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鳳凰並立 144 強裝

傾昀的公主苑,也就是洛府的蕪沁塢,如今一片靜謐,她身邊的人都不曾回來,她也不想住。所以,她搬進了臨淵閣,不顧其他人的眼神,沒人敢明目張膽地反對,更沒人敢提出要住進蕪沁塢。大家都知道,這兩處都是她的,或許如果她大哥提出,她才會首肯。

而的確,奧曦現在和她一起住在了臨淵閣,奧曦是不放心,他妹子的身邊現在沒有侍衛,不如自己這個大哥多關心些。

傾昀覺得她大哥擔心過了頭,哪裏有那麽多得窮凶極惡,以前她就沒有侍衛,也沒見她大哥那麽緊張。其實也不怪奧曦,因為以前誰想的到,這朗朗乾坤之下,買凶殺人的事居然找上了傾昀。

二月的風很冷,站在臨淵閣的書房,往外看,這實在不像前宰相的居所,如此清冷,隻是透過那樹枝空隙,能看到遠處的燈火,星星點點,仿佛那邊才配擁有人間天倫,臨淵閣隻是夜中的一片孤舟。此間清絕的女子,獨自撐著這船,她不知道能駛向何處,可是一定不能沉。

突然背後一暖,傾昀明白是奧曦來了。

奧曦看到妹妹就在這書房裏站著,也不點燈,在他推門進去後她更沒有半點聲響,仿佛站在那裏的不是個人間女子,隻是偶落凡間的輕靈仙子,他輕輕地取過一件披風,為她擔上肩頭。

很好,傾昀想,至少自己從不是一個人,她有太多的財富,這裏的親情不多,可是深厚地卻是他人幾輩子都求不來的,她淡淡地轉頭,對著大哥悠然一笑,“阿哥!”

“嗯,還沒看完嗎?”雖然沒有燈,但是奧曦的眼風裏還是掃到了桌上的許多文書。

“是呀,離開家一段時間,這些東西多了點。”傾昀並不在意地淡淡說道。

“先去睡吧,明日二叔就會把你回府的消息透出,估計你的日子又要忙了。”

傾昀歎了口氣,是呀,今天在府裏,大家都來問了,直係的所有洛族親人都來了,現在好不容易清閑下來,“好吧。那我去休息了。”

“嗯,容阿姆,已經為你準備好浴湯,她就在外麵等你。”

“好,那大哥,我沐浴完就就先去睡了,你也早些休息。”

“去吧。”

奧曦等傾昀離開了書房後,他燃起了燭火,慢慢走過書桌,開始認真審閱,他本就有經天緯地之才,這些事還算能處理,他隻是在幫自己的妹妹而已。

……

……

第二天,傾昀起來見到那規整好,又批示過的文書,傾昀笑了下,直接抱起,扔去了二叔的書房,完了以後她無限高興地想著,有一個好大哥就是好,其實她不知道,奧曦也是這樣想,有一個好妹妹就是好。

這樣的日子平靜,美好,雖然二叔會有難題扔給傾昀,但是這些也沒什麽,有大哥陪著,凡事都不會無聊。

這日,傾昀正和奧曦在下棋,她舉子艱難,要知道之前的那一年,她一直忙著洛氏族事,沒事自己一個人最多彈彈琴,吹吹簫,於這個棋藝,實在沒有下過再多的功夫了,誰知道呀,這個大哥越發厲害了。

奧曦在那裏看著他家小妹那凝思的模樣,不禁好笑,從來不知道她還挺在乎這輸贏的呢,以前這個妹妹總是姿態極高地贏他,還說著風涼話。

“秉公子,小姐,五皇子並敏頤公主到訪。”臨淵閣外,洛府大管家洛風那恭敬的聲音響起。

隨著那聲音,傾昀已經想好落子了,她素手輕推,白子落下,“阿哥,你說,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人家是來看你的?你怎麽問我了?”奧曦現在正在想那下一步怎麽下。

“你去吧,就說我驚嚇未定,不便見客,等病好自會一一拜訪,回謝。”傾昀看了她哥一眼。

“哎,我就知道不該回來,一到家就是被你這小丫頭天天差使。”奧曦落子。

“嗬嗬,大哥,小妹提醒你一下,雖然我知道你這隻狐狸呀,定能處理好,但是嘛,敏頤公主已經許配給了皇後的侄子,燕廷晨了,馬上成親了。”傾昀再下一子。

“哦,和我有關嗎?”奧曦看了看,再道,“先到這裏吧,我回來再下。”

“好!”

不過奧曦卻沒有回來地那麽早,傾昀看了看時辰,唇邊勾起了一抹笑,五皇子呀,你真是個大方又寬容的哥哥,這熙朝禮法嚴苛,你這個兄長,可謂是不按常理出牌了。

終於,將及晚飯,奧曦回來了,兄妹兩人相視一眼,傾昀不會問,奧曦不會主動說,那一切好像都是那麽正常,他們相攜去正廳用飯,直到晚飯後,才回來書房,完成了下午的棋局,不過是奧曦贏了一目,這次輪到傾昀氣的咬牙了,她隻恨怎麽沒有趁她大哥出去時,動一下這個棋子呢,哎,自己怎麽那麽傻呢?在大哥麵前何必裝君子,就該對著他小人。

話說,奧曦雖然回到了豊平,但是他也沒去履行他那個員外郎的工作,而且呀,沒有任何一個人敢來丞相府催,一來這個前丞相嫡子無限尊貴,二來,德沛大長公主受驚過度,聽說在杭州時見了死人,那時就受了驚,回來時又遇刺,現在正瘋著呢,他這個兄長要陪在身旁,無可厚非呀,誰敢來找。

但是,天下要說,這敢的人還是有的,奧曦回到洛府後,洛菡卉總是來找大哥,其次是洛堯縝。如如是個天真活潑的少女,她隻是單純的喜歡大哥,覺得這個大哥就像完美天神一般,她覺得和大哥相處總是很愉快,大哥唇邊完美的笑,比二哥俊美多了,大哥提筆作畫,她喜歡幫他研磨,而且大哥會幫她描像,有時候她纏著大哥,讓他彈琴聽,她覺得大哥的琴聲,很好聽,這樣她跳舞,可以跳地更好。

而堯縝呢,他總有問題,找大哥探討,大哥總是笑著和他說著聖賢,說著大儒,手執一壺清酒,那個姿態如此雅秀,他覺得,如果能做到大哥這般,也是不錯的,他不愧貴族公子之名,洛堯縝也算閱人極多,可是要說起來,還真沒有人能和這個大哥一般的,他回答自己,雖然這些個道理,書本上都有,可是從他嘴裏說來就是那麽讓人信服,他淡然的笑和大姐的一樣,但是更溫和,讓人如此想靠近。

傾昀就在窗戶那邊看向花園裏,大哥在兩個妹妹的當中,他唇邊的淺笑讓人迷醉,傾昀也如他一般勾起了唇角,要說她德沛公主長袖善舞,上下通達,可是她的大哥卻比她更得人心呢,他這樣的人,不消說,很好。傾昀淡然轉頭,後麵還站著洛雋越,她的堂兄。

“淺淺,你……,父親讓我問,這是什麽意思?”

“越哥哥,這個人,不過降職而已,二叔為何如此關心。”

“淺淺,你知道嗎?你回來後,調了3個人了,他們?到底為何?”洛雋越真的沒有明白,他是不會明白的。

“是呀,第一個,從戶部,調去了禮部,隻要他一個伸手,立刻捉拿,第二個,從吏部調到了兵部,可是他一個文官能做什麽,要是敢亂動,也是捉拿,現在這一個,他平常的手筆不大,我偏偏要調他去戶部,而且一降三級,他在刑部本來作為就小,現在就以這不作為治他的罪,看他還忍得住嗎?”

“淺淺……”

“越哥哥,你和二叔說,這三個人都和杭州的事有涉,我不是沒有道理的,禮部裏有三夫人的父親,盯起來方便。”

“可是你不是已經在查了嗎?”

“對待不同的人,不同的手法,要不露聲色,就隻能各個擊破。”

“哦!”洛雋越真的相信了,這個妹妹或許不修曲藝,不修文書,可是她的本事讓男子俯首,壓下心中湧動,他再複開口,“還有淺淺,斐觀王爺要進京了。現在整個帝都都在議論。”

“嗯,無事,他要想駐兵,也不是那麽容易的,先看淩帝吧,我們不用那麽著急,帝王最不缺的就是聽話的好臣子,但是最忌憚的就是能猜得到他心思的臣子,淩帝不說,我們先不動。”

“好。”洛雋越想出門。

“越哥哥,明日墨雪他們要回來,我想他們回來後,我的身體也會好了,該要進宮看看了。很多事,請兄長幫小妹安排一下吧,小妹在此拜謝。”

“行!”

………………………

第二天,讓傾昀高興的是,回到家的不止墨雪他們一行人,還有她的父親大人,整個丞相府再次熱了起來,直係的親屬們聽到消息全都趕了來,眾人齊聚洛府,這些個親人們來見洛知淵,實在是想要一個答案的,奧曦與傾昀保持著最完美的禮節,一直含笑端坐。

靳玥馨和梁思玉無疑是激動的,自古情之一事最為傷人,不是你想拋棄就能拋棄得了的,女子以夫為天,縱然這個夫並不願意為她們支起一片天空,她們依然執著,這就是女子呀,女子的執著,有時候看在什麽事上,她們能勝過男子萬千。

晚上眾人一起用餐,傾昀就坐在了父親的下首,那是屬於家主之妻的位置,傾昀以前還是很給靳玥馨麵子的,從未如此,可是今日,看到那些洛族的長輩們,她就堂而皇之地霸著這第二把交椅,這是為了告訴他們。

靳玥馨進來後,看著傾昀,她身後的女兒也看著傾昀,她們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怒意,傾昀笑著給靳玥馨見禮,低下身子時,她的眼中掠過安慰,很好,不是恨意就好,我洛府的女子不需要那種狠毒,認準自己的本分就最好。

奧曦占著父親旁邊的另一個位置,那本就是屬於嫡子的,他占著沒錯,現在他看著那些親戚,那一個個看向他的父親妹妹,欲語還休,很有意思。

飯桌上,一群人盯著洛知淵問長問短,傾昀知道父親定是沒有找到娘親,他俊美的臉上那失落的笑容,隻有他們兄妹能懂,傾昀知道今晚上還有很多事要做,這些個親眷來了就不那麽容易走,得多吃點做好堅守的準備。

今日她命廚子準備了前些日子淩帝賜下的西域葡萄酒,色澤如血,醇香撲鼻,傾昀還特為配上了夜光杯來襯托,她品味卓絕,安排的一切定能讓眾人滿意。

隻是傾昀還是疏忽了,那些個親戚本就不是來品酒的,他們的目的隻是洛知淵,所以這酒還是浪費了,而且……

“啊……!”

坐著吃飯的人,都被這聲音嚇了一跳。傾昀回過頭,就發現心媚在後麵抱住了頭,一臉惶恐地盯著奧曦手裏的杯子,那聲音正是她喊的。

“心媚!”傾昀的聲音在顫抖。

“啊!小姐,小姐,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心媚還是盯著奧曦的杯子。

奧曦也發現了心媚的不對勁,他連忙將杯子晃了一下,卻引來了心媚更往後退了一步,“心媚,別怕。”奧曦的聲音從來動聽,有鎮定人心的作用,“這隻是酒,無事的,心媚,不要怕。”

“心媚。”冷淡如傾昀,這次站了起來,上前一把抱住了心媚,“別怕,別怕。”

心媚窩在傾昀的懷中,“小姐,嗚嗚嗚,小姐,好多血,我不要,不要,他們要殺我們,要殺我們,我不是故意那樣的,我不想的。嗚嗚嗚。”

一句話出來,在座的原來還責怪這個無禮丫鬟的人都了然了,他們都知道德沛公主遇刺,可是公主回來隻是一直稱病,什麽都沒有說,她的侍衛丫鬟全都不在身邊,今日才回來。可是今日看這個丫鬟,難道那次真的慘烈到如此程度嗎,這個丫鬟看到這酒居然嚇成這樣,那這個公主呢,她當時身邊沒有隨行大隊侍衛呀,她是不是也一樣呢?

傾昀抱住心媚的手更緊了,她也一樣在哭,她的眼淚驚了多少人的心,誰見過傾昀這樣哭,就是在金殿被白遺扇退婚,她的所有眼淚也是窩在皇後懷中的,就算為洛相請辭,她還有麵紗遮擋,那些個眼淚不足以如此驚心。

“淺淺!”洛知淵對著女兒,他真的不知道如何安慰。

“心媚不怕,那隻是酒,心媚。”傾昀絕色無塵的臉龐,那淚珠輕輕滾落,似乎不用眨眼,就可以這樣下來。

“對,對,不怕,不怕,心媚不怕,隻是酒。”心媚毫無意義地重複著傾昀的話,卻讓傾昀更為心傷。

奧曦看著妹妹,她的鳳眸閉上,擠出最後一滴眼淚,再睜開,卻是無比堅定,吐出的話語也是如此堅定,“心媚,你……,走吧,不要跟著我了,我從來拖累你們,你離開吧,過你應該過的生活,跟著我,終是不會開心,永遠得不到平靜。”

一句話,懵了眾人,嫡女說,跟著她,永遠得不到平靜,可是為什麽?她隻是一個女子呀。

一句話,傻了心媚,她一下子從傾昀懷中掙出,跪在了地上,“不,絕不,心媚絕不離開小姐,小姐不要趕心媚走,心媚這輩子都跟著小姐,嗚嗚嗚,心媚沒用,但是能保護小姐,心媚很高興,如果心媚不拚命,那日死的就是大家,就會是小姐,心媚不要。”心媚一邊說,一邊搖頭,“心媚不要,心媚一輩子跟著小姐,絕不離開。小姐,你相信我,心媚不怕了,真的不怕了。”

心媚一麵說,一麵衝向奧曦,一把奪過那酒杯,準備一飲而盡,可是那顫抖的手,被傾昀壓下,平靜的聲音響起,鳳眸無塵,“心媚,真的不怕不是你這樣的,其實,故意地接近,和挑釁,隻能說明你的膽怯,現在你要學會無視。”一語盡了,傾昀就這樣看著心媚,慢慢地拿過了她手中的杯子。

傾昀是個不飲酒的人,但是這時,她慢慢地舉起了杯子,遞至唇邊,悠然地飲盡,垂下杯子,那紅唇上似乎還沾著葡萄酒的汁液,充滿了不一樣的誘惑。

而心媚則似乎受了什麽刺激一般,一口氣跑到了外麵。

奧曦看向妹妹,她說故意地接近和挑釁,隻能說明你的膽怯,要學會無視。淺淺,你知道嗎,你一直在無視你的婚姻,是不是你在故意強裝呢,你是害怕嫁人還是真的不在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