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花花
三四點鍾,大街上空無一人,出租車司機困倦不耐,收了錢正準備走,從後視鏡裏一瞄卻發現車旁邊突然出現了一個男人,簡直像是憑空冒出來的鬼,嚇得司機一踩油門飛馳而去,看都沒敢多看一眼。
要不是因為小腹一陣陣的抽痛,金秋真的超級想笑,繼便利店見鬼的流言後(還記得那天白瑄去試驗自己現形的時間嗎),估計又會出現新的都市恐怖故事了……白瑄委屈地扁扁嘴,直接把她打橫一抱,直接抱上了樓。
開門的時候金秋看到隔壁老太婆養的一隻貓餓得嗚嗚叫喚,她有些奇怪,這隻貓平常和那個寡居的老婆婆住在一起,性格也像是那個脾氣執拗的老人,等閑不讓人靠近,今天想來是餓過頭了,才會過來向她討要吃的。
“是不是惹主人生氣了啊。”金秋看到這些小生命,縱然再難受,還是和顏悅色的,“阿瑄,家裏還有剩飯嗎,貓的脾胃好像更弱一點,牛奶好像不能吃。”
“我去弄。”這隻貓也不怕白瑄,也不知道是不是把他當做了人,他先把金秋抱回床上,忙著給她衝熱水袋煮紅糖水,又怕她餓了,還多煮了一碗糖蛋。
等到金秋吃上了,他才有空給那隻餓慘了的貓做了份貓飯,它看起來瘦骨嶙峋的,年紀也大了,皮毛開始脫落,動作也不警覺矯健,但是身上卻還很幹淨,可以看得出來它的主人很愛護它。
大約是真的餓慘了,它大口大口吃著飯,白瑄摸了摸它的腦袋:“如果餓了就再來找我吧,讓你吃飽還是可以的。”
大約有靈性的動物都是可以聽懂人類說的話的,那隻貓聽見他那麽說,突然把腦袋一揚,碧綠的眼珠盯著白瑄,他關切道:“怎麽啦,不好吃嗎?”
那隻貓咬著他的褲腳把他往房門前拖,白瑄奇怪道:“你要帶我去哪裏啊?”
那隻貓嗚嗚咽咽朝他喵嗚著,示意他進屋,但是那是別人家,門還鎖著的,白瑄犯了難:“你是要我進去?”
它咬了咬他的褲腳表示答對了,白瑄撓了撓臉,左看看右看看,沒有發現人,幹脆變回了鬼魂穿牆進去,此時天際已白,絲絲光亮透過窗簾照進房間裏,白瑄環顧四周,總覺得陰森森的。
這屋子和金秋家裏的格局一樣,但是陰沉簡陋了許多,一個年邁的老太婆躺在床上,喉頭發出詭異的聲響,渾濁的眼珠轉動著,仿佛在尋找什麽。
那隻貓從窗戶裏跳了進來,跳到床上蹭著她的臉頰,白瑄聽見她含糊地喚了句“花花”,那大概是這隻貓的名字,它喵嗚了一聲,用哀求的眼神看著白瑄。
白瑄湊過去,那個老太婆已然氣息奄奄,不過是強撐著最後一口氣罷了,而那個老太婆驟然看見家裏出現了一個年輕漂亮的男人,竟然不害怕,隻是用盡全身力氣,渾濁地吐著字:“照、照顧……花……”
照顧花花。白瑄聽懂了她的意思,忙點頭:“好的好的,我知道了。”他小心翼翼地看著她,“我給你打120吧。”
可是那個老太婆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麽了,她兩眼昏花,身體沉重,也知道自己的大限之日將要來臨,兒女們都在外成家,她卻一點眷戀都沒有,到頭來,死的時候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十幾年來陪伴在自己身邊的一隻老貓。
花花已經老了,它陪伴著她度過了寂寞而漫長的最後十年,一人一貓的感情勝過一切,是它的陪伴讓她覺得晚年不至於太過寂寞。
想起來,平日裏她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坐在搖椅裏聽著收音機,雖然她耳朵已經聽不見什麽聲音了,但是家裏有點聲響總是好的,而那個時候,花花總會伏在她的膝上,乖順地陪伴著她。
要死了,她不覺得有什麽遺憾,也不對那些不孝順的子女有什麽傷心的,她隻是擔心花花,雖然不知道麵前的這個男人是誰,但是她可以感覺得到他的善意。
就如她所料,他答應下來之後,她覺得已經沒有遺憾了,她想要伸出枯瘦的手再去撫摸一遍花花,但是已經沒有了力氣,手指微微一抬,便永遠地垂下了。
白瑄看了就覺得難受,雖然他和這個老太婆素昧平生,但是臨死前,竟然沒有一個人在她身邊為她養老送終,這樣的事情讓白瑄覺得非常難受,心裏堵堵的。
他把被子提了提,給她蓋好,花花依偎在她身邊不肯離去,白瑄想了想:“你想陪她就陪著吧,餓了就來我們家,她臨死前把你托付給我,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花花發出了嬰兒啼哭一般的嗚咽聲。
白瑄歎了口氣,飄回家裏和金秋把事情的始末交代了一遍,金秋聽了也覺得不好受:“空巢老人啊。”
現在獨生子女那麽多,一對夫妻要負擔四個甚至以上的老人,還有底下的孩子,壓力之大可想而知,而在這樣老齡化的社會結構下,空巢老人不可避免地出現了,有人作伴還好,但是更多的卻是獨居,可能好幾個月都不會有人來關心那個老人,哪怕是死。
如果不是今天那隻貓找到了白瑄,金秋就算是在她隔壁,可能過幾個月都不會發現她出事了,或許要過一年半載,老太婆的屍體才會被發現吧。
她本來覺得挺餓的,這會兒卻食不下咽,拿了手機報警,理所當然地把白瑄給略過去了,就說自己好長一段時間沒看見那個老太婆,今天去敲門對方又不開,生怕出了什麽事情,讓警察過來看看。
於是天剛剛亮,民警就過來了,金秋作為報警人自然要在場,他們找了物業過來開門,一進去,金秋就看見那個老太婆躺在床上,直挺挺的,已經死透了。
花花蹲在被子上,像是哀悼像是痛哭。
金秋把花花抱了過來,它並不反抗:“這隻貓是她托我照顧的,我就先帶走了。”她怕花花不肯離開,和它說,“等等會有人很多人過來,你還是跟著我走吧。”
老貓匍匐在她懷裏,一雙碧綠的眼睛仿佛洞察人事。
金秋歎了口氣,這裏就沒有她什麽事兒了,她盡了一名好市民好鄰居的義務,其他的事情,就不歸她管了。
當然,既然答應了人家,花花還是要養的。
一抱回家,白瑄就不高興了:“老婆,讓我抱它。”
“為什麽啊?”金秋挺喜歡動物的,難得花花不撓人,她還挺喜歡的,白瑄不開心了,而且是非常非常不開心:“你隻能抱我,不能抱它!”
“醋死了。”金秋把貓丟給他,“我要睡覺了,這次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要叫醒我。”
今天累得夠嗆,金秋幾乎是一沾枕頭就睡熟了,白瑄怕她睡著了難受,想去給她捂著肚子,不過想了想,還是把花花放在了墊子上,拿了紙杯倒了點水放在它麵前,小聲和它溝通:“這個家裏,我老婆是最大的,你要聽她的話,她現在不舒服,我去照顧它,你一個人乖乖的。”
花花趴在墊子上一聲不出,白瑄摸了摸它背上的毛,進臥室照顧金秋,她哪怕是睡著了都因為疼痛而蜷曲著身體,白瑄把她抱在懷裏,不輕不重按摩著她的小腹,大概是他的熱度起到了作用,她漸漸舒展眉頭,沉沉睡去了。
白瑄在她額頭上親了口,自言自語:“老婆,雖然我很笨,但是你要耐心等我,我會變成你可以依靠的男人的,你要等等我啊,我很乖的。”
如果金秋醒著,她一定會告訴他,你已經是我可以放心依靠的對象了。
金秋狠狠睡了一覺,醒過來的時候還覺得腦袋發脹,白瑄還在給她揉著肚子,就是揉一會兒會心猿意馬在她胸前摸上幾把,然後再偷偷摸摸縮回去,一發現她睜眼睛,他蹭一下就收手了:“老、老婆,你醒啦?”
“幾點了。”金秋摸了摸床單,發現應該沒漏出來,不來大姨媽的男人是永遠不能夠理解女人的提心吊膽的。
“下午三點多了。”白瑄道,“老婆你餓不餓,我去做飯。”
“餓!”餓慘她了。
白瑄歡樂地去做飯,金秋進浴室洗澡,花花在陽台上曬太陽,金秋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它鬱鬱寡歡地趴在那裏,無限蕭索,她心有不忍,竟然和它說話:“節哀順變。”
花花扭頭看了她一眼,又重新趴了回去。
金秋始終覺得,這隻貓肯定是通人性,能夠聽得懂人類言語的:“你安心在我這裏住下,等到隔壁忙完了,你想回去看看也可以。”
算算時間,警方估計也通知家屬了,過兩天肯定會有人過來,到時候有的吵了,金秋想想都覺得頭痛,再加上藍如芸的事情還沒有完結,她覺得煩躁得很,更別提現在還來著大姨媽,正是每個月情緒最不穩定最煩躁的時候。
她什麽都不想做,幹脆拿了小說往沙發裏一坐,白瑄端了菜出來:“老婆吃飯了!”
“不想吃。”餓過頭了,也就沒有什麽食欲了,金秋坐在沙發裏根本不想挪窩。
白瑄抓抓頭:“老婆,不吃你會餓的。”
“不餓。”
白瑄傻了,愣了半分鍾,開始使用自己撒嬌賣萌的無敵對策,開始磨她:“老婆老婆吃飯嘛吃飯,吃飯飯!”
“……吃飯就吃飯,你幾歲啊,還吃飯飯。”金秋無語。
白瑄拿了勺子喂給她:“老婆張嘴,我喂你吃,啊——”他塞了口菠蘿咕咾肉給她,酸酸甜甜的,金秋的胃口一下子就好了,她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來。”
白瑄把菜給她端到茶幾上來,讓她不用走動就可以吃飯:“老婆,我查了,都說女人來例假的時候要好好補補,我給你煮四物湯好不好?”
“你這個又是從哪裏學的?”金秋對他偷入各家廚房學習燒菜的本事已經習慣了,對他的學習能力無比佩服。
果然,白瑄答道:“樓上啊,有個女孩子才十七歲,懷孕了,她媽媽帶她去墮了胎,最近在家給她補呢,聽說這個吃了對女人都好。”
都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金秋當然沒意見:“你會用淘寶了吧,你去網上直接網購吧。”
她所有的銀行卡密碼和賬號,白瑄全部都已經背下來了。現在他可以暫時現形,那麽連收貨都沒問題了。
男朋友越來越好用。金秋這麽想著,心情大好:“過來讓我靠靠。”
白瑄輕輕一抱,就讓她坐在了自己大腿上,他環著她的腰,腦袋擱在她的肩膀上,兩個人親密地靠在一起:“肚子還痛不痛?”
“痛。”金秋板過他的腦袋,在他唇角印了口,她隻不過是想單純親一口,但白瑄叼著她的嘴唇不肯放,金秋推他,“剛吃過飯呢。”
她有輕微的潔癖,不喜歡在吃過東西後接吻,但是白瑄不肯鬆嘴:“我也要吃。”他的學習能力實在非凡,如今接吻已經難不倒他了,熟練得很,等分開的時候,他臉頰上帶著紅暈,嘴唇瑩潤,看起來小受得不得了。
男朋友長得太漂亮,不怪她把持不住。
作者有話要說:家庭新成員出現~~嗯,關愛空巢老人,記得常回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