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弱水三千取其一
歐陽小夜想了很久腦子裏仍然一片漿糊，就索性從床上翻了起來。單著腳往外跳，剛蹦到竹簾前伸手一掀，就看見左染半舉著一隻手，正要掀開簾子的樣子！歐陽小夜先是一愣，再仔細看了看才確定左染身上真的換了一身白色的衣服，手上還抱著一件紅色的衣服！
“這是我在那個房間找到的，你也換換吧！”
歐陽小夜點了點頭伸手接過那件衣服，又跳回房間開始換衣服，很少穿女裝，至少很少穿這麽講究的女裝！費了好大的勁歐陽小夜才穿好那件異常華美的衣服，都不知道在這裏放了多久了，竟然還很新的樣子！
不過就是感覺怪怪的，而且好像有些長，歐陽小夜提著裙擺又蹦了出去！當左染看見身穿華服的歐陽小夜時，頓時就愣住了！
沒想到紅色是如此的適合歐陽小夜，這麽張揚的顏色，卻恰到好處的把歐陽小夜那顆淚痣襯托的更加明媚！多了幾分嫵媚少了幾分嬌憨，肌膚勝雪，此時正嘟著嘴巴，歪著腦袋看著左染！
“我知道我如花似玉，但是你看夠了麽？”
左染見歐陽小夜一臉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臉上竟有些微微的發燙，伸手輕掩著自己的唇咳了咳就走了出去！
歐陽小夜惦著腳尖看了看左染有些微紅的耳朵，偷偷的笑了笑，便很沒形象的靠在椅子上！不久後就看見左染端來幾個菜和兩碗濃湯放在桌上！
歐陽小夜一臉驚喜的看著左染，一邊舔著嘴唇，一邊又有些疑惑，這裏怎麽會有這些東西的？
“屋後有一片菜地！”左染輕聲解釋道！
歐陽小夜一邊大快朵頤，一邊點了點頭！看了看一腳踏在椅子上的歐陽小夜左染便搖了搖頭，剛剛嫵媚什麽的大致是自己沒睡醒才有的感覺！
歐陽小夜感覺好像又回到了從前，隻有自己和老頭子還有雲錦的日子，好像很久很久沒有這樣靜靜的吃過飯了！不知是受了那個夢的影響還是怎麽的，今天的歐陽小夜尤其想念那些在小村子裏的平淡生活，無憂無慮的很是開心！
也許那個女子也是這樣的，坐在這裏和自己喜歡的人吃飯！抬起頭來看了看對麵的左染，剛好就撞上了左染的眼神！歐陽小夜嗬嗬笑了笑就低下了頭，那個畫畫的男子肯定也和左染一樣能幹，又會醫術又會做吃的還很細心！想到這裏歐陽小夜突然就覺得有些奇怪，除了雲錦自己似乎還從沒這樣了解過另一個男子，不知不覺中已經和左染這麽熟了？
看著歐陽小夜愣愣的表情，左染就伸手輕輕碰了碰她停在空中不動的手，歐陽小夜卻像是嚇到了一般一把甩開筷子站了起來！
“我吃飽了！”歐陽小夜跳著腳就要往外走，左染伸手想要去把歐陽小夜抱起來！歐陽小夜下意識的一躲，幹笑著看著左染仍然伸著的手！
左染有些奇怪的看著她突然很排斥的反應，隨後若有所思的看了歐陽小夜一眼，就率先走了出去！歐陽小夜緩慢的跟在身後，直到前麵的左染停了下來，歐陽小夜才又走了一會兒才到了左染旁邊！
“我昨天發現這裏有個門，應該是出去的通道！”
聽左染這樣說，歐陽小夜才仔細的看了看那叢茂密的樹藤！然後就見左染扒拉了好半天才露出了個門的樣子，要是一般人鐵定發現不了，虧得左染細心才找到了！
歐陽小夜對著滿頭大汗的左染擠眉弄眼豎起大拇指！左染又在門的附近摸索了一陣子，門突然就緩緩地打開了！歐陽小夜興奮的在地上跳了起來，幾乎忘了自己還有傷在身，幸好有左染及時扶住！
“謝謝啊！”
左染微微的皺了皺眉，眼神異常霸道的看了看歐陽小夜，硬是把歐陽小夜的拒絕的話給堵了回去，一把抱起歐陽小夜就往裏麵走！歐陽小夜有些納悶，想不通左染這是在別扭個什麽勁，繃著個臉跟少年老成的雲錦有的一拚！
這次隧道裏依舊很黑，而且連星星那麽大的亮光都沒有了，歐陽小夜和左染就一直那麽摸黑前進！這次竟然比上次走的還久，歐陽小夜和左染中途甚至還休息了一次，歐陽小夜不禁有些擔心會不會走錯路了！
“你說我們會不會弄錯了？”
“不會，這裏地勢是往上的，我想我們正在往山上走！”
歐陽小夜在黑暗中看了看自己腦袋上方左染模模糊糊的身影，想開口終究還是什麽也沒說！其實歐陽小夜是想問，左染你是不是會武功啊，聽說隻有武功高強的人眼睛才能在黑暗中很快適應，才能行動自如！
但是歐陽小夜沒問，因為歐陽小夜到底還是不能這麽輕易相信左染的！歐陽小夜在左染懷裏胡思亂想著，走了沒多久就到了盡頭，而前麵卻根本就沒有任何一個和門類似的東西，難道真的走錯了？
“看上麵！”左染下巴往上指了指！
歐陽小夜抬頭一看，正好看見有一絲亮光從上麵透了下來，歐陽小夜一臉欣喜的看著左染！左染隻是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左染竟然抱著歐陽小夜就那樣輕鬆的跳了上去！既然不問，那便做與你看！
左染看了看一臉驚訝的看著自己的歐陽小夜，隻是笑得傾國傾城任歐陽小夜發呆，片刻才有些戲謔的說：“看夠了麽，要不要先上去？”
歐陽小夜一聽左染竟然用自己早上的話來回敬自己，嘴巴一撅把腦袋偏向一邊，踩在左染肩上伸手就把上麵的木板推開！一推開那塊木板，歐陽小夜就有些傻眼，直到被歐陽小夜踩在肩上的左染叫了一聲才反應過來！
歐陽小夜趕緊爬了出去，回頭又把左染給拉了上來，左染上來的第一反應也是一愣！左染和歐陽小夜出來的地方是一個房間，準確的說是在絕世閣的一個房間裏！
這個房間和絕世閣裏的房間布局差不多，隻不過簡單的多，清雅的多，一看就是一個男子的房間！因為整個房間裏幾乎沒什麽裝飾物，隻有牆上掛著把劍，旁邊的書桌上還擺著一本翻開的書，好像人才剛離開不久，馬上就會回來接著看似地！
歐陽小夜隨手從桌上拿起一個畫卷，展開一看，畫中是一個年輕男子，身穿白色的衣衫，站在杏花樹下笑的很是羞澀！歐陽小夜抬頭看了看左染身上的衣服，和畫中男子的衣服很是相似，很顯然左染也想到了這裏，微皺著眉看著畫！
“我們還是先出去吧，這些事情稍後再說！”左染輕聲道！
歐陽小夜一想也對，自己無緣無故失蹤了兩天，雲錦和老頭子一定會很擔心，於是點了點頭又讓左染抱著自己走了出去！不過今天的絕世閣似乎安靜的有些古怪，那些粗獷的江湖俠士可不是什麽文士，怎麽可能如此安靜？
左染抱著歐陽小夜剛走到通往前廳的一個半圓石門前，一眼望去就看見那些個江湖好漢在地上倒下了一片，左染眼疾手快的往後迅速一閃就抱著歐陽小夜躲到了假山後麵，然後就聽見前廳院子裏傳來一陣清脆的碎裂聲！
歐陽小夜和左染透過假山上的縫隙往外麵看，正好看見腰間盤突出華掌門站在院子中間，一臉陰鷙的看著地上！順著他的眼光往地上一看，這不是那兩朵驚世駭俗的絕世芳華又是誰？
“哼，我說過我會回來的！”
“你到底是誰？”
然後腰間盤突出仰頭一陣大笑，竟然從臉上揭下一層麵皮來，當然這絕對不會是因為腰間盤突出臉皮太厚，所以就撕了一層下來！
沒想到麵皮下竟然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美麗女子，麵容嫵媚動人，風情萬種！隻是那雙眼睛裏全是嗜血的紅光，讓這種美越看越覺得渾身冰涼！半躺在地上的絕世芳華在看見女子麵容的一瞬間，臉上頓時灰白，盡是痛苦之色！
“姑姑！”
而那日和歐陽小夜搭話的大胡子嘴裏竟然蹦出了一個女聲，接著那個大胡子竟然也從臉上揭下了一層麵皮，而麵皮下的竟是死而複生的柳弱水！
歐陽小夜一見頓時就瞪大了眼睛仔細的看了看，又伸手擦了擦眼睛，竟然真的是她！歐陽小夜回頭疑惑的看了看左染，左染微皺著眉搖了搖頭！
“還記得柳妖嬈嗎，我親愛的，爺、爺、奶、奶！”柳弱水一字一頓喚著絕世芳華，咬牙切齒的樣子竟像是要一口一口的咬下絕世芳華的肉似地！
而躺在地上的一些當年聲名顯赫的豪傑竟齊齊響起一片抽氣聲，再看絕世芳華的臉更是麵如死灰，顫抖著雙唇看著麵目猙獰的柳弱水，滾燙的眼淚竟從眼眶中滑落！
“是在害怕還是在懺悔？晚了！今天你們都要死！”
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柳弱水竟是當初柳妖嬈的女兒，那個美豔無比且聲名狼藉的女子的女兒！就連絕世芳華也以為柳弱水早在當年失蹤了，在那麽混亂的局麵下應該凶多吉少才是！
但是沒想到柳弱水不但沒死，還回來為自己娘親報仇來了！當年所有的江湖人士，不知情的都以為絕世青玉拋棄了柳妖嬈和柳弱水，知情的卻又不願講出實情。所以才造成了今天這種誤會叢生，甚至稱得上悲劇的局麵！但是誰又能想到，絕世青玉舍棄生命卻是換來了三代人的悲哀？
歐陽小夜看了看已經有些完全處於瘋狂狀態的柳弱水，突然想起了懷裏那副畫！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麽會覺得那副畫那麽熟悉了，是和柳弱水很像！沒錯，畫中人正是柳弱水口中的娘，那個命運多舛的柳妖嬈！
“青玉沒有拋棄你娘，他沒有！”
“你住口，老家夥，都是因為你們我才家破人亡 ，要不是姑姑我早死了！”柳弱水上前狠狠的在絕世芳的臉上扇了一巴掌，剛想扇第二巴掌就被旁邊的絕世華給擋住了，那巴掌就落在了絕世華臉上！
絕世華和絕世芳早沒了那副老頑童樣子，神情悲傷瞬間變的無比蒼老。絕世華伸手攬住渾身發抖的絕世芳，有些心痛的看著柳弱水！尋了二十年的親孫女就在眼前，但是為什麽局麵會變成了如此？
“青玉他不去找你娘，是他無法再去找你娘！”
“是他自己膽小怕事，他讓我娘等他，結果我娘哭瞎了眼！恨了怨了絕望了，含恨而終！”
“不對，你娘早就已經原諒了你爹！”歐陽小夜示意左染抱著自己走出去，然後從左染懷裏跳了下去，本來現場所有的目光都因歐陽小夜的出現，局勢一度出現了大轉角！
眾人隻是巴巴的看著歐陽小夜以救世主的形象出場，更何況還是以一個美麗異常且透著神秘的氣息的姿態，眾人眼中的驚豔絕不亞於在在沙漠中瀕臨死亡時看見的海市蜃樓！
哪知歐陽小夜在從左染懷裏跳下來時，由於裙子太長，整個人都向前撲去，生生以仙女下凡臉先著地的姿勢出現！現場頓時就因為歐陽小夜的一摔帶來一陣大笑，氣氛一度從肅殺轉為了滑稽！
歐陽小夜有些尷尬的趴在地上，左染顯然也沒想到歐陽小夜會出此狀況，連忙伸手把歐陽小夜扶起來，臉上抽了抽，見歐陽小夜委屈的臉龐愣是忍住了沒笑！歐陽小夜吸了吸鼻子，提了口氣，伸手從懷裏拿出那副畫展開，正對著柳弱水！
“知道你為什麽叫柳弱水嗎？弱水三千，隻取一瓢！你爹連你娘的一副畫都如此用心去畫，怎麽可能做出拋棄你和娘的事？”
“又是你，為什麽總是你！你怎麽能了解當初我和我娘的絕望，什麽弱水三千，我不信！”
歐陽小夜看了看已經完全進入癲籟狀態的柳弱水，又看了看柳弱水旁邊站著的柳弱水口中的姑姑！那個滿臉嫵媚微笑的女人，完全是一副事不關己的看戲模樣！
“知道你娘是怎麽死的麽？”
歐陽小夜看了看走到自己身邊的左染，長身玉立目光凜然的看著瘋狂的柳弱水！歐陽小夜不禁有些吃驚，一向不太愛管閑事的左染自在密道展示了自己不一樣的冷靜和武功後，整個人的感覺就像變了一般！難道自己以前認識的那個左染都是一個假象，還是現在的才是真的，亦或者都是假的？
歐陽小夜皺了皺眉不再看左染，轉過頭開始四處搜尋雲錦，怎麽沒見到雲錦和荷舞的大師兄？
“娘受不了爹的背叛，最後自殺了！”
“是你姑姑告訴你吧，她當然那樣說，因為殺你娘的就是她！”
柳弱水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正在仔細的看著自己嫩白的雙手的姑姑，那個女人抬起頭來衝柳弱水嫣然一笑，伸手摸了摸柳弱水有些遊移不定的臉龐！突然就一臉獰笑的一把甩開柳弱水，看著坐在地上一臉受傷的柳弱水瘋狂的笑了起來！
“那個笨女人，聲名狼藉有什麽好，長得又不比我漂亮，比妓女還下賤！明明我比她先遇上青玉，為什麽青玉偏偏要選擇她而不選我？”
柳弱水滿臉不可置信的看著那個女人，不停的搖著頭，嘴裏還在念念有詞的說著不會的，不會的！
歐陽小夜突然有些同情起柳弱水了，明明是養育自己，讓自己無比信任的唯一的親人。但是現在卻發現從頭到尾被利用了，而且還在一瞬間就變成了自己的殺母仇人！
“不過你比你娘聰明，要不是你的幫助我怎麽能來收拾這兩個老家夥，最後竟然還要接受你娘那個賤人！”
然後柳弱水突然抱著自己腦袋使勁兒的捶打，最後大吼一聲就衝了出去，聲音絕望的隻要是有感情的生靈都會覺得悲傷！
這次歐陽小夜真的生氣了，沒想到這世界上竟還有這麽惡毒的女人！殺了自己的親姐姐不說，還利用自己的親侄女來報複，利用了就算了，最後還把人生生給逼瘋了！
“那你為什麽要殺其他人？”
“有幾分姿色就想去勾引男人，和我那犯賤的姐姐一個樣，所以她們該死！”
歐陽小夜被這個變態的女人氣的渾身發抖，就算是在場的在江湖廝殺多年的江湖豪傑都忍不住打顫，真真是夠狠絕！歐陽小夜緊緊的捏著自己的拳頭，真恨不得一拳就打在這個心狠手辣的女人臉上，這張原本美麗的臉龐真是醜陋的的令人作嘔！
“賤人，敢破壞我的計劃，你也該死！”
歐陽小夜沒想到那個女人會突然發難，就那樣愣愣的站在，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女人快速的朝自己飛過來，尖利的指甲撲麵而來！猛地閉上了眼睛，實在是不忍心看見自己**迸裂的樣子！此時的歐陽小夜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如果上天再給歐陽小夜一個機會，她一定不會選擇這樣衝動的走出來，不當英雄了還不成嗎？
“小夜！”
“小夜！”
隻聽兩聲急切的聲音響起，然後歐陽小夜就感覺被誰摟住了腰肢，急速的往後倒退，歐陽小夜睜開一隻眼睛一看，竟然是左染！
左染一手抱著歐陽小夜，一隻手從歐陽小夜腰間抽出自己那根玉笛子，唰唰的和那個完全瘋狂的女人對打，招式快的歐陽小夜隻覺得一陣眼花繚亂！
當時歐陽小夜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在揚州城外逞英雄的那一幕，心下覺得有些虧，自己豈不是活該挨了那一刀？瞧人家耍的比江湖賣藝的還好看，然後就覺得腰上被使力往外一推，身體就輕飄飄的飛了出去！
“雲錦，交給你了！”
雲錦接住飛過來的歐陽小夜，一臉擔心的看了看歐陽小夜，然後在擔心之餘雲錦也很明顯的愣了一下！如此打扮的歐陽小夜很顯然雲錦也沒見過，原來自己羽翼下的小女娃已經長大了，已經出落的如此讓人移不開眼光了？但是，為什麽第一個看見的卻是那個著白裳的人？雲錦頓了頓，抿了抿自己的嘴唇才頗為不自然的抬起頭去看戰況如何。
隻見左染手執一根玉笛，身姿甚是飄逸，招式簡單看著也極其優美，但是卻以柔克剛招招製敵！最後不知是什麽東西從左染的手上飛了出去，那個瘋狂的女人吐出一口鮮血，捂住胸口，轉頭憤怒的看著看得拍手叫好的歐陽小夜！
“從小到大你就什麽都和我搶，我就算到了陰曹地府也要把你身邊的東西統統搶過來！”
然後就狂笑著，笑得既狠絕也肝腸寸斷的樣子，整個人披頭散發的，一個縱身就不見了，左染跟在後麵緊追而去！
歐陽小夜突然覺得，這個女子也是一個可憐人，隻是一個被愛情蒙蔽了心智的女子才做出如此瘋狂的事情！否則怎麽會有，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樣的話？
到死還把歐陽小夜看成她的姐姐了，執念太深就注定了一輩子被自己圈圈起來，不停的去重複無盡的悲劇罷了！
歐陽小夜偏頭看了看雲錦，又看了看兩人消失的地方，有些事情自己也會不會太過執著了呢？
不過，歐陽小夜的心立刻就被憤怒所填滿！想起之前左染一副沒見過世麵，沒出息的樣子，心裏就越發不是滋味！磨著牙滿腦子都是上下五千年的酷刑大全，不知道哪個用起來比較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