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礦山已經五個多月了,緊張狀態有所緩解,以武克超目前的兵力,在克欽地帶已經是比較強的一支軍事力量。沒有人敢小瞧這個礦山警衛連,這也為他們帶來了暫時的平靜。

除了有護送寶石的行動外,武克超他們很少離開過礦山。這幾天閑著沒事,武克超讓付明濤留在礦山看家,他帶著張子揚和岩鬆到山下的寨子裏轉轉,順便了解一下當地的風土人情和生活習慣。

聽到要下山,把張子揚和岩鬆高興得不得了,這段時間確實也把他們憋悶壞了,礦山的生活枯燥無味,除了打獵幾乎沒有任何娛樂活動。還有一點,再過不長時間就到雨季了,到了雨季,很長時間都出不了山,那時的日子,比苦行僧還要難過。

出山路途遙遠,武克超他們想多看些地方,要兩三天才能回來,因此叮囑付明濤一定要注意礦山的安全。

下山的時候,武克超隻帶了支手槍,而張子揚和岩鬆則是全副武裝,突擊步槍和手槍都帶上了,一是為了防身,這一帶土匪很猖狂,時常出沒在山林裏,二也是為了炫耀,因為在撣邦男人們都帶槍,而槍的好壞是他們身份的象征。特別是年輕人,槍是他們炫耀的資本,身上帶支名槍,就如同中國的年輕人用高檔手機,喜歡在人前擺弄。

在當地最普遍的槍支是半自動和五四式手槍,一把五四式幾百元人民幣就可以買到。各種型號、各種品牌的槍在這裏基本都能買到,如前蘇聯托卡列夫手槍,美國的魯格,意大利的伯萊塔等等,張子揚他們攜帶的柯爾特手槍,在這裏如同汽車中的寶馬,非常耀眼。

武克超仨人有說有笑地出了礦區。走了一個多小時,看到在山林裏開墾出的一塊塊土地,成塊的山林地裏種的是大片的罌粟,雪白的罌粟花像飄**在山林間的白雲,煞是好看。而鮮紅的罌粟花則如同大山流淌出的血液,染紅了一片山坡。

岩鬆指著遠處成片的罌粟說:“這些就是山下村民們種的大煙,在這大山上,種什麽都不長,隻能種活大煙。這裏的山民世代靠種植大煙為生。”

武克超感慨地說:“在世界各國都是違法的毒品,在這裏卻是山民們賴以生存的生活來源。真是不可想象。”

過了一道山梁,更多的罌粟出現在他們眼前,有幾個人在罌粟地裏彎腰在幹著活,岩鬆對武克超說:“他們在割煙漿,我們過去看看吧。”

仨人朝山坡上罌粟種植地走過去,還沒有到田邊,就聞到空氣中彌漫著的一股令人陶醉的微甜的芬芳氣息,走到幾個煙民身邊,武克超笑笑,岩鬆用克欽語與他們聊了幾句,煙民們疲倦的臉上露出憨厚的笑容,然後又彎腰進行他們的勞作,隻見他們手裏拿著用幾片鋒利的薄刀片綁在一起的一個專用工具,在罌粟殼上從上到下迅速劃兩三下,很快便有乳白色的漿汁從刀口處滲出,濃濃地掛在果殼上。

岩鬆指著割漿的山民說:“我以前為了能吃口飽飯,也幫著割過煙漿,這些冒出的生漿到第二天就變成褐色,再用彎刀刮下來,然後放到陰涼處晾幹,就成了生鴉片。這個割漿是很苦的活,幹一天腰都直不起來。”

“他們是不是很賺錢啊?”張子揚問。

“這麽大片地最多也就能收一拽生鴉片,價錢好的時候也就是能賣2000塊錢吧。”

“一拽是多少啊?”武克超問。

“這裏的山民都論拽,一拽大約是你們說的三斤多一點。”

“那他們一年也賺不了幾個錢啊。”張子揚驚訝地說。

“嗯,這裏的山民,一年之中有半年的時間是沒有東西吃,隻能挖野菜來添補,日子苦得很喲。”

武克超解釋說:“事實上毒品的錢都讓毒販們賺了,我聽別人說,在這裏花一萬元買的毒品,販到K市就成了十萬,再運到香港就變成了一百萬,這一百倍的利潤都讓毒販們賺了。”

他們邊走邊聊,遠遠看到一處不大的山寨,岩鬆說:“連長,我們到那個寨子裏找戶人家吃點飯吧。”

“好啊,我也餓了,快走吧。”武克超催促著他們倆。

這是一個建在原始森林裏的佤族山寨,隻有二十幾戶人家,都是簡陋的竹木吊腳樓,用六棵木樁撐在上麵。他們找到了村長的家,也就是竹樓最好的那家,隻不過棚頂是用鐵皮蓋的。

山裏的人雖然窮,但是很好客,村長很高興有人來到自己的家。五十多歲的村長有兩個老婆六個孩子,這裏仍然是一夫多妻製,隻要你養得起,可以隨便娶幾個老婆。吊腳樓分隔成三間臥室和一個廚房,臥室的地板上鋪著被褥就算是床。在進門的客廳一角,住著村長的四個年紀稍大的孩子,裏間住著他的大老婆,最裏的一間用木板隔開,住著村長、小老婆和另外兩個年紀較小的孩子。

房間裏除了被子,最重要的東西就是一個半人高的大鐵皮桶,桶裏裝著一點大米。村長一家人的午飯是稀飯和野菜。看到武克超他們來了,就拿出了一隻剛打的山雞,這是準備明天趕街時賣的。

看到村長家的情景,讓武克超他們不忍心多吃一口他們的米飯,煙民們貧窮、艱苦的生活讓他們震驚。簡單地吃過飯後,村長的女人用洋鐵罐炒茶葉煨茶水,倒在髒兮兮的碗裏,茶汁又濃又苦難以下咽,感覺就像在喝中藥。

村長告訴武克超,他們這個寨子裏的人,全部靠種植罌粟維持生計,他家一年種罌粟能有兩千到三千元左右的收入,在寨子裏是收入最高的,寨子裏三分之二的人都抽大煙,有的人家收割的煙膏都被自己抽了,窮得全家人隻有一條褲子,掛在門口,誰出門誰就穿上。

臨走時,武克超拿出幾張十元的人民幣遞給村長,當是他們的飯錢,村長搖搖頭,表示不要。武克超見狀把錢放在了地板上,村長抓起錢塞到武克超手裏,急得用土話說了幾句,武克超看著岩鬆,岩鬆急忙翻譯:“村長說這些錢太多了,他不能收,你如果不在意就送給他幾顆槍彈,他打獵用。”

山民樸素誠實的情懷感動了武克超他們,張子揚從一個彈夾裏退出十多發步槍子彈放在了地板上。

出了山寨,武克超對他們倆說:“艱苦的環境最能揭示人的本性,海波對我們說這裏人的誠實時,我還很懷疑,我現在終於相信這裏人民的誠實和善良,他們即使窮得沒飯吃,也絕不要一分不屬於自己的錢,真的是太難得了,可以說是偉大。”

“這裏山民的方言裏就沒有欺騙這個詞,所以他們都很誠實。”岩鬆順口說道。

“語言事實上就是一個民族素質的反映,也是他們思想和精神的再現,有什麽樣的語言,就有什麽樣的人,在這些方麵我們真的需要向他們學習。”張子揚和岩鬆對武克超說的這些話有點似懂非懂,隻是點頭稱是。

在接近傍晚的時候,他們三人進入了一個叫南裏的克欽族大寨子,寨子依山而建,有一條河從寨子中間穿過,河岸兩邊錯落有致地排列著許多吊腳竹木樓,寨子的規模很大,有上百戶人家。

“我們到克欽族的土司家住一宿吧,也好與克欽族的頭人聊聊。”武克超提議說。

“土司家的竹木樓最好找了,寨子裏最寬大的就是,另外頭人家的樓還有個最明顯的特征。”說到這裏岩鬆故意停了一下。

張子揚性子急催促岩鬆:“有什麽特征?你快點說嘛。”

“你們注意看竹樓的山牆上,有十字窗口的就是頭人家,它是土司家象征世襲特權的標記,擁有這種標記,就表示在山寨裏有一定的地位和威望。”

他們很容易就發現了土司家的吊腳竹木樓,他們沿著寬大的木製樓梯上了樓,遵照當地人的風俗習慣,脫了鞋,客廳的地板是高檔油亮的柚木地板,顯示著主人不一般的身份。

克欽的吊腳竹木樓與其他民族的吊腳竹樓有所不同,克欽族的吊腳樓開有前後兩道門,後山牆上的門不是給自己使用的,而是專門留給山鬼進出的,從這一點上也能看出克欽對鬼怪的敬畏。

頭人是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人,長得很精幹,竟然穿著一身筆挺的白色西裝。見到有客人來,忙站了起來,也許是看到武克超他們穿著打扮不像本地人,克欽頭人竟然用英語與武克超打招呼:“Good afternoon,sir. Welcome to my home.”

頭人純正的英語讓武克超很驚訝:“Good afternoon,sir. Thank you very much.”

“Do you mind telling me your nationality?”

“No,I don't.I am from China.”

武克超的英語也很專業,岩鬆聽不懂英語,急得問張子揚:“他們在說什麽?”

“頭人問我們是從哪裏來的,大哥告訴他是從中國來的。別說話,老實待著。”張子揚低聲對岩鬆說。

克欽族居住地雖然深處偏遠落後的山區,但是他們的教育相對來說開展的比較好,他們有自己的文字,景頗文字,在這個山寨裏還有學校,這是大山裏其他民族的山寨沒有的。另外,緬甸政府對他們這些世襲的頭人也非常尊重,頭人家的子女被政府接到仰光,接受免費教育。這位頭人就是接受了政府的資助,在仰光讀完中學然後又到英國讀的大學。現在是緬甸的國會議員。也在致力於他們民族的發展和繁榮。

與頭人的談話,讓武克超對這個大山深處的民族有了新的認識,在他們的身上,有原始落後的生活習慣,又有現代社會帶給他們的衝擊。

吃過晚飯,武克超他們想洗洗澡,一身的汗泥還有鹹魚味的腳臭,也讓他們不忍心在人家客廳裏那幹淨明亮的柚木地板上睡覺。頭人告訴他們到寨子外麵,河的下遊去洗澡,因為寨子裏的人都喝河裏的水,還要在河裏洗菜做飯。

勞作了一天的村民們,也喜歡在睡覺前洗去身上的汗臭,河裏已經有很多人在洗澡了。

心急的張子揚第一個衝到河裏。武克超正在脫衣服,已經跳到河裏的張子揚像遇到鬼一樣,跑到武克超身邊,一臉驚恐,說話也磕磕巴巴:“河……河裏……有人。”

武克超覺得奇怪,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張子揚是怎麽了:“遇見鬼了,看把你嚇成這樣,河裏當然有人了。”

“河……河裏有女人,都沒穿衣服,還有男人,都在一起。”張子揚總算把話說出來了。

聽到這話,武克超把正在脫的**又連忙提上了,向河邊望去,明亮的月光下,河水泛著微波,依稀可以看見在河水裏洗浴的人們,女人們響亮而清晰的笑聲伴隨著男人們快樂的吼聲不時地從河麵上飄過來,有在岸邊洗衣服的,還有正在脫衣服的,人們都赤條條毫無顧忌。

這裏的人們還保持著原始的男女同浴,在他們的心中沒有任何邪念,他們的表現是那樣天真、純樸和無拘無束。他們的行為恰恰折射出武克超他們這些來自於現代社會的人們,內心所存有的陰暗。武克超他們抱起衣服,走到下遊一處沒有人的地方,然後下水洗澡,他們沒有勇氣與山民們男女同浴。

山寨之行,讓武克超體驗到了原始生態下山民們純真的人性表現,這些森林深處的民族,他們的清貧讓他感到震驚,而他們的誠實和淳樸更讓他的內心震撼。

第二天,他們踏上了回去的山路,穿梭於森林中的小路,時而爬上山峰,時而又下到山穀,回去的路好像比來時要快。剛過中午,他們就到了距離礦山隻有十多裏的大山邊。

還沒有向山上爬,武克超發現前麵不遠處有一支長長的馬隊行走在林間的小路上。他心裏感到有些奇怪,這條小路是通向玉礦的,很少有這樣的馬隊通過,每匹馬的馬背上搭著馬鞍,兩邊都有一大包貨物。馬隊的前後左右還有十多個荷槍實彈的人跟著。

這樣的馬幫在其他地方經常有,而在這人際罕見的原始森林裏,卻不能不讓武克超感到奇怪。

“你們倆有沒有看出這個馬隊有些奇怪?”武克超問張子揚和岩鬆。

“再向裏走就是原始森林,除了我們的礦山沒有地方去,他們會去什麽地方?”張子揚輕聲地說,“還有,你們看他們帶的槍,都很精良,不是一般馬幫能有的。”

“我們遠遠地跟著他們,看他們是幹什麽的。”武克超對他們倆說。

隻見前麵的馬隊忽然離開小路,進了旁邊的森林,他們顯然對這一帶的地形很熟悉。在森林裏穿梭了兩個多小時後,馬隊拐進了一條山溝裏。

窄窄的山溝裏沒有大樹;視線很好,武克超怕被發現,隱蔽在溝口等了會,等前麵的馬幫進去一段距離後,他們才又繼續跟蹤。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他們一直追到山溝的盡頭,山溝越向裏越窄,最後根本就沒有路,但是卻沒有發現馬隊的蹤跡,一個馬幫竟然從他們的眼皮下麵消失了。

武克超他們又返回到山溝的入口處,仍然沒有發現任何蹤跡。眼看天色已經變黑,他們隻好先回了礦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