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見你

金秋醒過來得很早,她隻是受了點皮外傷,不過路人報警以後她還是被送到了醫院裏,醫生給她做了簡單的處理。

因為傷得不重,她隻打算在醫院裏過一夜,明天就回去上班,這都是小事,令她驚慌的是,白瑄不見了。

她當然知道白瑄在生死關頭推開了她,否則她估計不死也要殘廢,但是他去哪裏了呢?

金秋想要回去找他,但是從報警被抬上救護車開始,她身邊就圍繞了許多人,她說要出院,醫生根本不讓,堅持要讓她留院觀察一天。

她表麵上答應下來,但是等護士離開以後,她想著的卻是半夜偷偷回去。可是沒想到來不及實施計劃,突然有醫生過來說要替她轉到特殊病房去。

金秋嚇了好大一跳,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她開口問醫生,醫生卻也隻是模棱兩可說有人照顧她。

難不成是衛天行知道了?金秋挺疑惑的,她拒絕了這樣的安排,但是那醫生很為難地看著她:“小姐,請不要讓我們難做。”

金秋想著該不會是肇事者想要私了,所以才擺出這樣一副誠懇的態度道歉的吧,如果是這樣,她現在根本沒心情去理會這些事。

白瑄不見了。當務之急是把他找回來,她要先回酒店去看看,所以她想了想,表麵上答應下來,但是卻說:“我想先去上個廁所。”

事情很順利,沒人會想得到她會逃跑,金秋從安全樓梯下去,每走一步都覺得腿在軟。

白瑄會不會出事了,他會不會不在酒店裏?這麽一個可怕的念頭湧上她的心頭,讓她渾身戰栗,站立不穩。

她一方麵心急如焚,另一方麵卻矛盾地放緩了腳步,像是害怕證實最壞的情況,她磨蹭到樓下的時候已經過了不知道多久。

外頭星辰璀璨,她艱難地走到醫院門口,想要看看有沒有出租車,還沒等她抬手,她就被人摟盡了一個溫暖熟悉的懷抱,白瑄有無窮無盡的話想要和她說,想要叫她的名字,但是他的喉嚨仿佛被什麽堵住一樣,隻能發出幾個破碎的音節。

但是他的肩膀已經鬆弛了下來,整個人彌漫著的戾氣消散,他從一隻得了狂犬病的狗變回了那隻溫順的聽話的大狗,聲音軟軟糯糯的:“老婆,你沒事吧。”

金秋也覺得一顆心咕咚一聲落回胸膛裏:“你沒事吧?”

“沒事。”白瑄抱著她,決定死都不撒手了,他蹭了蹭她的臉,沒良心地把跟在後麵的舅舅外公外婆和爺爺拋之腦後了。

金秋也沒把這些人當做和白瑄有關的,直到白老頭忍不住吃味,開了口:“阿瑄啊,現在人找到了,你可以和爺爺回去休息了吧?”

白瑄把腦袋擱在金秋肩膀上,臉頰貼著臉頰,他咕噥了句:“不要。”

金秋聽見了這番對話,有一種被雷劈過的感覺,她看了看白瑄,又看了看那站著的幾個氣勢非凡的人,傻眼了:“誒,爺爺?”

“咳,”黃子安輕咳一聲,“金小姐你好,我是阿瑄的舅舅,這是他的祖父,外祖父和外祖母。”

金秋的表情隻能用一個詞來形容:呆若木雞。

她張了張嘴,看向白瑄,他心虛地把臉埋在她懷裏,金秋不知道是該問什麽才好,竟然隻能僵在那裏,大家默然無言。

“呃,”她好半天找回自己的聲音,清了清嗓子,“叔叔好,爺爺奶奶好。”這樣叫大丈夫,可以嗎,是不是太奇怪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金秋腦袋裏閃過無數念頭,到最後卻隻能幹巴巴地微笑。

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完全沒有想過會要見家長啊!這是什麽節奏!!金秋隻覺得有一千頭草泥馬在心頭呼嘯而過,揚起塵埃萬千。

大約也是看出來她了尷尬和意外,黃子安放緩了聲音:“阿瑄,既然人已經找到了,就先回醫院吧,你的身體還沒好。”

剛剛從病床下來就火急火燎地找人,估計他也累壞了。但是白瑄軟軟道:“我不去。”

“聽話。”黃子安板著臉,“你答應過我,找到人以後就跟我回去的。”

白瑄鼻尖一酸,嗚咽一聲,把金秋抱得更緊了,她都快喘不過氣來了,金秋摸了摸他的額頭,一腦門的冷汗,而且額頭發燙,她嚇壞了,脫身出來一看:“你發燒了?”

“沒有。”白瑄燒得臉頰通紅,眼波迷離,卻還是固執地否認,“我沒有生病,你不要丟下我。”

嗓音裏帶著濃濃的鼻音,他整個人燙得不同尋常,金秋沒好氣道:“誰要丟下你了,先和我去看病。”

她話一出口就覺得好像不大好,抬眼看著黃子安他們:“呃,叔叔我們先讓他去看病吧。”

黃子安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們,點了點頭:“白叔,爸媽,我們還是先順著阿瑄吧,這家醫院也不錯。”

白老頭幽怨地看了一眼叛變的孫子,一馬當先走在前麵,金秋拉著白瑄的手哄他:“我們先去看病,我陪著你。”

好不容易把他哄進了醫院,醫生簡單檢查以後就說隻是著涼了才發燒的,這也難怪,他情緒大起大落,出了汗又被風一吹,不感冒才怪呢。

以白、黃兩家的能耐,自然是有最好的待遇,護士配好了藥水要給他打點滴,白瑄死活不肯,抽抽鼻子和金秋撒嬌:“我手痛。”

金秋握著他的手,隻見右手上好幾個針孔,他自己拔針的時候不注意,流了好多血,手背上沾了些許血漬,左手上也好不到哪裏去,因為長期靜脈注射而導致針孔密布。

她看了他一眼,淡定地說:“那你脫褲子打嗎?”

白瑄驚恐地看了她一眼一眼,乖乖把左手伸過去,一臉英勇就義的表情,護士是老資格了,打針又快又輕,沒一會兒一瓶青黴素就掛上了,白瑄靠在她的肩頭,摸了摸她手臂上的紗布:“痛不痛?”

“擦傷而已,沒事。”金秋隻是當時被撞的時候一時半會兒爬不起來,傷勢是真的不重。

白瑄放心了,他掩口打了個哈欠:“老婆,困困。”

金秋拿掉了靠背的墊子,讓他平躺下來,提了提被子給他蓋好:“睡吧。”白瑄拉著她的手:“那你不能走,我會害怕的。”

“不走。”失而複得的東西太過珍貴,金秋微笑著在他麵頰上親吻了一下,“乖,睡吧。”

白瑄一秒鍾就睡著了,高燒使得他的四肢軟弱無力,腦袋昏沉,他隻來得及握緊她的手,就飛快睡著了。

折騰了一夜,已經是淩晨四點鍾了。

金秋也覺得困倦,想要在這裏靠一靠,誰料黃子安突然開門進來,對她做了個手勢,顯然是有話要說,金秋猶豫了一下,還是起身走了出去。

在外麵的客廳裏,幾位家長的視線都停留在她的身上,金秋這時才感覺到緊張和無措——她這要怎麽解釋他們之間的關係?說出去有人信嗎。

有人信。白瑄從前二十幾年的生活單純地像是白紙,他連和自己認識多年的爺爺都不怎麽認識,何況是別的女人,自從出了車禍以後,他一直就在病房裏沒有醒來過,但是一醒過來就要去找一個陌生的女人。

但是審問卻還是必不可少的,黃子安收起了對待自己外甥的溫言細語,他麵無表情的樣子就足夠嚇人了:“你是怎麽認識阿瑄的?”

金秋猶豫了一秒鍾,就決定實話實說,謊話是編不全的,他們甚至沒有來得及串供,如此一來還真不如實話實話:“有一天我在家裏,就發現他跟在我身邊。”

她用盡量簡潔有力的語言把這段時間的事情講了一遍,黃子安代表所有長輩發言:“他說他什麽都不記得了?”

“剛開始的時候什麽都不記得,連名字都忘記了,後來慢慢想起來了。”金秋謹慎地回答。

黃子安不動聲色:“他都說過些什麽?”

金秋絞盡腦汁回憶白瑄提起過的身世:“他說他記得最後一件事情就是出了車禍,後來想起來他從前好像……呃,”她到現在還沒有理解白瑄的具體情況,“好像大家都覺得他有點,嗯,內向。”

黃子安眉毛動了動:“你不覺得阿瑄像是有問題的嗎?”

“我覺得他很單純。”金秋皺著眉,迷惑道,“那也隻是性格,有的時候是很天真像是孩子,但是如果說傻就不可能了,他很聰明。”

白老爺子哼了一聲:“聰明?”不是他貶低自己的孫子,白瑄的智商始終停留在三四歲的孩童階段,連說話都說不自然,不過說起來他醒來以後倒像是真的不同了。

“非常聰明。”金秋很肯定,“看過的書一遍就能背下來,什麽事情看我做一遍基本上就能學會了。”

白瑄的廚藝可是偷師來的,從無到有,不要太厲害。

沒想到聽見這句話,其餘人都露出了錯愕的表情,黃子安問:“此話當真?”

“……當然,有什麽問題嗎?”金秋也意外,這次回答她的是黃母,她哀愁地看著金秋:“我們家阿瑄性格是好,但是他小的時候發過一次高燒,醒過來之後整個人就有點遲鈍了,到了五六歲還不會說話,大家逗他都沒有反應,醫生說是自閉症。”

而有不少自閉症的孩童,實際上也是智障。

金秋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白瑄怎麽看都不像是自閉症孩童啊,不過如果這麽解釋,他的性格倒是容易理解了,為什麽會像是一個沒有長大的孩子。

“他不是傻子。”金秋最終用這樣肯定的語氣告訴麵前的幾位家長,“他很聰明,他是一個正常的人。”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金秋會那麽說,但是如果能夠恢複正常自然是好事,甚至可以說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就在大家說話的時候,房間裏傳來咚一聲悶響,隨即是匆忙混亂的腳步聲,金秋站起來要去開門,結果就聽見咚一聲,好像是撞門上了,聽著都替他覺得疼,白瑄開了門出來,滿麵倉皇,鞋都沒穿,赤著腳出來的,手背上兩道血痕,又是拔了針出來的。

“老婆。”他一看到金秋就鬆了口氣,整個人的力氣都被抽幹了,他四肢酸軟,根本拉都拉不住她,是金秋主動走過去拉著他的手:“你怎麽出來了?”

“我還以為你不見了。”白瑄抽噎道,“嚇死我了。”

他看起來就好像是被遺棄的孩子,一丁點風吹草動都會讓他如同驚弓之鳥,金秋心都軟了:“不會的,我在呢,就在這裏。”

時間不早了,黃子安低聲詢問過幾位老人家的意思,便道:“那金小姐就在這裏陪著阿瑄吧,我們先回去了。”

金秋被白瑄抱著都沒辦法去門口送送幾位長輩,她隻能頷首道:“爺爺奶奶慢走,叔叔慢走。”

他們走了,白瑄都鬆了口氣,把她拉回房間裏去睡覺,金秋看了看吊瓶,隻剩下小半瓶了,白瑄的手變成這樣,她都不忍心再給他紮一針,隻能哄著他先睡覺,這回白瑄多張了個心眼:“和我一起睡。”

金秋道:“我就睡在旁邊,你拉著我的手行不行?”

“不行!”他固執地把她拽上床,“我要抱著你睡我才能安心,萬一你不見了怎麽辦?”

金秋太累,沒有力氣和他再做爭執,任由他抱著自己,沒一會兒,兩個人都睡著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都要被小白的癡情感動了,多傻多乖的大狗啊,唉

金秋就這麽毫無準備見了家長……大家覺得他們會接受她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