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雪狼
龔大哥，當年你可以為了救我而受傷，如今又怎忍心傷害希瑞呢？
……
清晨，大隊人馬準備護送皇上回宮了，這一次行獵到此為止；唯南宮烈欲語還休，凝視著遠方不知在想些什麽。
溫暖的手心輕輕撫上他的肩膀，稍一側目，是令揚。
令揚低低地道：“烈，你可預感到了什麽？”
南宮烈驚歎於他的敏感和細致：“老實說，我也不知道，隻是……”
“隻是……感覺。”令揚代他說完，“隻是……還不想回去。”他微微一笑，“我也不想回去。”
“難道你也預感到了什麽？”烈驚訝地問。
“雪狼的眼神……”
“眼神？”
令揚但笑不語，徑直走到龔季侖麵前：“大哥，你先護送父皇回去好嗎，我想殿後。”
剛欲上馬的龔季侖停止了動作，“怎麽？”
“雪狼雖除，卻還有兩三隻逃跑的灰狼和幼狼，時間一久，又成禍害，會威脅到附近的百姓。”令揚誠懇地道。
“好，你若真想留下，我多派些弓箭手給你。”
“不用擔心，大哥，”令揚搖頭，“隻有兩三隻漏網之魚，我們就可以了。”
你們？
他的眸光輕輕一掃，龔季侖豁然明了——那身旁的君凡、希瑞、烈、凱臣、以農、忍，均一副理所當然留下的神情。
龔季侖沉思地凝視著令揚，片刻後，點頭道：“好吧，小心些。”
終於隻剩下這七位少年。
令揚轉過身，看著自己的夥伴，俏皮道：“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呀？”
伊藤忍露出難得的淺笑，上前一步，攬過他的肩：“走啦。”
第六感也許不是人人都有的，但這份融會貫通的默契卻讓他們心有靈犀，彼此想的都相差不遠。
大家上了馬，感受著身邊的夥伴，笑意悄悄爬上每個人的唇角，如此情誼，誰說不值得驕傲呢？
然而接下來的事情，並不輕鬆了。
幾人策馬回到雪狼中箭的地方，奇的是，那雪狼的屍體竟憑空消失了般，再無蹤跡。
除令揚和烈，其他人都驚訝不已。
以農疑惑道：“你們不是說，雪狼被殺了嗎？” 沒有腳印，沒有血跡，也沒有拖痕，“還是，我們找錯了地方？”
“就是這裏。”凱臣回答。
令揚望向遠方，似自言自語：“那雪狼王頗具靈氣，它的眼神實在讓我難忘……”轉回頭來，“烈，你有感覺嗎？”
南宮烈深吸一口氣，靜了靜。“季雲，我的第六感想帶咱們去個地方。”
眾人跟隨他繞過山林，沿山路直上，找到一處極隱蔽的洞口。大家心底暗暗驚奇，若非烈的第六感相助，絕難找到這裏。
後來的情景，讓幾位少年終身難忘。
山洞中溫潤如春，幹草鬆軟柔韌，然血跡卻點點斑斑。
隻見一隻碩大的雪狼臥倒在草台之上，它的身畔已然伏趴著四隻剛出世不久的毛茸茸的小狼崽！
這是一隻雌性雪狼，它的腹部仍然很大，下身還有血絲漫延，明顯已氣喘連連，筋疲力盡；看到令揚等人，硬是掙紮著昂起頭來，撐起了前身，那眼神，悲憤決絕，竟如雪狼王同出一轍！
是了，它是它的配偶。
在它眼裏，他們是凶手，殺死了它的丈夫。
曲希瑞不管這些，學醫者天生的悲憫之心和他本質的善良使其第一個衝上前——這頭雪狼正在難產，危在旦夕。
雪狼怎知他這番心意，兩眼噴火，抬起利爪猛地一拍，即中曲希瑞手臂。
“希瑞！”
令揚手疾眼快，抱住他往後一拉，利爪劃過，在希瑞手背上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
“季雲……”
“少安毋躁，希瑞。”令揚用堅定的眼神安慰他，“我來。”
“不行！”
展令揚擋住伊藤忍阻止的手臂，向前兩步，慢慢蹲下身。
雪狼死瞪著他，手剛伸過來，便狠狠一爪！
“季雲！”眾人驚呼。
令揚置若罔聞，再伸手。
又是狠狠一爪！
他眉頭都不皺一下，再伸手。
再一爪！
“夠了！你在幹什麽？！”凱臣等人的心都痛了。
令揚輕輕甩去手背上的血珠，對那雪狼極溫柔道：“請讓我們幫助你，不是害你。你懂嗎？”
雪狼的眼神在逐漸變化，從悲憤到悲哀，摻雜著無數矛盾；令揚又一次看到了那充滿靈性的人性化的眼神，他靜靜地感受它的感受，在這少年臉上浮現出一片柔和的光暈。
然後，雪狼忽然伸出舌頭，舔了舔令揚的手指。
這一富有戲劇性的轉變讓大家看呆住。
“希瑞，可以了。”令揚道。
“季雲，你的傷……”
“我不要緊。”
“好吧。”希瑞上前來。誰料想那雪狼“蹭”地站起，跌跌撞撞就出了洞口。
“哎——”眾人失了主意，又不能不管雪狼的幼崽，令揚搶上一隻就出了洞，烈、君凡、凱臣也都各抱一隻跟出來。
雪狼上了山崖，身後留下一條蜿蜒的血線，它回頭望向追來的令揚等人。
令揚叫道：“你要去哪裏？你不管你的孩子了麽？！”
毛茸茸的小雪狼在令揚懷中蠕動著，想下地找媽媽。
雪狼的眼中竟泛起水光，溫柔的眼神掠過它的幼兒，也掠過令揚等人的臉龐。
驀地，它拚盡最後的力氣，赫然越過山崖上尖利的岩石，剖開了腹部！
大量殷紅的血噴湧流出，帶來最後的三隻小雪狼。
雪狼縱身躍下山澗，再無蹤影。
大家全震鄂住了！
他們雖然年少，也都是血性男兒，但麵對此情此景，仍忍不住眼睛發疼。
怎樣勇敢的狼王，它把生的希望留給了自己的愛侶；
怎樣勇敢的雌狼，它把生的希望留給了自己的孩子！
大地無聲。
令揚無意識地攥緊了拳，柔軟的黑發遮住他的眼，沒有人看得見他的表情，可明顯地，他比別人都來得激動；烈悄悄攬住他的肩，感到他身體的微微顫抖；片刻，令揚抬起眼：“放心，我沒事。”
烈點頭，感謝自己的第六感，讓他能多接近他的心，讓他能懂。
七位少年，收養了七隻剛出世便沒有了雙親的小雪狼。
半年後，七隻小雪狼引帶它們各自的主人同時找到七把曆代揚名的寶劍，並都附帶一塊神奇的有字玉石。
曲希瑞：龍泉劍；配玉字：生命。
安凱臣：斷蛇劍；配玉字：星空。
南宮烈：步光劍；配玉字：燃燒。
向以農：魚腸劍；配玉字：閃電。
雷君凡：巨闕劍；配玉字：烈火。
伊藤忍：幹將劍；配玉字：諾言。
展令揚：莫邪劍；配玉字：永恒。
後來令揚提出給他們的雪狼取寶劍同名，沒有異議。
十個月後，七人奉旨出京，留下一段“七劍下江南”的佳話。
此間，有一個秘密，無人知曉。
他們又去了一回山林獵場，來到那大山盡頭。
七隻小雪狼已經長大，帶領主人來到一處絕密的山穀。
在淒厲悲壯的狼嘯聲中，山巒開裂，大地隆隆震震；震動過後，絕世寶劍——辟閭出土了！
而寶劍旁邊的枯骨，正是雪狼王的遺骸！
大家這才明白，雪狼王拚命阻止他們行獵，縱然為保護即將分娩的配偶，更重要的是為了保護未出土的辟閭劍，這是它的責任！
令揚他們沒有帶出辟閭。
辟閭劍現世，不知會掀起多少腥風血雨？所以，讓他們來保守這個秘密，仍然讓辟閭深埋在大山深處，讓雪狼王的忠魂永遠守護在它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