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絕凰魅舞 189 舟上行

傾昀低著頭看看兩邊,快步跟上聖鏡緣,心中想著,還好還好,這裏人少。不然的話,和聖鏡緣走在一起,絕對的不安全。這個國師長得一點都不凶,反而就像個脫俗仙人,仙人又沒有威脅,實在是……,可是要是和那個妖孽段染塵走在一起,會怎麽樣呢?

傾昀再次晃了晃頭,當真傻掉了,幹嘛想他,鬼才會和他一起走路。

這日玄湖的風景不錯,偶爾走過兩個對著傾昀還有聖鏡緣眼露愛慕的女子,可是剛想動,一接觸到聖鏡緣那無波沉靜且有些冷的眸子後,就沒人敢上前了,聖鏡緣的眼中的神彩好似能降低周遭的溫度,逼退這些女子的欲望。

傾昀第一次覺得這個男子就算沒有凶神惡煞的外表,也還是有點用的,即使他不如師叔江無依那麽冷酷,可也能讓外人覺得寒意,這樣也很不錯。

十一月的寧國,帶了初冬的寒意,可是這一波波的人群帶起了極致的熱情,傾昀看著下午的撒金湖畔,徜徉了許多騷客,俱是一身長袍,有的迎風看景,有的畫畫描意,有的搖頭頌詩,很是寫意,見到那些個男子,現在傾昀才決出了采風的味道,這樣才是采風嘛,那些女子們,哎,牛嚼牡丹,破壞心情。

“傾昀,覺得這寧都如何?”自從下了車,這人來人往,聖鏡緣便開始喊她的閨名了,不然公主公主的叫,太不方便。

“不錯。”傾昀淡淡看向湖麵,回答聖鏡緣的話也是淡淡的。

耳聽不時聽見旁邊有人做歪詩,雖然工整,不過聽在傾昀耳裏卻一般,她一直淺淺笑著,繼續跟著聖鏡緣往前走著,隻是前麵那人也停住了,傾昀定睛一看,原來前麵三三倆倆的文人們聚做一團,手執酒壺,擊掌作歌,笑語一片。

那群人攔在路中間,讓人走不過去,所以聖鏡緣停下了,而他們也看到了傾昀與聖鏡緣,許多人都是眼前一亮,其中一人到了他們兩人麵前一輯,“兩位公子好相貌,想來也是雅士了,今日正逢采風廟會,不如一道。”後麵的人也一起起哄。

傾昀暗暗笑,這什麽邏輯,好相貌難道就是雅士了?怪不得呀,三國的龐統不受待見,隻因一張醜顏。看來,男男女女都是視覺動物呢,這個實在難以免俗,隻是他們說什麽?和他們一道?那還是算了,她最好快點回去,不然泠語還是墨雪,都會急死的,到時候他們拆了九王子府都有可能。

聖鏡緣聽了這話,對著那幫文人,他也是緩緩一笑,顯得溫和有禮,“多謝諸位美意,然在下與幼弟出行已久,急待回轉。”

“唉……”一個長長的拖音,顯示了他們的不同意與失望。

但是後麵的幾個公子已經開始吟詩相邀,傾昀笑了,這采風果然雅致呢,這樣的事,也能說的這麽不落俗套,聽他們的詩,比起前麵好了許多,不過全是吟景,讚美著寧國河山,現下隻要聖鏡緣和傾昀吟完詩就可過去了。

……

“吉日初成晦,方塘遍是春,落花迎二月,芳樹曆三旬,公子能留客,巫陽好解神,夜還何慮暗?秉燭向城闋。”聖鏡緣負手於後,跟隨雅意,也賦了一首賞景詩,說實話他的這首詩比旁邊的人強太多了。

而他吟完,那人群中原沒有注意他們的人,也都紛紛看向聖鏡緣,對著他那絕塵之容皆嘖嘖稱讚,然後再看傾昀,希望這個公子也能不俗,這樣才不辜負這上天賜予的美貌呀。

傾昀看到聖鏡緣也在看她,笑了笑,一樣步上前。

“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

傾昀的確是想阿爹,想大哥了。

傾昀的詩再次讓大家稱奇,許多人紛紛拍手,表示他們的認可,而聖鏡緣則望向了身邊麗人,陽光之下,她羽睫忽閃,如此迷人,再聽她的詩,便明了她還是想家了,想念她的那個一眼讓人辨不出深淺的大哥了,其實何止洛奧曦,眼前的洛傾昀何時讓人辨出過深淺呢。

聖鏡緣隻管在這裏打量美人,放柔了目光,而傾昀沉寂在思慮中,忘卻了今夕是何年,兩人渾然不覺危險已經逼近。

隻聽數道女子聲音傳來,“阿哥立湖邊,阿妹心頭暖,阿哥願憐阿妹意?”

憐你個頭?傾昀咬牙,聖鏡緣也恍惚,這寧都的女子太過厲害了。他們的後麵已經堵了三道人牆,全是一群女子,她們現在隻差沒眼冒紅星了,如此優秀的男子呀,全都不是凡品,這寧都什麽時候出來這等神仙品貌的佳兒郎,比九殿下還出色呢,那一個個色女向傾昀還有聖鏡緣靠近。

聖鏡緣現在也無語,剛才他還信誓旦旦向傾昀保證,一切有他,可是現在看向身旁女子本就蒼白的臉色,在看到那些瘋狂的人牆後,更加的蒼白了,他們退無可退,後麵就是日玄湖。

傾昀心中暗罵,這群女人,想男人想瘋了,她怎麽辦?不會讓她在十一月裏跳日玄湖保“公主美名”吧。就在傾昀在這裏哀歎時,還好天無絕人之路,不遠處停著的一葉扁舟,並無人在上,聖鏡緣也不避嫌了,摟住傾昀就在湖邊飛縱,他輕功卓絕,絕不會掉下去,傾昀在他摟地那麽死死的情況下,也絕無差池,兩人就這樣上了扁舟,徒留一幫女子在後麵哭喊。

上了船,聖鏡緣就放開了傾昀,現在傾昀非常悲哀地坐在船板上,任由聖鏡緣劃船,不得不說,這個人居然會撐船,如此嫻熟,堪比她大哥,是個全才。

但是洛奧曦的全才實在是沒辦法,以前走南闖北,他這個小妹懶到骨子裏,不靠他靠誰,所以洛奧曦這遺族宗子,萬般無奈下,學會了砍柴生火,劃槳行舟,烤雞燉湯,挖井找水,辨天看色,這些所有的求生技能,拜小妹所賜,他洛大公子全都嫻熟了。

而現在聖鏡緣一代國師,為這個蠻女撐船,這個蠻女還一臉不高興,這要傳出去,的確是讓人興歎的,讓人吐血的。

傾昀就覺得自己不該出來,剛出來時她還覺得興奮,想著要是不出來回頭得打自己,可是現在她才覺得該好好抽自己,這真是找罪受。

聖鏡緣劃了一陣也不劃了,把槳放在舟裏,一起坐到了傾昀的身邊,“傾昀,你在想什麽?”聖鏡緣依然稱她的閨名。

隻是傾昀不在乎,她也一樣回答,不用本宮自稱,“我在想,為什麽那麽倒黴?”

“嗬嗬,你倒黴什麽?你出生洛家直係,天下多少人羨慕都羨慕不來。”聖鏡緣笑,這個女孩她不知道她有多尊貴嗎,多少人對著她隻能仰望,隻能膜拜。

“我不是說這個,我自然知道出生洛家是件很好的事。”傾昀歎息一聲。

“我以為你並不喜歡頂著這個遺族嫡女的光環,所以才說倒黴,才想躲避!”聖鏡緣看傾昀的側臉,她的目光現在如此悠遠。

“不,國師,我喜歡出生在洛家,我很高興自己是爹爹的女兒,哥哥的妹妹。而且我是個很俗氣的人,喜歡俗氣的東西。不出生在洛家我怎麽辦,我是個很現實的人,現實的人不做夢,如果出生在貧民之家,我要擔心一日三餐,就算勉強溫飽,甚至算得上富庶,有了所謂的幸福生活,還要擔心有沒有權貴欺負,人總是有煩惱的,不是這個就是那個,我覺得身為洛家女很好,比很多人好了很多。相對於其他的身份,我覺得上天對我不薄,我不躲避。”

聖鏡緣就這麽看著傾昀,她的眼光清正,聖潔一片,更難得是堅定,她說的是事實。

“海畔尖山似劍芒,秋來處處割愁腸。若為化作身千億,散上峰頭望故鄉。”

傾昀隻看遠方,口中輕輕吟著故鄉,聲音小到隻有聖鏡緣和她自己能聽到,思緒早就飄散。她也忽略了身旁的眼,而聖鏡緣雖然一麵看著傾昀,但一麵看到他的正前方駛來一條船,不大,但是比他們的大了很多,也華麗了許多,船頭的兩人,一人神色不辨,一人眼露譏嘲,直直盯著他,更準確地說是盯著他和傾昀兩個。

“沒想到在這裏遇上了!”這個聲音極盡諷刺。

聽到這個聲音,傾昀覺得,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剛才就不該想到這個混蛋,現下不得已她隻有轉眸,看到了卻不止那個混蛋一人,船頭上立著的還有她絕色天人的丈夫,那人孤寂落寞,在這11月的晚秋之風中,衣袂被吹起,整個人極致單薄,讓人看地揪心,可傾昀此刻沒有半點心疼。

要說她和其他男子同舟,被丈夫見到,應該很是羞愧的,可是傾昀不怕,反正今日采風,都可以出來的,可琪打聽的就是這樣,她怕什麽,要怕也是寧久信怕她,采風之日,不跟她這個正妻說,就出來了,一路上勾引人家鮮嫩小姑娘,害得她驚馬,她不找他算賬,算是很賢惠了。

雖然傾昀想地甚是美好,可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她終是要羞愧的。

“咚!”一聲巨響。

“唔!”傾昀瞪大了眼,望著自己上方的那個人。

那個人同樣看她。

那“咚”是兩船相碰,寧久信的船撞上了傾昀的船,大船撞小船,你說誰吃虧。

現在情勢變了,聖鏡緣因為那咚的碰撞,歪倒了,他就這樣摔了下來,雖然他歪倒的動作很好看。

可是,可是,這個……

現在寧久信的眸子迷了起來,居高臨下,他的妻子,他寧國的九王子妃,現在在別人的身下,當著他的麵,被一個陌生人壓倒。

聖鏡緣亦是不敢置信,他又一次順著這勢頭,沒有用武功抵擋衝撞,因著慣性,撲倒了身旁的她,而且他的唇擦過了女子的麵頰,讓這個女子睜大了鳳眸,現在兩個人互相看著,以至於聖鏡緣忘記了起身。

而寧久信的拳頭也已經握起了,狀似不經意,其實一雙星眸死死看著妻子的左邊臉頰,緊抿的唇發不出半句聲音。

段染塵亦是無語。

時間好似凝結,空氣好似霜凍,四個人,四種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