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古來征戰幾人回 第六百七十一章 長安生變
“住手!”
袁天罡見著男子伸手點向李靖的額頭,心中大慌,急急捏出法印想要“營救”陛下。然而片刻後,袁天罡包括在場的眾臣侍衛隻覺心頭恍惚,有意無意間,目光落向殿外宮苑,見著一隻金黃色的蝴蝶穿越花榭的陰影,撲騰著翅膀飛進殿簾,轉眼間鑽入李靖眉心。
金光大作,頭戴高冠的男子淡淡一笑,輕拍了拍手掌。
“你魂魄早歸,卻貪戀故往,不肯從夢中回轉,昨夜明花雖燦,可畢竟已然謝落還不醒來!”
男子話音落下,床榻上的大唐帝王猛地睜開雙眼,眸中先是一片迷茫,爾後漸漸變得清明了起來,長歎口氣,伸手止住正要撲向男子的侍衛,苦笑著道。
“先生好手段,逼得寡人想不醒來也不行。”
“陛下過獎了,適才陛下夢見的那隻蝴蝶本出自在下所著的一篇故事,人溺於夢,不知此生是蝴蝶還是人,可當大夢終了,卻知蝴蝶命在朝夕,雖能騰飛卻飛不過滄海高山,此生做蝶不如做人。”
聽得莊周娓娓道來,李靖全身一震,臉上浮起恍悟之色,強撐起身體,正了正衣冠朝向莊周一揖到底。
“今日先得先生救命,又蒙先生教誨,靖總算大徹大悟,還望先生能長留我大唐,靖定會持弟子之禮。”
話音落下,群臣神色微變,轉爾都麵露喜色。他們雖隻是人間臣子,可這麽多年來大唐往往都是天地大戰必爭之地,大唐的將相臣子自然也熟知仙神之事,麵前這位高冠長身的先生聽其言語觀其手段,必是一位大能,若有他相助大唐,於公於私都是有利無弊。群臣中,隻有一人麵色發紅,眸中浮起幾許疑色,沉吟片刻,袁天罡越身而出,看了眼莊周,朝向李靖躬身一拜道。
“陛下,此人來曆不明,手段詭異,還望陛下慎重起見。”
李靖斜睨向袁天罡,眉宇間浮起憤怒和厭煩,剛想開口說話,就聽身旁的男子長笑一聲。
“袁天師,你可知道南方有隻名叫鵷雛的鳥?”
聞言,袁天罡微微一愣,不知所以的看向莊周。
“又要開始講故事了,看來鵷雛的機緣就在這大唐長安中了。”
莊周莫名的一笑,袖中忽地多出了一支梟毫,邊寫邊道。
“傳說南方有一種鳥,它的名字叫鵷雛。鵷雛如鳳,從南海出發飛到北海,不遇到梧桐樹不會停息,不是竹子的果實它不會進食,不是甘美的泉水它不會飲用。正在這時,一隻鷂鷹尋覓到一隻腐爛了的老鼠,鵷雛剛巧從空中飛過,鴟鷹抬頭看著鵷雛,發田一聲怒吼:哧!”
還未說完,袁天罡就已麵紅耳赤,唐皇李靖麵色也變得陰沉了下來,深深看了眼莊周,開口道。
“在先生眼中,我大唐便是腐鼠,而寡人手下的將相都是那鷹犬之輩?”
“陛下勿要動怒,此者不過是一故事,故事中自有比喻,陛下又何必想那麽多。”
莊周輕笑一聲,筆墨不停,轉眼間,又一則新的故事出現在他手中的書卷上,殿內氣氛微微凝滯,群臣神色不寧,那突然出現的男子雖救回他們的陛下,可將大唐比作腐鼠,卻犯了大忌。當下,臣將們不住瞟向李靖,心中惴惴,李靖未有表示,就見袁天罡忽地一皺眉,細細看向莊周,掐指捏算了起來。
“不知先生高姓大名。”
“在下莊周。”
莊周寫完故事,也不再去理會大唐君臣,收攏書卷就欲抬腳離去。他本為世外人,來此不過是遊曆尋找故事,便是唐皇以萬金佳人待他,亦不會讓他停下腳步。就在這時,一道霞光從天穹上空墜下,穿過殿頂落向莊周,轉眼後雷聲大作,就見大唐長安城上空出現了一團墨黑色的漩渦,仿佛張在天頭的大口,裏麵電閃雷鳴,風雲起伏,少頃,就見一隻五色斑斕的大鳥鳴叫著從漩渦中飛出,身形如鳳,卻無斑紋,像極了莊周書中的那隻鳥。
“鵷雛也歸位了咦,那是怎麽回事。”
輕輕撫摸著落於肩頭的神鳥,莊周麵色平靜,可當目光落向天頭那團非但沒消失反而愈來愈大的漩渦,莊周麵色漸漸變得凝重了起來,漩渦中閃過一道道人影,奇形怪狀,唯一相同的便是他們強橫的氣息。
“啪!”
正在棋社中飲茶的周繼君臉色大變,怔怔地看著天頭的大洞,茶盞摔落在地,粉碎成屑。
“師父,那是什麽?”
正在和齊靈兒對弈的左清塵看了眼天頭,疑惑的開口問道。
“那是輪回漩渦,每當輪回出現或是輪回即將破碎時,都會出現這等異相。”
周繼君喃喃低語道,眸影中忽地出現一隻五色斑斕的大鳥,像極了傳說中的鳳凰,而在鳥背上端坐著一個身形高長的男子,盤旋於半空,凝目望向長安城上空的漩渦。
“那隻鳥是怎麽可能。”
緊隨周繼君身後,少年人蹙著眉頭,疑惑地打量著天頭的巨鳥,爾後從懷中掏出一本書卷。
“偃子,那是什麽。”
十多日前,周繼君一行從地府回轉後,便在垂天道上發現了一身狼狽的偃子,天涯閣的傳人即使歸附周繼君,也改不了他好奇的性子,見著周繼君和門下諸徒不見,心中存疑,千方百計討好神機先生終於得知長安之事,長途跋涉而來,見著周繼君又開始躲躲閃閃起來。周繼君心覺好笑,天吾山諸人中恐怕隻屬這個“公子起居官”心思最單純,且還是個愛鑽牛角尖的少年,無奈之下,周繼君隻得將他留在棋社中,又命趙無極將他盯牢了,免得他又亂跑平生岔子。
目光逡巡在那本泛黃的書卷上,翻了一頁又一頁,偃子終於停下,又抬頭看了眼天頭的怪鳥,將信將疑的開口道。
“公子,那鳥似乎是鵷雛。”
“鵷雛?”
“正是,在前人的《山海經》中曾有記載,山中無脈,走向東西,又東五百八十裏,曰南禺之山,其上多金玉,其下多水,而東南流注於海,有鳳凰、鵷雛那鳥和《山海經》中的記載如出一轍,為鳳凰的近族,亦有浴火重生的神通。”
“山海經”
周繼君低聲咀嚼著,眸光閃爍,麵色瞬間變得陰沉而複雜。
“難道那個是”
天降奇相,漩渦臨天,橫亙上百裏,不單長安城,便連整個大唐子民都能清楚的看到那個可怖的洞*眼,鋪天蓋地,雷電烏雲糾纏其中,整個大唐王朝都籠罩一片陰霾中,便有萬千子民,可此時此刻卻顯得渺小無比。長安城中混亂一片,隻是幾柱香時間,縱橫阡陌長短街道上已是空曠無人,百姓們躲在家中,膽大的尚敢怯生生地扒著窗欞朝外觀望,而大多數人則蒙頭裹被,隻當是天降征兆,國運到衰,大禍臨頭矣。
偌大長安城,唯獨東西市集上走出幾個人,散落而立,麵色複雜地望向天頭。
“那是什麽。”
茶樓前,袁洪怔怔地看著天頭,心中生出不詳的預感,奈何他機緣道法已耗盡,此時再無法算出分毫。
“那是山海輪回的裂縫。”
身旁傳來淡漠的話音,袁洪神色一滯,方才想起那日自己留下的天書已被楊戩強記下,往後五百年的大小事全在他腦海中。念及於此,沒來由的,袁洪心中一黯,剛想說什麽,就聽身後傳來陰森的笑聲。
“有趣有趣,那個不知從哪方輪回來的人物竟無意中破了聖人的布局,既沒出手,也沒動武就令山海輪回破碎也不知聖人會不會出現。”
唯恐天下不亂的六耳獼猴輕笑著說道,他有意沒壓低聲音,垂天道上諸強聞言皆是一怔,紛紛望向那道輪回裂縫,神色不一。
離聖人約定之日不足一月,長安城中又生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