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海波回城後,立刻讓同伴小強先行一步,趕到邊境去安排過境的事情。他則把油罐車開出來,把油罐衝刷了幾次,然後灌水,隻留下三十多公分的空隙,藏人的時候能把頭露出水麵。之所以要灌上水,是怕被發現是空車,那樣邊防檢查站的人就會查看。

隨後範海波又打開車頭的發動機蓋,一邊檢查一邊思考路上可能會遇到的突**況。他暗暗發誓,一定要把武克超他們安全送出境。範海波之所以豁出一切幫武克超,是因為在他內心總感覺欠武克超一個很大的人情。

他倆自小就是好朋友,範海波從小生得又瘦又矮,而武克超則長得高大威猛,足足比海波高出一頭,海波被同學欺負的時候,都是武克超出麵幫他解決。

有一件事讓範海波終生難忘。在小學三年級,寒假裏兩人到公園人工湖上去溜冰,範海波不小心滑進了釣魚人砸開的冰窟窿裏,溜滑的冰麵,他怎麽也爬不上來,在他全身就要凍僵,感到絕望的時候,武克超趴在冰麵上,硬把他拽了上來。如果沒有克超,他不是凍死就是淹死,哪還有現在。所以,無論如何他也要幫助克超脫離困境。

第二天天沒亮,四個人就開車上路了。剛出K市,路況好,車的速度也快。K市處在一個大型盆地裏,周圍都是山,西邊的山下滇池,沿盤山路上到一半,就可以看見K市的全貌。翻過西山,就到了西去的第一個縣城寧安市。

狹小的副駕位擠著三個大漢,隻好輪流一個人向前趴著,三個人累得腰酸腿疼。前半程路很順利,在晚上的時候趕到了達理市。

風光秀美的達理,不但有洱海風光、達理三塔,還有美麗的蝴蝶泉,蒼山的風花雪月。好景雖美,武克超他們卻無暇欣賞,前途未卜,現在考慮最多是今後的命運。

“過了達理,就要進入剛山地區了,要經過多個邊防檢查站,你沒有證件,晚上走會引起懷疑,反而不好。”海波決定在城裏住一夜。

他們到範海波常住的一家汽車旅館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五點多鍾就起床,準備趕路。

張子揚看到天還沒有亮,覺得很奇怪:“五點鍾了,這個時間應該出太陽了;怎麽還沒亮天?”

範海波笑著說:“你還以為是在老家吧,這裏與我們老家有兩個多小時的時差了。趕快走,我們必須趕在天黑之前翻過龍陵那裏的大坡。”

出了達理的地界,很快就接近瀾滄江。在距離瀾滄江還有兩公裏,範海波把車停靠在路邊,看了一下沒有過路的車輛和行人,迅速趴到油罐上,把頂部的大蓋子打開:“趕快把身上的衣服都脫了,下到裏麵去。”

付明濤和張子揚迅速脫下衣服扔進駕駛室,爬上油罐。範海波也上去看了一下:“這個蓋子就這樣開著,不會感到憋氣的,你們堅持半個小時就可以出來了。”

瀾滄江檢查站。

哨兵與海波都很熟,看到武克超就問:“這位是誰?去哪裏?”

“我表哥,單位休假。跟我到邊境耍。”範海波連忙回答。

順利通過大橋,開出幾公裏後,範海波停下車,讓付明濤和張子揚爬了出來。武克超給倆人拿來手巾,幫著他們擦幹淨身上的水。

“洗了個澡,真舒服啊。”張子揚開著玩笑。

“快上車吧,過會兒還要洗好幾遍呢……”範海波笑著催促著倆人。

過了剛山市,下個檢查站在怒江大橋,等倆人藏到油罐裏後,範海波把車開到了檢查站,海波不認識這個小戰士,估計是新來的,班長見是範海波,熱情地打招呼:“範老板,到那邊去送油啊!”

“哎,你好班長,好長時間沒遇見你了,今天值勤啊!這是我表哥,跟我到邊境玩玩。”範海波趴在車門上與班長說話;也沒有下車,想著盡快走。

突然聽到新來的小戰士說:“你車上麵的油罐蓋怎麽沒蓋上?”

駕駛室裏的範海波與武克超聽到這話,心裏咯噔一下子。

“我看看,一定是加油站那幫家夥忘記蓋上了。”範海波邊說邊下了車。

“我幫你們蓋上吧。”還沒等範海波下來,那個小戰士已經爬到了車頂上,向油罐裏看了一眼,順手掀起油罐的頂蓋,“哐”的一聲合上了,接著把壓杆擰緊。

“好了,你們可以走了。”小戰士跳下車拍打著雙手。

“謝謝你啊。”範海波提起的心又放了下來,他趕緊又回到駕駛室,心想趕緊走,油罐空間小,氧氣不足,時間長了會把倆人憋死。

範海波剛要發動車子,猛然聽到五十多米外的營房那邊喊:“讓那輛油罐車停一下。”

“快停一下。”班長用手拍著車門對範海波說。

範海波剛放下的心又懸起來,心想該不是露出什麽破綻了吧?

打開車門跳了下來。看見營房那邊走過一個人來,是檢查站的中隊長。

“範老板,喝口水嘛,幹嗎走得那麽急?”中隊長一口濃厚的四川腔對海波說。

“天氣不好,趁時間還早,多趕點路嘛。”海波心裏急得不行,臉上還要裝出一幅平靜的樣子。

“走,到我辦公室坐一下子,我有件事情要麻煩你。”

“隊長,有什麽事情就在這裏說嘛,不用去辦公室了。”

“這裏不方便啥,來嘛,就一會兒,耽誤不了你趕路。”中隊長邊說邊拉著海波向營房走去。

看著範海波跟著中隊長去了營房,武克超心裏急得火燒火燎,那個班長和小戰士站在車門邊,讓他一點辦法也沒有,心想快點,時間長了非把子揚和明濤悶死不可。

當時藏在油罐裏的付明濤和張子揚聽到小戰士說的話,倆人趕緊深吸一口氣,沉到水裏。隱隱約約感到頭頂的蓋子扣上了,等他們再把頭露出來時,已經是漆黑一團,什麽也看不見了。

“明濤,怎麽辦?”張子揚著急地說。

“別慌,有大哥和海波在,盡量不要說話,節約氧氣。”付明濤知道武克超一定比他們還著急,誰也沒想到範海波被中隊長拉走了。

範海波跟著隊長來到辦公室,隊長拿出茶桶,範海波客氣地說道:“不用麻煩了,隊長,我不渴,有什麽事你盡管說。”

“上次我給你說的事,你有沒有對我們處長說啊?”

“哦,原來是這件事,我跟我姐夫說過了,他說一定想辦法給你辦。”

這個隊長的愛人在達理教學,他在剛山這邊的檢查站當兵,夫妻倆很不方便,隊長想調到剛山那邊去,他知道範海波的姐夫可以辦成此事,就想走走海波的後門。

“那真是太好了,我準備了點小禮品,想請你捎給處長。”隊長邊說邊打開文件櫃拿出了一個封好的小紙箱。

“這樣不太好吧,我姐夫知道了會罵我的。”範海波心裏著急,可嘴裏又不能說。

“是一點小玩意兒,不值幾個錢。”中隊長把紙箱放到海波前麵。

“好好……我一定給你捎到,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我就走了,我表哥還在等著我呢。”範海波眼看過了十多分鍾,心想不能再拖了,再不走就要壞大事了。說著話,抱起紙箱就往外走。

“不喝口水了,怎麽這麽急嘛。”隊長心裏感到很奇怪。

“隊長不用送了,我回來時再來喝吧。”海波出了門,撒腿就向車跑去。

悶在油罐裏的付明濤和張子揚,感覺時間似乎停止了,幾分鍾後倆人開始感覺胸悶、憋氣,逐漸感覺頭昏腦漲。他們奇怪,怎麽還不開車?

“明濤,我頭暈了。”張子揚伸手摸索著抓住了付明濤。

“子揚,堅持,一定要堅持。”付明濤知道,如果再不打開蓋子,他們就會因大腦缺氧而昏迷,那麽他倆很快就要溺水而死。

倆人的意識開始模糊,頭漸漸沉沒在了水裏。汽車開動的時候,他們幾乎已經沒有了感覺,倆人已經因缺氧昏迷沉到水裏。

“快,快……海波,再快點。”武克超心急如焚,不停地催促範海波。

汽車衝過了怒江大橋,向前開出了幾百米,在一條右拐的小山路,範海波一打方向盤,把車停在了幾棵小樹後麵。

車還沒停穩;武克超已經跳了下來,一下子爬到了油罐上邊,幾下就把蓋子打開:“明濤,子揚——”

他大喊了一聲,裏麵沒有動靜,來不及把頭縮回來,武克超一把紮進了油罐裏。這時,範海波也爬上了罐頂。

武克超兩隻手在水裏摸索,一把抓到了一個人,趕緊把他托出水。

範海波一把抓住那人的胳膊,使勁拽出了油罐,見是臉色已經發紫的付明濤,趕緊把他的頭朝下,讓身體趴在弧形的油罐上,把他胃裏和肺裏的水控出來。

“海波,快——”聽到聲音,範海波與武克超一起趕緊把張子揚弄出來。武克超學過緊急救護,把控出水來的倆人仰放到地上:“快,照我的樣子做。”

武克超捏著付明濤的鼻子進行人工呼吸,雙手用力按壓付明濤的心髒部位,他迅速脫下來上衣卷成團,枕在付明濤的頭下,用手不停地拍打他:“明濤,快醒過來啊——”又用拳頭猛擊付明濤的心髒部位。

幾下之後,突然聽到付明濤哼了一聲,張子揚跟著也醒了過來。特種兵的訓練,使他們具有超出常人的強健體魄,再加上兩人強烈的求生欲望,使他們逃過了這一劫。

“憋死我了,我聽見那個哨兵爬上車頂,就知道要壞事,那種感覺就好像是被活埋了一樣。”張子揚大口喘著氣,“現在我算知道了,空氣真的是太寶貴了——”

“少說兩句,趕緊休息一下。”武克超提醒張子揚。

範海波悔恨地對武克超說:“都怪我考慮不周,沒想到會出現這麽大的事。”

“怎麽能怪你,有些事誰也無法預料,再說百密還有一疏呢。我們休息一下,盡快趕路吧。”武克超安慰海波說。

休息了半個小時後,他們又上路了,範海波對他們說:“後麵這段路就沒有檢查站,不用再躲在油罐裏了,不過要爬龍陵,有些路段異常險要,稍有不慎就會車毀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