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處傳來密密匝匝的疼,蝕骨的小獸一般,抓著領帶的手指收緊了,沈棠閉了閉眼,有些狼狽地開口:“你知道昨天是什麽日子嗎?”

“昨天沒有陪你回沈家是我的不對,再說了,我不是給你補償了。”謝錚有些不耐煩起來,他伸出手接過沈棠未打好的領帶係好,他比沈棠高一個頭,居高臨下看過來的時候,眼底的冷漠將沈棠刺痛。

“好了,別鬧了,我先走了,晚上不一定回來。”

沈棠想要抓住他袖口的手一鬆,又無力地放下。

她有一瞬間,從未如此認真意識到一件事,謝錚或許永遠不會被她打動,因為他們的婚姻本就是一個錯誤。

他願意忍受胃疼陪宋綺吃川菜,卻吝嗇的連一個吻都不願意給她。

沈棠晚上又做了一個夢。

夢裏她回到了十六歲,那時候她還會站在舞台上發光發熱,老師站在她身後,握住她的手指導她應該怎麽畫陰影。沈母發來短信問她什麽時候下課,說已經有國外的老師約了她去參加小提琴比賽,如果沈棠願意,就要停下學業遠赴國外了。

沈棠當時穿著白裙子,六月的天氣就像娃娃的臉說變就變,原本晴朗的天空很快沉下來,好在最開始雨不算大,隻是水打在地上濺起來的泥點,很輕易地就將她的鞋子弄髒。

沈棠一邊抱著書,一邊又要分出手回複消息,有些狼狽地躲到教學樓下,頭發已經淋濕沾在身上,並不好受。

校園裏的人已經走的差不多了,雨卻沒有變小的趨勢,反而越下越大。

沈棠有些苦惱該怎麽走到校門,是等雨小一點還是直接衝出去算了,就在她猶豫的時候,就聽見身後傳來熙熙攘攘的吵鬧聲。

“阿錚,聽說你十八歲生日是你家老爺子送你的超跑?你家老爺子可真大方,啥時候能帶我們去看看啊?”

“謝錚成年了?那他現在有車不也沒駕照,開不了吧?”

“對啊,我差點忘了這事,不過謝錚好像要申請國外的學校,不準備走高考了,那不是可以剩大把的時候去學駕照,國內的駕照在國外也能用嗎?謝錚,你會開車嗎?”

“會開,”和其他人嬉皮笑臉的聲音不同,說話的男聲明顯沉穩許多,“不過最近忙,不想學。”

“奧奧,你最近好像確實挺忙的。我去,怎麽下雨了,剛才還沒下呢,下的還挺大,不過別擔心,我有帶傘。”

身後傳來起哄聲,有人說著什麽“耀哥厲害”、“不愧是你”一類的話,沈棠不太能融入到這種氛圍裏,覺得站在這有點尷尬,想離開,但是又因為雨下的太大而被迫停留。

她借著餘光看過去,看見一個穿白襯衫,黑褲子,肩寬腿長的少年,鶴立雞群一樣,讓人一眼就能注意到,他明顯是人群中簇擁的老大,所有人都隱約以他為中心。

長的……還挺好看。

“哎,那還有個妹子。”不知誰先發現了沈棠,叫了一聲,隨後又嘻嘻哈哈,“好像沒帶傘,要不咱們去問問她要不要一起走?”

“得了吧,那妹子一看就是好學生,我才不去呢。”

“長的還挺好看,挺乖的,要不我上去要個電話?”

沈棠抱著書,假裝沒聽見身後的起哄,手煩躁地在屏幕上劃拉兩下,又抬起頭看看雨,焦躁的想要立馬就走。

就在她決定冒雨離開時,那個被稱作“阿錚”的少年又開口了。

“說夠了沒有。”就這麽一句話,其他人就通通閉上了嘴。

傘隻有一把,躲幾個大男生明顯也是不夠的,謝錚也知道這群人也根本不會打傘,幹脆拿了傘走過去,塞進了沈棠懷裏。

“喲喲,怪不得謝錚不讓我們說,原來自己就有想法啊。”

身後又傳來起哄聲,沈棠臉一下子漲紅,她猛地抬頭,看向謝錚,下意識就想拒絕:“我不用……”

“拿著吧,小姑娘家家的,淋雨容易感冒。”十幾歲的謝錚還不像將來一樣那麽拒人於千裏之外,他有些倨傲地回頭,衝那群人揚了揚下巴,“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隨後長腿一邁,走進了不小的雨中。

沈棠握著傘,好像上麵還有謝錚殘留的體溫。

她第一次明白什麽叫心如擂鼓,也是她第一次認識謝錚。

可惜她後麵想找機會把傘還給他時,謝錚卻連她是誰都記不住了。

那把傘就被她珍而重之地放進一個盒子裏,就像十幾歲限定的青春日記,除了她以外,誰都不知道。

沈棠醒過來,還有些沒晃過神。

一旁的被褥冰冷,牆上指針走過四,謝錚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