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鳳凰並立 117 交棒請辭

傾昀眯著眼看了看北宮靖,心中也有些憤然,這個人仗著自己是暗閣的閣主,便以為是天下無敵了嗎,居然敢對她如此無禮。

傾昀再瞥其他人,嗬嗬,果然,沒有一個省油燈,全都盯著戰圈,隻是墨雪的功力,也不是不能讓他們探知的,本來嘛,有個厲害侍衛,就是可以起震懾作用的,可是她又不想那麽便宜他們。傾昀的眼又看向花園的隱處,她不相信那裏沒有侍衛,隻是看到這裏的人沒一個得罪的起,所以都躲起來了吧。

想到此處,傾昀往前緊走兩步,“侯爺,不準備說點什麽嗎?”傾昀的目光第一次停留在白遺扇的身上,這個男子雅致清淡,便如悠然綻放的白蓮,確有迷醉人心的魅力。

白遺扇對著傾昀笑了一下,“公主希望扇說些什麽?”

“一別四年,再見侯爺,不想侯爺風采依舊。”傾昀心中暗思,你當真可以如此淡然嗎,一點都不怕得罪我嗎?

“一別四年,再見公主,現公主玉體安康,扇之心甚為寬慰。”

“侯爺,本宮前兩日,聽聞一首詩,卻不明其意,但請侯爺賞析。”傾昀眼光一掃旁邊的韋藍羽。

眾人不解,那邊打的如火如荼,這公主如何還有心情賞詩。

“公主的詩,定是絕品。”白遺扇的風度極好。

“不敢當,侯爺聽好了。‘雌兔眼迷離,雄兔腳撲朔,兩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傾昀吟完,眸光犀利一掃場上激戰的北宮靖,果見他如刀鋒般的眼射了過來,而正因為如此,墨雪跳出戰圈,他也不想和無謂的人纏鬥,他唯一的責任是保護小姐。

“侯爺覺得如何?”

白遺扇笑,笑地燦爛,“公主果然妙人。”

“難及侯爺風流。隻是……“傾昀把玩了下腰間係著的玉佩,她已經看到了白遺扇腰間是同樣的玉佩,“很多東西到我的手上,便不會放,而且本宮更不喜歡和人分享。”這話說完,傾昀看了眼白遺扇,卻見他的臉色一點未變,傾昀心想,這個人果然深藏不漏,但願自己的激將法有用,然後她又來一句,“傾昀告退。”傾昀一邊說,一邊施禮,如一般閨秀,而非公主。

“哦,是嗎?扇倒有意試試看呢。”白遺扇的嗓音壓在喉中,好似呢喃。

傾昀轉身,對上了莫顏含笑的眼,這次她沒有避,眼光也含了一抹笑,對著莫顏微微頷首,然而身後還是傳來了一個聲音,“公主,請留步。”

這次輪到傾昀笑地燦爛了,她輕輕轉頭,“藍羽公子不知有何吩咐?”

“哦,不敢當,隻是,藍羽好奇,一樣地,想看看公主絕色玉容。”韋藍羽同樣在笑。

“嗬嗬,在藍羽公子麵前,傾昀怎敢托大稱一聲絕色,想見人間絕色,藍羽公子照鏡子即可了。”傾昀再次笑笑頷首,那模樣絕代高貴。

電光火石就在這兩個人之間,就連外人都看出了端倪,現在樸實如陳禾繼有些懵了,他的師弟藍羽就算喜歡看美人,可是從來不會如此認真,而公主前麵的那首詩,隻是什麽意思?

“好了,泠語,心媚,墨雪,按我剛才說的,帶人各走各的。”傾昀說完,自己往花園的深處走去。

“小姐,你去哪裏,我們要不要跟呀?”心媚的聲音。

“不許跟來。”威嚴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

…………………

甘露殿中。

這次夜宴全是二品以上大員及其家眷,實在是一場貴族宴會了,甘露殿不比慶元殿大,不比慶元殿富麗,但是精致了許多,那雕梁畫棟,無一不是出自名家設計,每一處皆是精品。

傾昀靜靜地坐著帝王身側,她是熙朝最尊貴的德沛公主,榮寵之甚,無人可及,那皇子皇女都比不上,群臣皆知,金座上的女孩是帝後寵到心坎裏的。

柔貴妃看看旁邊的侄女一身白衣,和這宮宴的氣氛並不是很和諧,卻和那清遠侯配極,這個侄女當真是一身鳳骨,出塵高貴的,就在那裏坐著,如玉雕一般,就已讓人移不開眼,這樣的女子如何不能得到幸福,所幸這清遠侯的人品也是不錯的,如今終於可以一嚐所願了。

這次的宴會還是款待功臣的,洛知淵坐在下麵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酒,似乎有些悶,他看看金座上的女兒,心中歎息一聲,淺淺,爹爹終是護不了你了。

“來,鳴長,再喝一杯,嗬嗬,這次大功,鳴長,你說,你要何賞賜,上次各功臣都說要你親到,才肯受封,如今你已經到了,便說說看吧。”淩帝很高興。

兩旁的宮人擊打著輕柔的宮樂,為這殿中歡快的氣氛助興,那邊洛氏丞相容顏俊美,姿態風流,隻見他站了起來,來到殿中,就對著淩帝跪下了。

而他跪下的同時,金座上的白衣少女,蹭地一下就站起了,緊走兩步,布下金階,來到父親身邊,她決不能受父親的禮。

淩帝一看,也有些不明白,要說宰相大官,不要緊要關頭,可以不跪的,但是鳴長如此施禮,淩帝又笑了,“鳴長何故施如此大禮,難道所求甚巨?嗬嗬,鳴長,起來說話。”

“臣自出仕以來,身受帝恩,時時不忘以身相報,這麽多年來亦是,刻苦躬親,凡事不敢有所偏廢,隻願我熙朝國運昌隆,萬民得沐皇恩。”洛知淵並未起身。

淩帝一聽卻站了起來,他多少聽明白了一點,但是很奇怪,“鳴長所說,朕自然知道。愛卿快快請起。”淩帝伸出了手,在空中做了虛扶的動作。

可是洛知淵不止未起,反而對著淩帝行了磕頭大禮,“臣自知所做一切尚未足夠,常常自省己身,隻希望能更好地輔助陛下。”

淩帝的眉凝了起來,兩旁的大臣們都奇怪了起來,這丞相是怎麽了。

“德沛,扶你父親起來。”淩帝對著傾昀發了命令。

可是傾昀並未按淩帝說的做,反而與父親一般,跪在金階之前,以頭伏地。

“臣洛知淵,此次所想要的賞賜無他,請陛下準臣告老還鄉。”洛知淵感到了女兒在身旁,他扔下了重磅炸彈。

一時間,甘露殿的氣氛詭異,柔貴妃瞪大了眼睛,洛弦懿不敢置信地望著兄長,兩旁大臣連大氣都不敢出。

“哈哈,哈哈。鳴長,你何意?”帝王實在有些憤怒了,“你難道不知,擔任宰相,是你的責任嗎?”

“宰相一職是我洛氏男子的責任,卻不是微臣的,洛家除了我,還有其他人。”洛知淵俯身未起,平淡說道。

“傾昀,你也跟著你父親如此這般胡鬧嗎?”淩帝看著地上俯著的女孩。

“姑父,傾昀作為侄女求您,準了父親所請,父親他,累了。”傾昀說話時,已經直了上身,眸光直射淩帝。

“累了?哼,你的父親可以請辭,那朕呢?朕呢?每個人都可以這麽不負責任嗎?鳴長,這便是你對朕的忠心嗎?鳴長,我告訴你,這不可能,你別想。”淩帝氣憤了,他已經以我在自稱了,完全失宜。

“臣自知罪大,如陛下有罰,臣甘願承擔,隻是臣唯一所請,善待傾昀。”

“爹……”傾昀已是淚流滿麵。

洛知淵不會知道,他的這句話直接傷了他其他兒女的心,洛堯縝心中暗恨,為什麽,為什麽,難道隻有姐姐和哥哥才是父親的孩子嗎,難道自己和妹妹隻是孤萍嗎?而洛菡卉揉皺了衣角,為什麽,姐姐已經有了那麽多人愛護,馬上又有了丈夫,爹爹對她還是如此記掛,為什麽,憑什麽?

“哼……,洛知淵,你給朕退回去,這請辭斷不能夠。”淩帝甩袖。

這時,一旁的柔貴妃已收拾好了情緒,也如侄女一般,步下金階,跪於下方,“陛下,臣妾也為兄長相求,既然兄長有意,就準了兄長所求吧,想我洛氏,有幾代丞相活過了40歲呢?臣妾的父親在臣妾還未出嫁便嘔血而亡,臣妾的母親在父親死後,便殉情自殺,洛氏代代如此呀,如今兄長的年齡已是……,請陛下恩準兄長所請,讓他可以安度幾年快活的日子。”洛祈嫣一麵說,一麵流淚,說完之後,一頭磕下。

“你們,……”淩帝不是不知道,洛家男兒多短命,可是少了鳴長,“鳴長,你執意如此嗎?你如此可是傷了朕對你的期盼之情?你……,你們洛家在挾功嗎?你們好大的膽!”

“臣永遠忠於陛下,臣的心裏,從來都是以陛下的江山社稷為重,即使當年亡妻遇刺,臣也沒有落下過一次朝會,但是臣想念亡妻了,臣想去找她,望陛下恩準,臣真的累了。”洛知淵還是伏在地上。

洛知淵語氣平淡,可是他的話讓淩帝,還有所有其他人都呆立在那裏,所有人皆知洛相深情,可是今日方知,竟深到了這個地步嗎?

隻有傾昀知道,父親不甘心呀,父親決定去找母親,那是非對錯,愛恨情仇,還是需要一個答案,一個真相,強大如洛知淵,寧可醜陋的真相,不要虛幻唯美的欺騙,其實傾昀也是這般。

“姑父,侄女求您了,準了父親所請,我們不是挾功,洛氏無功,洛氏所有的隻有對姑父的衷心,沒了爹爹,洛家還有諸多好兒郎,姑父,侄女求您了,如果可以,就準了父親吧。”傾昀磕頭到地,言辭悲切。

“臣妾也求陛下了,看在兄長這麽多年來恪盡己責的份上,看在臣妾的份上,陛下……”洛祈嫣全身顫抖,美人含淚。

“鳴長,你起來吧,朕準了便是。”淩帝閉了眼,是呀,鳴長忘不了,他如何可以忘,隻是他是帝王呀,“可是你的長子洛奧曦不在此,你的丞相大位還是要他來接任的。”

洛知淵在淩帝說了準字之後,便在妹妹和女兒的攙扶下起了身,在聽到後句時,他一個躬身,“臣作為宰相,再進一言,這是最後一條言疏了。”

“愛卿請講。”

“臣之犬子現在無心也無能,不堪宰相重任,請陛下暫將這重任交與臣之弟洛弦懿,相信他定能輔佐陛下,護我熙朝,而犬子嘛,等他將來成熟長成,再考慮他吧。”洛知淵語意誠懇。

被點到名的洛弦懿好似在夢中,他沒有想到,本來兄長之後當仁不讓,定是洛奧曦接任宰相大位,可是沒想到兄長會舉薦他,但這一切是真的嗎,他終於可以以正式的宰相身份入主朝堂嗎,這是他在10歲之後便破碎的夢,今日可以圓了嗎?

“準!”淩帝無奈,雖然洛弦懿比起洛知淵是差了些,但是那洛奧曦說不定更不行。

“草民還有一請。”洛知淵已經自稱草民了。

“鳴長,即使你不是宰相,你與朕亦是摯友呢。”淩帝憶起當年的日子。

“草民所請,惟女兒一人,傾昀命苦,不比他人,她從小失母,又不是在草民身邊長大,她……”洛知淵一麵講,一麵伸手撫上女兒的臉,為她拭去淚水,“淺淺實在是個苦命的孩子。”說道這裏,洛知淵再次麵對淩帝,“如果可以,希望陛下可以讓她高興,不要強迫她。”

“鳴長,你的女兒,朕定會視為親女,比親女還親。”淩帝看了看傾昀,這是沈宸霜的女兒,更是他好友洛知淵的女兒呢。

“如此,草民謝主隆恩。”洛知淵終於高興了。

這次洛知淵的戰功換了他幾載逍遙,而洛弦懿也是高興萬分,可是靳玥馨的眼淚隻能往肚裏吞,她的丈夫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說亡妻,她終是比不過一個死去的沈宸霜呢,好吧,他走吧,走了也好,這樣她也能靜心了,愛上這樣的男子是她一生的劫。

淩帝卻不能如這些人一般傷懷,他對著下麵的人笑笑,“愛妃,德沛,還不過來坐下,朕真是拿你們洛家的女人沒有辦法呢。”

洛祈嫣一聽,立刻柔柔笑開,前麵還梨花帶雨,現在卻是春光燦爛,這樣的一個美人呀,後宮之中,誰能比得上,洛氏女果然不同呀。而傾昀從懷中取了絲帕,輕輕擦拭淚眼,再次坐到帝王身旁,安安靜靜,柔柔順順。

帝王看了看傾昀,再次笑開,“鳴長呀,你辭官也不必如此急地離開帝都,總要先辦了德沛的婚事,你這嶽父才好離開呀。”淩帝的話完全是為了活躍氣氛。

底下大臣這下全都起哄,他們是高興的,洛知淵要走了,誰都知道這洛相不好糊弄,現在他弟弟要上位了,是不是代表了,以後鑽空子的機會多了,這下他們如何不高興。

洛知淵看看對麵的清遠侯,半點不做聲響,隻是靜靜喝酒。

傾昀也無話,並沒有嬌羞,也沒有不甘,什麽情緒都沒有,白遺扇看過去,金座上的女子靜地好似能吸納一切的幽潭,他覺得好像在花園裏的一切隻是他的幻覺一般,現在從這個女孩的身上什麽都看不出來了,這個女子不簡單呀,隻是越不簡單,他越不想要。

“嗬嗬,不說這個,免得德沛害羞。”其實淩帝知道德沛絕對沒有羞,“好了,其他人也說說,想要什麽賞賜。”

淩帝一高興,讓人說,可是哪有人敢說什麽,所以這討賞也就是個走過場,那不敢說的,淩帝就象征性地賞賜了點東西,而這邊已經到了清遠侯這裏。

淩帝笑著看了看下麵的男子,心中也是一陣欣賞,不錯,這樣的男子還是能配的上傾昀這樣的絕色女子的。

“臣白遺扇亦有所請,往陛下恩準。”白遺扇已經跪在了下方。

“哦,嗬嗬,清遠侯,你於亂軍之中,救出了韋先鋒,為我熙朝挽回了一個人才,確是大功一件呀,不過嘛,你為何去這龍江戰場呢?”淩帝笑,“嗬嗬,人不風流枉少年,你是為了未來嶽父而去的吧。”

淩帝喝了一口麵前的酒,“嗯,別人的賞賜可討,你的卻沒有了,因為你已經摘走了我熙朝最美的嬌花,你還想要什麽賞賜嗎?”

淩帝的話是打趣,人人皆知,群臣附和,其實這裏除了皇家子弟外,沒有一個見過長大後的傾昀,隻是拍馬屁而已。

白遺扇依然跪著,隻是他並沒有興奮,“臣想用這次的功勞,請求陛下恩準……”

“嗬嗬,說吧,想要什麽呢?”淩帝很高興。

“臣請退婚,臣想解除和德沛公主的婚約。”白遺扇說完,磕頭到地,一如剛才的洛知淵。

可是他不知道他的話讓這大殿上迅速結起了寒冰,所有人一句話都沒有,金座下方的皇子們,都神色複雜地看著白遺扇,七皇子更是不敢置信,他居然要退婚,可是為什麽,德沛哪裏不好,憑什麽?他們一個個心心念念都娶不了德沛,可是他居然要退婚。旁邊的小十二看向白遺扇的眼光中已經加了憤恨。

莫顏的眼,含著春風,傾昀,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會說自己嫁不成,你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子呢?白遺扇這樣的男子也不是你想要的嗎?

這時所有人都把目光射向金座上的女子,如此羞辱,當殿有人要退婚,這個女子會如何,可是眾人失望了,玉雕還是玉雕,半點未動,仿佛這金殿退婚的不是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