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二章 佛會七日(二)
(三四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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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更打響,雖被嗜天魔尊一鬧,毀去兩閣,可水陸大會還是如約召開。
身形微胖的年輕僧人立於會台,口喧佛號,立起張大幡,幡上橫七豎八地掛著一串串舍利子。百姓們也被先前的哄鬧聲吵醒,披上衣衫走出街頭,望向皇宮前金輝燦燦,隻當傳說中仙佛降臨,無不麵露激動之色,頂禮膜拜,一步步向水陸大會走去。
拂曉時候,春雨來襲,雨水細而密,將長街上的煙塵洗滌幹淨。陸壓收回目光,手方勾上酒壺,就聽耳邊傳來低沉的咳嗽聲。門簾掀開,一衫白衣的男子邁步走入,搶來酒壺倒滿,而後坐定。
“你這一番鬧得也太大了點,就不怕被他們知曉?”
看了眼神色寂寥的周繼君,陸壓幽幽一歎,將杯中酒水倒滿。
“若被他們知曉,我山中那頭老猿豈不成了擺設。”
酒水下肚,頰邊浮起一抹紅暈,周繼君將那顆頭顱丟於地上,起身欲走。
“你去哪。”
“天吾山。”
“水陸大會如何。”
陸壓深深看向周繼君,眸光起伏不定。水陸大會已然召開,君公子卻棄長安而返天吾山,實不像他的作風。今日雖非重頭戲,可往後幾日卻關鍵的很,準提立西遊已是眾所周知,可此局如何展開卻尚無半點眉目,想要獲悉便隻能由這次水陸大會尋找端倪,水陸大會上,那幾名佛子的一舉一動都暗含深意,便是陸壓也得好好揣摩一番,一心想要和聖人相爭的君公子卻在這時離去,不能不讓陸壓心中起疑。
“是啊,這水陸大會又如何。”
周繼君腳步微頓,嘴角浮起一絲苦澀,良久開口道。
“不日我將會遣徒前來,坐鎮棋社,到時還請道人多多照拂。”
陸壓眉頭一蹙,剛想出口拒絕,就聽周繼君笑著道。
“道人知我嗜天魔尊的身份,卻不揭穿,如若讓聖人知道,少不了要以同謀問罪。立下這酒肆,共掌遠伐榜,道人和君某也算是盟友了。”
“說到遠伐榜,我斬殺的這人名叫張弘,為蚩尤手下大將,修為在穹天中品上下。道人可放出話去,說我在山海之行中受傷,回山調養去了。”
當提及“蚩尤”二字時,周繼君明顯感覺到陸壓心跳微微變疾。
不再多言,周繼君提著酒壺,掀開門簾拔腿便走。
“走便走了,還將道人我的酒也帶走。”
苦笑著搖了搖頭,陸壓掐指捏算,神色漸漸變得肅然。沒再多說什麽,陸壓起身,走到牆壁前,看了眼那個書著“遠伐”兩字的榜單,向後翻了三四頁,抬筆將“張弘”勾去,又在其後添了三個字,君公子。
遠伐榜早已化作千百份落入天地諸強手中,酒肆中總榜變化,傳於世間的副榜也會隨之改變,君公子行山海,斬殺穹天中品強者而歸的消息不脛而走,半天不到便傳遍天地。不知意還是無意,陸壓並沒在榜上寫出周繼君回轉的準確時間,即便有人懷疑周繼君就是嗜天魔尊,如通風君聖,可見著遠伐榜上關於君公子山海之行的記敘,也不由得暗暗思量起來。
水陸大會正當熱鬧時,連帶這些日子始終冷清的長安城也多了幾分喧囂,卻唯獨這座滌盡鉛塵的酒肆依舊寂寥。陸壓抿了口酒,餘光中,門簾掀開,雨水混著泥塵飄入店內,走進酒肆的男子腳步有些拖遝,肩上仿佛扛著一座巨山般,每邁出一步,都會留下一隻深深的腳印。
“見過陸壓道人。”
男子開口道,他的麵容冷漠,就仿佛被冰凍住了般,幾乎一塵不變,看不出半點表情。
“你不養傷,來此做什麽。”
上下打量著楊戩,陸壓蹙了蹙眉,開口問道。沒受傷的楊戩足以踏入頂尖強者之列,他非但修為高絕,還擁有君聖封號,這數萬年來,成就君聖不再像上古時候那麽容易,隻不過他楊戩的輩份比周繼君大,卻又小於覆海通風君聖等人,不尷不尬地處於當中,因此論到名氣,他遠不如上一輪天地大戰風頭無人能及的七君聖,也不如近年來聲名鵲起的周繼君、洛繼傷等。而他如今更是被周繼君布局重創,實力定已大不如前。
陸壓如是想著,就見楊戩望向遠伐榜上那個被劃去的名字,眉頭微蹙。他剛蹙眉,雙肩猛地一顫,撕心裂肺的痛楚從眉心傳來,疼得他麵色慘白如紙,緊皺的眉頭瞬間舒展,依舊是一副麵無表情,可在他看似平靜的麵容下,卻是常人難以相像的痛不欲生。
“我剛殺了一人,現在前來揭榜。”
目光落到張弘之後三個刺眼篆字上,楊戩壓抑著足以讓他發狂的恨意,冷漠地說道。
“你也想前往山海?”
陸壓有些錯愕地看著楊戩,目光微凝,就見那柄三尖兩刃刀的鋒刃上,隱約有血珠滾落。
“你所殺的人是誰,身份修為如何。”
“敖天,東海龍王,玄天上品。劉海,君公子盟友,穹天下品。”
楊戩的聲音中聽不出半絲波瀾,可話音落下,饒是陸壓也大吃了一驚。敖天為東海海域之主,修為雖非頂尖,可東海海域又豈是隨意進出之地,光是那上千龍鯨戰將就足以將穹天強者拒於還域之外。更何況,他還殺了個劉海,那劉海可是修煉輪回道意的穹天強者,雖隻有下品,可也擁有近十星的道力,正因他在天吾山的突然出手,方才讓皇天教主洛繼傷無功而返,身陷死局。這樣的一帝王一強者竟被重傷的楊戩所殺
陸壓明顯能感覺到他身體裏虛弱的道力,甚至不足十星,可適才悄悄掐指捏算,敖天和劉海確確實實已身隕於東海。
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默然看著眼前步履蹣跚,嘴唇青紫,麵色慘白,卻始終挺直脊背站著的男子,就連陸壓也不由得肅然起敬。
“也好,那第二個揭榜者便是你楊戩了。”
沉吟良久,陸壓開口道,伸手將榜單掀開,指尖挑向第三頁上的兩個名字,就見那兩隻名字忽地躍出紙端,轉眼變成兩封信箋。
“這兩人無論身份還是實力都和敖天、劉海匹配,你便遠行山海輪回取他們的頭顱以為報。”
接過信函,楊戩並沒急著離去,麵朝南麵,遙望向那座高聳入雲的山巒,半晌沉聲道。
“君公子果真受傷了?”
“然。”
陸壓眼皮也沒抬,兀自應道。
“傷勢可重?”
“總之,比你要輕許多許多。”
陸壓模棱兩可的說道,又暗暗歎了口氣。殺敖天,殺劉海,都是為了斬斷君公子的臂助,至於前往山海輪回陸壓又怎會猜不到楊戩的心思,雖用一塵不變的麵容掩飾他複雜的心意,可詭道露而勃發,隻要生出詭譎心思,詭道強橫如陸壓一眼便能看出。
楊戩前往山海輪回,應當是一去不複返了。
他此生隻剩一個心願,便是為袁洪報仇。可在東勝神州,他大勢已去,隻餘這條重傷之軀,想和詭道強者周繼君拚命,無異於送死。唯獨前往山海輪回,潛伏下來,或是以戰養戰,或是創下勢力,如此方才能化劣勢為優勢,趁周繼君日後前往山海遠伐還報時,出其不意的下殺手。
“內患不絕,相鬥不止,即便殺再多的山海強者,到頭來也是兩敗俱傷,又有何用。”
陸壓喃喃道,那個拖著長刀的男子已經一步步消失在綿綿細雨中。
君公子為遠伐榜先楷,楊戩緊隨其後,往後定會有越來越多的強者來此揭榜,遠伐還報,可陸壓卻希望,在這兩人走後,他這間小酒肆再無人問津。
可也隻能想想罷了,天地間眾生爭鬥、征伐廝殺是大流,像陸壓這等心懷大義者,早已淪為異類。
天吾山麓,軍營倚山而立,連綿起伏,逶迤四五裏。
軍營中,青年的統帥高坐帳首,在他身旁,一眉清目秀的少年正研著墨。
“步帥,兩萬修真衛清點完畢。”
帳下年輕的修真者一絲不苟地行了個軍禮,畢恭畢敬道,偷眼看向端坐帥椅不動如山的步空堂,不由得暗暗咋舌。猶記得數十年前,步空堂還隻是修真界的盟主,可一身氣度已非比尋常,來到這四大部洲後,步空堂的地位陡降,從大宋修真界獨一無二的巨頭變成這天吾山的門徒之一,然而他的氣度卻一日*比一日威嚴,隔著老遠遙遙望去,便覺帥座上的男子不怒自威,濃濃的肅殺氣息撲麵而來。
步帥絕對是生來做大將軍的料的。
年輕的修真者心中暗道,目光掠過帳簾,看向天吾官道另一邊的大軍,臉色微微不自然。
論起統兵作戰的本領,那個李車兒又怎是我家步大將軍的對手。哼,若非其父是寶塔元帥,以及他君公子次徒的身份,他又怎能當上副帥?
也不知從何時起,天吾山上漸漸生出一絲不融洽的苗頭,原先有碧華公主鎮著,自然無人敢胡亂生事。可出了天吾山,這絲苗頭卻愈演愈烈,明麵上不敢如何,暗地裏的爭執卻從未斷絕過。天吾山上下奉君公子為主,可周繼君長年不在山中,而那個月二爺整日嘻嘻哈哈,幾乎不管事,後來又多了個左教頭,卻忙著閉關修煉,幾乎足不出左峰,似乎上到天吾山隻是為了練劍一般。鎮山的那些強者皆不管事,漸漸的,下麵的人不由動起心思來。
天吾山有兩衛——海外衛和修真衛,顧名思義,海外衛是當年跟隨李車兒和眾星主征伐海外的將士,以原先三千精銳為基礎,兼之這些年的招募,到如今海外衛已有三萬人之多,這還隻是精銳,除了三萬精銳外,尚有七萬輔衛,皆被安置於山海外海島。而修真衛則是步空堂從大宋修真界帶出的修士,年複一年從大宋修真界挑選人才補充衛軍,到如今,這修真衛也有兩萬人馬,隻要大宋修真界不倒,那便無需擔憂兵源。
天吾山中的不融洽並非門徒和星主間的勾心鬥角,而是兩軍之爭。海外衛因其為天吾山征伐作戰年歲久遠,自詡天吾山主軍,是為正宗,私下裏常道修真衛乃是客軍,時日久了定會被打散插入海外衛各軍。修真衛中人聞言,自然不悅,借著海外衛奇容異貌,張口閉口無不冷嘲熱諷。平日操練演陣時,兩軍皆遵李平號令,可對陣演兵時候,卻由李車兒和步空堂各掌一衛。李車兒掌海外衛,步空堂掌修真衛,時日久了,兩衛將士自然奉兩人為各自主帥。李車兒和步空堂雖為師兄弟,可並不像和其他門人般親近,至於其中的緣由,隻有他們自己清楚。
或許因為察覺到“主帥”間的冷漠,兩軍人馬私下裏的爭鬥愈發肆無忌憚,隻是礙著頭頂還有個碧華公主,方才沒有動刀動槍。
“海外衛在那位獨眼元帥帶領下越來越散漫了,竟占了我們一半的官道。”
偷偷打量了眼步空堂,年輕的修真者輕咳一聲,麵露譏諷道。
話音剛落,一條馬鞭淩空飛來,重重抽在他頰邊。
“放肆,天吾山次徒豈是你能輕辱的?”
話音中雖透著濃濃怒意,可這一鞭卻沒用太大力,隻在年輕的修真衛臉上劃破一個口子。
步空堂不經意地皺了皺眉,卻被堂下之人收入眼底,那修真衛見狀心中暗喜,臉上作出義無反顧之色道。
“大將軍,實不相瞞,軍中已有許多兄弟對海外衛不滿。非是在下對李副帥不敬,可若不是他縱容包庇海外衛,海外衛又豈會像今日這般驕橫跋扈?”
聞言,步空堂的眉頭又皺了皺,抬眼望向營帳外,就見本是兩軍平分的官道此時被海外衛占去大半,卻踟躇著不前。
那日周繼君傳密函於李平下令收兵,月羅刹離去,統領大軍的李平不敢輕忽,遂先行回轉天吾山和碧華公主謀商後續之事,卻將兩路大軍分別交給李車兒和步空堂,命兩人率領大軍徐徐回轉。一路上雖無什麽大的爭鬥,可小摩擦不斷,若非李車兒和步空堂每每在關鍵時候止住爭鬥的苗頭,這一路上又豈會風平浪靜。此時大軍即將行入天吾山地界,先前已商量好,海外衛在前,修真衛緊隨其後,可誰想剛到半途,海外衛便突然停於道中,便是步空堂也微有些惱火。
他剛欲下命傳令斥候前去探詢,就聽耳邊傳來陣陣馬蹄聲,由遠及近。不多時,一頭五顏六色的怪牛從山前霧瘴中鑽出,牛背上坐著個身形雄壯的男子,背插雙翅,額生獨目,赫然是天吾山西征副元帥李車兒。
看到李車兒竟騎著他的五色神牛親自前來,步空堂也是一愣,強壓下心頭的埋怨,正了正形色,大步走出軍帳,拱手迎去。
“師兄為何”
步空堂話音未落就被李車兒急急打斷。
“山上飛鴿傳書,敵軍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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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這麽多,寫不動了一天沒吸煙,頭昏眼花像缺氧一樣,一個字一個字的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