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古來征戰幾人回 第七百一十六章 佛會七日(十六)
(第四更到)
沒想到這樣一個懦弱無為的少年竟會是孔宣之子。適才師父和孔宣大打出手,無論先前什麽關係,可定已決裂。來到四大部洲後,師父雖考慮頗多,可行事愈發冷情,殺伐果斷,盤中棋子再沒出現過像七州時候百裏雄者。既然孔丘這顆棋子已走完,按照師父的作風,為了不讓別人琢磨出他的用意,定會甩袖棄之。
又看了眼孔丘,齊靈兒一臉雲淡風清,她不會像左清塵那樣心生憐憫,也不會像趙無極那般心情複雜,她所要做的僅僅是依照師父行事,即便如今的她已經多出許多自己的想法。
“孔丘。”
走到痛哭流涕的少年身前,周古麵色冷硬,深深看了他一眼,爾後從懷中逃出一片玉牒。
“我兄平生所學的儒家道意皆在其中,還有他的筆注。”
齊靈兒蹙了蹙眉,孔丘更是一怔,下意識的接過玉碟,沉浮腦中斷斷續續的事情終於連接起來,漸漸變得完整清晰。手一抖索,孔丘呆呆地看著周古,爾後一一掃過齊靈兒、左清塵和趙無極,良久,艱難地開口道。
“這一切,都是他做的嗎。”
周古沒有回答,負手而立,遙遙西望。
孔宣在出殺招時,他正帶著幾人高飛於南部群山,無數次的,周古想要將孔丘丟下萬丈高空,咬牙切齒,小獵風強忍著回身援手的衝動。到達天吾山山麓,大戰消彌,那個重傷阿君的人也被封印於九重天上,可生來睚眥必報的小獵風又豈會罷休,沒有當場斬殺孔丘全因周繼君的飛鴿傳書,此時哪還有心思搭理他。
良久,強壓下心頭暴虐起伏的殺意,周古回身看向孔丘,冷聲道。
“四大部洲不宜久留,佛家強者隨時會到,你即刻出發,易容改名,前往別處小洲,按照阿君的話說,去尋找你自己的路吧。”
頓了頓,周古沉吟著道。
“我兄自會幫你遮掩天機,孔宣雖困於九重天,可聖人之言容不得他自己反悔。若你想要救出孔宣便去讓這天下再無殺生者吧。”
聞言,孔丘心頭一堵,莫名的哀傷湧上心頭,眼圈發紅,可是這一次他硬生生的噙*住眼淚,沒有讓它們流淌下來。
“天下再無殺生者是他讓你這麽和我說的嗎?”
周古點頭,遙指向山麓外的大海,在海麵上飄著一葉扁舟,海風襲來,小舟打著轉,卻始終沒有飄走。
改名易容遠行他洲
孔宣心頭一沉,眸中浮起幾分怯色,可轉瞬後,他握緊拳頭。
我的家在九重天上,除此之外,哪裏不是他鄉,就連這四大部洲也是,就算去再遠的地方又如何。隻要能讓這世間再無殺生者,隻要能救出爹爹,我
胸口不住起伏著,全無玄天境界強者風範的少年顫巍巍地站起身來,在天吾山空曠的山林前張口高呼。
“我是孔宣之子,從今以後我便叫孔子,我要讓儒道傳遍天下,世間再無征伐戰亂,再無殺生者!”
許多年後儒道弟子們口中的尊稱在這一刻成為孔丘的假名,也鬧過不少笑話,可到後來,不苟言笑的孔丘漸漸習慣了這個稱呼,那時的他回首再看,卻驀然發現,早在許多年前,那個人就已隱隱預料到這一切。自己所行的禮樂教化,卻有一半,是屬於他的。
喊完之後,孔丘雖仍無法從哀慟中走出,可心頭已暢快了許多,回過頭想要對稱君公子為兄的紅發少年說什麽,目光所及,山麓前再無半個人影。
四人飛奔於山梯上,周古一馬當先,火紅的長發仿若流蘇綴滿一地。很多年沒有回來過,若七州是小獵風的故鄉,那天吾山對周古來說卻是如今的家。他在山外征伐殺戮,卻無時無刻不懷念著天吾山的草木樓閣,以及山中的少年們。周古至今還是十七八歲的少年模樣,卻總喜歡倚老賣老叫李車兒他們小子,眯起眼睛戲謔地看著一群尷尬的公子門人,是他最大的樂趣之一。
“師叔,那閣樓席位怎麽辦?”
耳邊傳來趙無極不甘的聲音,周古眉頭挑起,冷哼一聲。
“無極小子,你急個什麽勁,又不是娶媳婦。哼,你師父哪次失算過?”
趙無極腦袋一縮,偷眼看向一旁竊笑的左清塵,麵頰微微發紅。自己這個周古師叔和那個月二爺一個性子,總喜歡無緣無故的捉弄人,被他擠兌了,往往又不能回嘴,看著無論表麵還是實際年齡都比自己小的周古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趙無極總免不了麵紅耳赤。聽師兄說,當初師父還未來到四大部洲時,周古師叔就老喜歡和月二爺膩在一起,果然近墨者黑,幸虧他們不管山裏的事,否則天吾山定會被他們搞得烏煙瘴氣,雞飛狗跳,沒一日消停。
偷得浮生一日閑,是周繼君傳於門人弟子們僅此於勤奮修煉的第二條教誨,若外人得知,定會覺得不可思議。周繼君主張修煉之道一張一馳,每天需擠出半個時辰遊山閑玩,齊靈兒三人雖隻在長安城中呆了兩天,可腦中緊繃的弦一日未曾鬆過,此時回到天吾山,聽得周古之言,也不再去想閣樓席位之事,漸漸放緩腳步,觀賞起山中的春景來。
直到看見君子殿內常侍齊灰滿臉焦急的站在山道上,四人方才加快腳步。
“見過周二公子。”
齊灰朝著周古遙遙拱手,剛想說什麽,就被周古笑著打斷。
“這些日子裏可有什麽樂子?”
周古口中的樂子是指那兩位“巡山大王”聰聰精、“囉囉精”以及當初被周繼君召喚出的那名山神。自從來到四大部洲後,山神範囡煙見著山中盡是修為高強者,而他仍未突破通天,自覺丟了顏麵,而周繼君那時尚未回轉,於是他便找周古討要了點修煉口訣,藏在山中某處深洞中閉關修煉。本也無事,可自從兩位“巡山大王”到來後,麻煩也雖之而來。聰聰精和囉囉精不斷地找上範囡煙,卻因在天吾山中他們無一“敵手”,能勉強和他們一戰的就隻有山神了。從那天起,天吾山門人弟子修煉完畢後,總會看到兩位“大王”趾高氣揚地拉著瘦弱少年來到修煉場,一頓“切磋”後,被範囡煙打得灰頭土臉,卻抱拳作出高人風範,所說的無非是“承讓,閣下果然厲害”,“改日定會登門請教,一雪前恥”之類的話,看得一眾門人弟子捧腹大笑。
範囡煙自然不厭其煩,又覺丟人,可“盛情難卻”,到最後隻得躲到天吾山山界旁,變化身形,開個小酒肆,為天吾山行前哨。聰聰精囉囉精雖糊裏糊塗,可對範囡煙卻極為敏銳,酒肆剛開了沒幾日,就又被兩位大王找上門來
苦笑著,齊灰哪有心思和周古聊這些,正了正形色,遙指向山頭道。
“適才公子傳書信於主母,信中言明兩天後的行事安排,偃子已準備妥當,隻等二公子了。”
話音落下,周古麵色一緊,先前的閑情逸致瞬間散去。
“兩日後”
水陸大會前兩日雖熱鬧,讓長安城裏諸強著實看了場好戲,可其後兩日風平浪靜,唐玄奘傳道說戒,聽得長安百姓心花怒放,隻恨年輕時候未能削發出家。諸多強冷眼而看,時不時望向南邊那座無人問津的閣樓,心中覬覦,卻沒人敢做那出頭鳥。
“君公子戰孔宣,接引困孔宣,這兩場大戲落下,也該輪到我出場了。”
皇宮金鑾殿前,薄衫玉履的男子低吟著道,他的眉宇一蹙一舒間,隱隱能看見龍虎嘯風雲之勢,能擁有此等氣象者,天地間屈指可數,都是坐擁一方重天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