊張,他究竟聽到了什麽?

“喵”的一聲,隨著這貓叫聲。在濃鬱的夜色裏,一直大花貓走了出來。它一麵看著齊博鬆,一麵叫著。

是小虎。

齊博鬆放鬆了警惕,原來,是他聽錯了。那剛剛輕微的腳步聲,竟然是這個討厭的小虎。

齊博鬆深吸了一口氣,突然,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事兒,緊緊的盯著小虎的臉。小虎那一張貓臉,和平時的貓臉沒有什麽區別。毛乎乎的,圓圓的,一雙大眼睛在黑暗處會發出幽綠的光。

小虎的臉上總是帶著懶洋洋的笑容,這是它獨有的表情。大概是貞杏把它養懶了,甭管什麽時間什麽地點,它總是半眯著眼。

可是,今天的小虎,為什麽和平常有些不同?一雙貓咪的大眼睛睜成了兩個小燈籠,就是連臉上的表情也格外的認真。它那“喵喵”的聲音,不是慵懶的,而是,而是帶著擔心的叫聲!

“不好!”齊博鬆心裏一驚!

“嗖”的一聲,他的身後一隻劍直逼他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