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鳳凰並立 093 再遇情挑
半山腰處的幽林裏栽著柳樹,氣息撲鼻,很能靜心,傾昀把馬兒拴在外麵,一個人慢慢走著,其實靜謐的氣氛也很配她。
悠然地停在一處,輕輕開口,“墨雪!”
“屬下在。”墨雪從暗處出現。
“你說這陽平山山景如何?”傾昀掀起鬥笠上垂下的麵紗,真實地觀看著這山景,發現隔著一層到底不同。
“屬下眼中,各處皆是一樣的。”
“嗯,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倉庚喈喈,采蘩祁祁。正是一年好去處,這還是不一樣的。”傾昀並不在意墨雪所說,低頭看看,好似呢喃,卻也是副絕色美人圖。
“墨雪,你說我大哥在何處?”這入畫美人並沒有看墨雪。
不過這個問題卻讓墨雪凝了眉,太難了,他回答不出。
隻是,傾昀問這個問題,本就不是讓他回答的。
“他倒是逍遙。”傾昀淡淡說道,繼續往前走去。
因已被傾昀喚出,墨雪也沒有再隱去行跡,就這樣跟著自家小姐,慢慢走著,就這樣和小姐兩個人,這樣的感覺,很不錯。
傾昀覺得也很寫意,浮生偷得半日閑,她已經閑了很久了,今日出來,這樣的日子,以後不知道多不多,一個人處於山水之間,倒是蠻不錯的,她微微閉眼,感受那春風拂麵,腳下蓮步卻不停。
墨雪本是很安靜地跟著小姐,不過並不影響他的護衛天職,他已經感到了身後有人,凝神感覺,那人並沒有刻意隱藏,大大方方地走在他們身後,不過那腳步甚輕,應是個有武功的人。
傾昀並沒有墨雪的耳力,她隻顧往前走,倒是前方有個東西,讓她停了腳步,她一看,極是歡喜,笑著轉頭,“墨雪,你可以幫我到那棵樹上,摘幾顆紅豆嗎?”
那一刻,傾昀笑地真心,容華惑人,仿佛那山間清泉,墨雪如何不答應,隻是他不會忘了他護衛的本職,在走進傾昀的時候,給他家小姐遞了眼色,後麵有人,然後擦身而過,一個飛旋,樹葉如散花,黑衣男子身矯手快。
收到墨雪的消息,傾昀還是笑,敵不動,我不動,但是誘敵深入,也是個不錯的招數。而且嘛,來人也可以不是敵人的,反正以不變應萬變,自己絕不會被動,一麵想,一麵接過墨雪遞來的紅豆,還不忘稱讚,“墨雪,你的輕功越來越好了哦。”
墨雪臉一紅,抱拳低頭,“小姐謬讚了。”
“墨雪,你覺得這紅豆漂亮嗎?”傾昀一麵說,一麵手一攤,玉手上蓋著絲帕,絲帕裏滾動著墨雪采下的紅豆。
不過在墨雪的眼裏,隻見他家小姐的青蔥玉指,雖然被絲帕蓋著,可是好像透過那絲帕,也能感到那纖長嬌美。
“小姐手裏的紅豆自是美的。”一個聲音響起,卻不是墨雪的。
傾昀和墨雪同時斜眼一看,一邪魅男子正衝著傾昀笑地勾人。見到這人,墨雪凝了眉,他不喜歡這種類型的男子,一身妖邪。
傾昀也笑了,隻是一麵笑,一麵低頭,好似害羞,她心中知道,這是為了隱藏她口角的諷笑。好,蛇兒出洞了,岑天,你身在俄風山,入太學兩年,學了什麽,我倒是很有興趣看看,白遺扇到底有什麽本領,能教出什麽樣的學生。而且你一入帝都,就混於那花邵身邊,打的什麽算盤?
那岑天也笑笑靠近傾昀,“小姐可知,這紅豆又名相思豆。”
傾昀適時仰起頭,收起笑容,一臉淡然,她可是德沛公主,一身鳳鱗,縱使無才,也無人會說這個女子俗氣。而不俗氣的女子是不適合做那害羞蠢象,並且她爹爹曾對她說過一句話,“淺淺,你天資聰穎,思慮妥當,隻是你要知道,有時候做自己,才是立於不敗之地的最好方式。”
岑天看著傾昀,笑容更為誘惑,“紅豆生南國,此物最相思,很配小姐這樣的女子。”
傾昀眼神微變,不過依然不動,心中暗罵,這個男子,難道想來誘惑自己嗎?看這個岑天,長相俊美,姿態邪魅,最能吸引那些涉世未深的女子,而且他確有這個資本。
那岑天也直直看向傾昀眼睛,不過,自己的心裏反而一突,不可否認,這樣的一雙鳳眼,讓人見之欲親,如能真的和這個女子有一番風流之事,也應是美極的。
“公子,不覺得如此稱呼本宮,並不妥當嗎?”傾昀聽從爹爹的,該變色時變色,太能藏事,反而壞事,很多時候,薑還是老的辣。
那岑天不惱,目光緊鎖麵前絕美女子,一個躬身施禮,要說這禮施的,就這麽揚著脖子作揖,傾昀真怕他崴了頸子,可是麵上還不能露。
“小生岑天,現在上林苑任職,擔了上林主簿之職。”
“如此幸會了。”說完,傾昀抬腳就走。
“公主,可是覺得小生唐突?”這一聲帶著壓抑。
傾昀心中好笑,演的真像,想當奧斯卡影帝嗎,估計他還不行,因為有她大哥洛奧曦排在前頭,至於男配獎嘛,難說,這世上英雄不知幾許,這個岑天嘛,這麽多招數不選,居然用了這最下流的招數。
傾昀回頭,一臉正氣,麵罩寒霜,“公子也知唐突?”
“小生在俄風山求學時,便聽說過公主閨名,今日一見,公主不愧為洛氏貴女,氣度不凡。”他已經站直了身,眼睛還是那麽瞟著傾昀。
“俄風山?”傾昀抓了其中一個字,要說演戲,她洛傾昀也不是蓋的,“你可曾見過他?”
“誰?”岑天其實知道,隻是嘛,還是裝傻,心中暗罵,此女癡心妄想。
“哦。”傾昀有些無措地看向麵前男子,“無,無。”然後轉身再走,一麵走,一麵思慮等下如何,背轉了身子,無人可看清她麵上神色。
“公主說的是清遠侯吧。”岑天已經趕上傾昀了。
“不是。”傾昀的聲音又恢複了冷淡,無波。
岑天見傾昀隻是沉思,並沒有趕他,就繼續蹭在她的旁邊,沒有話,就是陪傾昀這麽靜靜地走著。
墨雪在後麵雖然不讚同,可是小姐沒有發聲音,他不能做什麽,隻有安靜地跟著。
前麵有一處水潭,傾昀走到水潭邊上,停住,對著身旁男子開口,“岑主簿,你到底要跟到什麽時候?”
岑天心中也是暗驚,這個女子居然對自己如此視而不見,想他岑天縱然現在官職低微,可是跟在他身後的女子卻是極多的,多少女子一見自己便已瘋狂,今日來赴這馬會,他已接到不少桃花箋。
可這公主,縱使自己知道,不可能一次誘惑她,可是也不會是這樣的結果吧,他的笑容應是很少有女子可以抵擋的,但這公主卻始終冷臉,連半點動搖都沒有。
“公主很討厭在下?”他有些不可相信,有些受傷。
“不討厭,但也不喜歡。”
“不討厭就好。”說完,他探手入懷,取出一片小箋,遞給傾昀。
傾昀雖疑惑,還是半伸素手,那絲帕蓋住手背,隻留那纖細手指在外,淺結蘭花,十分優美,接過那素箋,剛想發問。
就見那岑天對著傾昀一輯到地,然後轉身離去。
傾昀將那素箋打開,裏麵居然是一首詩,“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情詩?傾昀抬起疑惑的眼,跟隨那岑天離去的方向,可是心中諷笑不已。她默默將那素箋收入懷中,放下鬥笠上的麵紗,帶著墨雪自尋出路,準備下山。
………………
蕪沁鄔內。
傾昀坐著院中,手撥琵琶,鏗鏘頓挫,《昭君出塞》實有些悲苦,泠語和心媚侍立身後,不知小姐今日出門有些什麽遭遇。
而這時,門外閃進兩人,一男一女,皆是中年了,大概有個40多歲,卻是樣貌普通,周身氣質內斂,讓人一見就忘記。傾昀抬眼看看他們,琵琶不停,而那兩人也不催,就這樣靜靜站著。
終於,曲消音停,那兩個中年人齊齊單膝著地,跪於傾昀之前,“華姬,明視見過小姐。”
“華姨,明叔請起。”傾昀抬手。
那兩人也不客氣,都站了起來,一聲不響。
“華姨,麻煩您一件事。”
“小姐請吩咐。”
“我給你兩個月的時間,你幫我注意一下夢雪夫人。”
“小姐想知道什麽?”
“很簡單,這兩個月,幫我盯緊她,看看她有哪些入幕之賓。”一句話出來,一個未婚女子,傾昀卻說地毫無愧疚。
“諾!”華姬抱拳答應。
“記住,萬不可讓人發現,有些男子並不那麽簡單,特別是……”說到這裏,傾昀停頓一下,“要留意,這些男子裏,有沒有淩帝。”
華姬有些不可相信,抬起疑惑的眼,不過她還是跪地領命。
傾昀見此,柔了些聲調,“華姨,一切,安全為上。傾昀多謝了。”然後傾昀轉眸,再對那男子開口,“明叔,也有件事要麻煩你呢。”
“小姐請講。”明視抱拳低頭。
“我要北宮靖的資料,要這這半年來,他的行蹤,目的。”
“諾!”
“這事難,隻是我相信明叔的能力。”傾昀閉眼思考,輕輕再說,“需要多少時間,我就不定了,明叔自己看吧,隻是還是那句話,安全為上。”
“小姐放心。”
“嗯,你們回吧。”
這兩人也不多話,衝傾昀一個稽首,兩人就往回走。
待他們沒影後,傾昀從懷中掏出那素箋,那首情詩還在上麵,她淡淡笑開。
心媚一看,上前問起,傾昀也不相瞞,一一說出,泠語聽了皺起了眉頭,而心媚則罵起了那個叫岑天的下流胚子。
傾昀見這兩個丫頭的反應,淡淡說道:“你們說,我是不是多心了,他會不會對我無所圖,我把他想太壞了。”
“怎麽會?小姐看人從來無錯。”心媚絕對是拍馬屁。
“我很怕想錯,而冤枉好人呢。”
“小姐不用怕冤枉他,如果他不是故意對你情挑,他也沒什麽損失。”泠語很相信傾昀。
“泠語,你可知道,他選了這種方法,如果真是對我有所圖,那麽他對付我就有兩個方法,一是製造輿論,壞我名節,二是讓我愛上他,從此達到他探知洛氏的目的。”傾昀說到這裏,停下了,抱起琵琶往屋裏走。
泠語,心媚隻能跟著傾昀走進書房。
傾昀到了書房,放下琵琶,手在書架上翻著,不過口中不停,“隻是我怕冤枉他,萬一他是真心思慕於我,怎麽辦?”
傾昀的話,引來心媚一陣嗤笑,“小姐莫不是真的喜歡他吧。”
“這是不可能的,隻是我覺得很被動,我實在不喜歡這樣。”她一麵翻書,一麵說,“其實對付他的方法,不是沒有。既然他想讓我愛他,倒不如我順勢接近他,可以看看他有什麽舉動,情之一事實在是把雙刃劍,隻是我不喜歡這種方法,萬一冤枉了他,我的行為倒是在挑逗他了。所以我決定不動,任他所為,但願是我想錯了他,他沒那麽下賤。”
終於傾昀說完,手中的書,也翻到了一頁,她抬頭看向她的兩個丫鬟,“這件事上,我雖被動。可是其他事,卻刻不容緩,那岑天今日給我的小箋,看似普通,卻是金柏紙,而這金柏紙出自嶺南,那裏鬧了5年的災害了。這紙也已斷了5年了。”
傾昀頓了下,走到桌前,再開口,“朝中貢品裏倒是有,所以不排除這是那花邵偷給他的,這點也不算什麽大信息,可是湊在一起便奇了。你們看。”一麵說,傾昀把麵前的書往泠語他們麵前一推。
那兩個伶俐丫頭湊近一看,原來是本字帖,皆有些不明地看向傾昀。
傾昀拿出素箋,置於那字帖旁,“這是5年前,大哥為我尋的一本絕品字帖,那岑天居然寫得一手靖武行書,別人不知,我卻知道,這靖武行書乃是前朝最為流行的,今朝失傳久已,雖然我也會寫,可是也是虧了這本字帖。”
“嗯,小姐,會不會他也有這本字帖?”心媚小心問道。
傾昀笑著睨她,“有可能,我不喜歡對人下武斷,隻是你再聽他的口音,是來自嚴鄉一帶。還有,他在無人時,對我惡毒的打量,雖然這些我都可以認為是他不屑德沛公主,可是今日他又給我遞情詩,就耐人深思了,種種跡象集中在一起,想讓我不注意他都難,我當然不會胡亂判斷,隻是嘛,這個人,我必留意。”傾昀合上了字帖。
泠語看她一眼,小姐呀,真累。
“但是,武斷我不喜歡,輕舉妄動,我也不喜歡。這人的底我尚未探出,所以決定讓明叔去查北宮靖,希望一月前,他們在俄風山的聚會能給我提供點什麽,有時候從周圍的人身上查,也會有很多收獲的。”
“小姐明鑒。”
傾昀笑笑,“不過要說,這人還很會挑逗人的,沒有下流的言辭,沒有露骨的表白,沒有過分的動作,就是那麽壓抑的聲調,傳情的信件,適時的退卻,應是個情場高手才對,可惜了,他遇上了我洛傾昀,想對我情挑,他還太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