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鳳凰並立 023 洛府家人
離了偏廳後,奧曦便先送傾昀回了蕪沁鄔,他的心裏,那時妹妹離家時甚小,未必記得路,繞暈了可不好,所以還是自己代勞,送她回去,而且如此一來,自己也能再看看娘親曾經住過的蕪沁鄔。
傾昀看自己的哥哥雖說神情淺淡,可是言辭定定,便也不推辭了,和他一起回了蕪沁鄔,這一路上不知多少人對他們注目審視,可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奧曦,傾昀雖覺得煩了些,可是也不會怕。
在蕪沁鄔裏,傾昀見到了聽到訊息便侯在此處的容嬤嬤,這個嬤嬤可是從小帶她長大的,今日再見,自己也不由得有些感傷,當下上前,扶住容嬤嬤臂膀,“阿姆,容阿姆,是淺淺,淺淺回來了。”
再看那容嬤嬤,眼圈都紅了,眼淚叭叭地往下掉,拜了下來,“淺小姐,真的是淺小姐,還有,還有曦少爺,想死老奴了,哎哎,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老奴今日真是高興。”
這麽一來,連喜怒難形於色的奧曦都有些動容,快步走上前去,扶起容嬤嬤,“容阿姆,不必多禮,您永遠都是我與小妹的長輩,我們也想念您呀。”
傾昀挑挑眉,暗自腹誹,她怎麽不知道,她哥還會想人,騙鬼吧。
“容阿姆,這蕪沁鄔如此窗明幾淨,纖塵不染,看來都是阿姆的功勞,淺淺再次謝過阿姆,不知阿哥的欣蘭閣如何?”
“嗯嗯,這些年,相爺命老奴日日打理,天天盼望著公子,小姐回家,這欣蘭閣一如往常,公子隻消前去,立馬可住。”那容阿姆輕輕擦幹眼淚,望著這輕紗照麵的小姐,心想這小姐年僅十歲,說起話來如此謙順,半點沒有嬌蠻之氣。
聽到這,傾昀不由得暗自疑惑,聽那靳玥馨先前口氣,她尚對如何安排他們住處有所考量,所以傾昀才問了欣蘭閣如何,她以為那靳玥馨之所以為難,或許是他們已被眾人遺忘,那住所也荒廢了,所以那靳玥馨才不知如何安排,可既然如容阿姆所說,日夜不敢偏廢,那欣蘭閣自是阿哥的,那靳玥馨又為難為何?真是想不通。
其實那靳玥馨有所猶疑,完全是因為當時心緒已亂,而洛相對於這一雙兒女的事,從不經過這主母,她久而久之也再不關心那欣蘭閣,至於蕪沁鄔,自己先前嫁過來時還惦念過,可是這種念想早已在她有一次去洛相寢閣——臨淵閣,看見那副欲乘風飄去的仙子畫像時,化為灰燼,後來她知道那名仙子便是洛相元妻——沈宸霜。
既得見容嬤嬤,傾昀與奧曦,感傷之餘,又套問了些府中訊息,原來當年二夫人梁思玉生了對龍鳳雙胞胎,而靳玥馨生了個嫡女,這三個洛氏後裔都比傾昀小了2歲,比奧曦小了4歲,而最有意思的是,而後靳玥馨還是梁思玉便再無動靜,直到去年,梁思玉再次有孕,今年年初,如夫人梁思玉再添一子,名洛千樹,小傾昀9歲,小奧曦11歲。
聽到此,傾昀暗暗記下,原來她已經有兩個弟弟,兩個妹妹了,看來這相府的確是熱鬧的了,自己和哥哥回來會不會添亂呀,隻是……,爹爹也是自己的,她會盡一切來愛自己的父親,來保護母親想維護的。
打發走容嬤嬤,傾昀亦遣退了所有洛府婢女,隻留下了泠語。
“坐吧。”傾昀擺手,招呼了下泠語。
泠語見此,也不推遲,她本就不是那拘泥的人兒,她獻給小姐的忠心,這點她相信是別人難以做到的。
“等下,我父親會回府,你是我的心腹,從前我便說過,跟在我身邊,並不容易,這一個大家子,你需明白我的處境,懂嗎?”傾昀一麵說,一麵玉手纖纖擺弄桌上的潮汕爐,取出身上帶回的雲海白毫,開始烹茶。
“泠語知道。”
“嗯,泠語可嚐試過信任。”手下不停,烹茶人動作優雅。
“泠語信任小姐。”
“嗬嗬,除了我呢?”
“未曾。”
“嗯,是了,泠語,信任是種很珍貴的東西,你可知我信任何人?”
“公子。”
“對,泠語,我知你聰慧,那你便要知道,哪些是我珍視、信任的人。”
“泠語明白。”
“泠語,如有什麽事,我自會護你,隻是任何時候,我從不護短,所以,在這洛府,你需盡責,不驕不躁,不可恃武淩人。其他的,凡事有我。”
“小姐,泠語從不是那種恃武淩人,不知禮數的人。”那泠語從來便是有幾分傲氣的。
“我知,隻是洛相府不比他處,禮數頗多,我怕你應付不來,而且有些人,長輩就是長輩,禮貌是必須維持的,泠語,你是極具慧根的,不然我也不會同意你跟著,我自是憐你,信你,隻是你這傲氣可收著些,人不能無傲骨,可是傲氣嗎,不要也罷。”
說到此處,泠語抬眸看了小姐一眼,隻覺得這小姐實在難以看清,還比自己小了一歲,卻處處透著靈秀。“知道了,小姐。”
“嗬嗬,泠語,你跟我多年,現在說話,總算柔著點了。”傾昀這一笑,燦若夏花。
泠語似是看癡了眼,脫口問道:“小姐明明貌美,可為什麽那洛夫人,看了你的臉,卻如嚇癱一般,還有小姐為何總要覆麵紗,泠語自是知道富貴人家的女子不能輕易拋頭露麵,可那也是及笄以後,出街才會蒙上麵紗,不知小姐有何深意?”
傾昀睨了泠語一眼,看來八卦這個東西真是不分國籍,不分性別,不分年齡,冷清如泠語也是會八卦的,不過這樣也好,讓她更像這個年齡的女子了,“你當我喜歡帶這麵紗嗎,這是鳳凰山的四位長老讓我帶的。”
“哦,為何?”其實,泠語在問出剛才的問題後,已經有些後悔了,這種三姑六婆才會感興趣的問題,她怎麽就問了,小姐會不會覺得她窺探她呀,她正暗自後悔,聽到了傾昀回答,卻下意識忙不迭地拋出了下一個問題,問出後,她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
“無他,隻因這張臉太禍水。”傾昀不忘對泠語眨眨眼,唇角含笑。
哦,差點被噎到,自己雖然忠心地跟隨小姐多年,可是每年的時間並不長,看來還是沒摸清這小姐的本性呀。
看到泠語那奇怪的表情,傾昀不由心情大好,而那茶也差不多了,輕輕拎起茶壺為自己斟上一杯,再為泠語倒上一杯,然後放下茶具,抬手輕輕覆上自己的臉,“哎,玩笑了,隻因這張臉關乎太多人的記憶,很多人都不願看到呀。”
“小姐!”泠語突然覺得此時的小姐如此的蕭索,哀傷,她的心也跟著在抽痛。
“久而久之,我便也習慣帶上這麵紗了,從我8歲起,容貌初成,長老們便讓我覆麵了。”傾昀那聲音似古井無波,可是卻激起心湖無限漣漪。
似乎過了很久,房裏才又響起傾昀的聲音,“泠語,以後不能稱洛夫人,而是夫人,知道了嗎?不要讓別人挑到你的錯。”
……………
今日,洛知淵下朝後,就被冷冽宣去了禦花園,原來是柔妃之子,當今十二皇子冷攸袂想找太傅,點名想這親舅舅——當朝洛相來教,故特請洛相過去,相商此事。其實,這舅舅教導外甥,本也是美事,隻是這洛相本就貴人事忙,連自己的兒子都沒空教,而這十二皇子嗎,著實麻煩了些,當年皇後親子,當今七皇子冷攸幸也拜請他擔當太傅,被他推辭了,今日如若答應,不知皇後那裏如何想,如若不答應,卻不知自己的親妹妹怎麽辦,還好那十二皇子還給了洛相時間考慮。
洛知淵從禦花園出來後,也沒有回府,而是去了豊平北郊,那裏有一座陽平山,山勢不算高,洛知淵徒步登高,越登越覺得這朝堂煩人,他洛相第一次生出了這逃遁的心情,可是怎麽逃,別說他逃不了,就是他的兒女亦逃不出這家族的命運,他隔著袖子輕撫臂上那已通體紫色的鳳凰,這個鳳凰印帶來了榮耀,也帶來了禁錮,這是千年的輪回命運。哎,隻是為何到了今日,才發現原來自己還沒有看透,年輕時自己不是早就想明白了,既生這富貴之家,有得必有失,比起其他人生來貧窮,一生困頓,無法立誌,他得到了太多,所以付出更多也是應該,這都是命呀,可是為何到了今日,反而生出這許多遐思來,難道自己老了嗎?洛相邊想邊走,腳下未停,這一路下來,等到想回家,已是天黑了。
“相爺回府!”門口小廝的唱諾聲點亮了整個洛府,這洛府裏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靈敏了起來,但看這洛相如何應對這府裏的變故。
“什麽,曦兒,淺淺回來了。”洛相朝服尚未換下,聽得洛風如此稟報,也來不及顧及其他,便急急地往門口趕去,隻是到了門口他又複停住,他不知道是先去欣蘭閣還是蕪沁鄔好,他不知道他的一雙兒女長成什麽樣了,這些年過地如何,他也不知道他們還記得他這個父親嗎,他更不知道……,近鄉情更怯,就連洛相此時身子也有些微顫,不知該如何反應。
後麵的洛風看著如此洛相,明白這先夫人所出的一雙兒女,在少爺的眼裏是如何的重要,自己年幼時便跟著少爺,看著他如何與沈宸霜定情,傾情,直到情殤,那種痛,他明白。由此也心疼起了少爺,輕輕走上前,“少爺,公子,小姐,早在少爺回府時,容嬤嬤就去通報了,現在定在正廳候著,少爺換了衣服便可前去。”
洛相這才想起,自己一身朝服,忙道自己糊塗,連忙吩咐洛風幫忙選衣服,那忙碌的樣子在外人看來不由一番辛酸,這便是一個父親呀,對兒女如此用心,想將自己最好,最溫柔的一麵展示給自己的孩子。
那廂再看傾昀與奧曦,分別帶上了泠語和硯嵐,一路走向正廳,在門口時遇上,便一同進入,這一進去不要緊,廳中那許多雙眼睛一齊射向了奧曦和傾昀,人來的夠齊的呀,今日少不了又是一番見禮了。
正廳主位自是空的,因為洛相還沒到,而左下首坐著靳玥馨,在她後麵些有個女孩,大約8歲左右,長地有些像靳玥馨,傾昀明白這就是這三夫人的女兒,洛家的又一個嫡女——洛菡卉,而這第二順位坐著的正是梁思玉,她比7年前看上去略胖了些,不過絕非肥胖,原來的她有些弱不禁風,現在倒是更好些,顯得更柔美和順些了,她的後麵坐著一男孩,一女孩,這應是梁思玉的一對兒女,洛堯縝和洛宓喬,觀他那弟弟眉目間三分像父親,長大後定亦是美男子,而那女兒長得好,連傾昀都不由得讚歎,小小年紀就得如此,長大後當是應慚西子,愧煞王嬙吧。
而右下首坐著的是她在周歲宴上見過的親叔叔洛弦懿,而他下方三名少年,傾昀猜想便是曾經見過的三位堂兄吧,洛雋卿,洛雋越和洛雋斌。那洛雋卿今年已有16,是真正的少年郎了,看那模樣,亦是個俊雅儒秀,洛雋越今年14,而洛雋斌則與奧曦同歲,今年12。
掃完眾人,不過一瞬間的事,傾昀遞給她哥一個眼神,意思是你先,別客氣。奧曦無奈,隻得帶著這古怪小妹一一見禮,這禮數倒也周到。隻是眾人驚奇,這洛家長女怎麽不將麵紗摘下,麵對長輩,怎可如此無禮,想來是沒有受過那好好教導,而第二詫異的是,他們兩人那一口一口極順流的三夫人,二夫人,原來還隻是聽說,今天總算看到現場真人版了。而三夫人身後的洛菡卉早就瞪大了眼睛,二夫人身後的洛堯縝一臉興味,隻有洛宓喬低眉順目,無甚表情。這廳裏眾人心情不一,而奧曦,傾昀已不變應萬變,比耐力誰能比過他們。
就在此時,一陣淩亂腳步打破了這一室心事,一室尷尬。
來了,洛相來了,還是跑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