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古來征戰幾人回 第六百五十章 長安城裏大鬥法(八)
(第三更)
原來隻是君公子的弟子,我這是自己嚇唬自己呢。
朱子真抹了抹額上的汗珠,眸角掠過羞惱之色,暗罵自己不爭氣,方才慌成那個樣子,卻在眾人前大丟顏麵。
有袁洪這個混世靈猴做兄長,朱子真對各方勢力雖不算了如指掌,卻也所知頗深。天吾山共有四大強者,依次是君公子、月羅刹、左遊生以及周古,除了周繼君突破穹天境界外,其餘三人皆尚在玄天境界。四人之下,天吾山中再無玄天,以法天巔峰的齊靈兒為首,其餘諸徒星主皆為法天,而眼前這個李車兒是打過幾場勝仗,可卻是一介武夫,修為也有法天中品,可惜不擅玄道,專使武道。
天地穹宇是個不住發展的大世界,四大部洲更是如此,上古時候惡武道在綻放完它最耀眼的光彩後,迅速衰敗下來,被玄道取代,對於如今的天地強者而言,武道隻是小道,雖仍有人用,卻都為默默無聞之輩。
“能殺個天吾山次徒也是好的,可惜了那兩個小美人兒。”
朱子真漸漸恢複自信,嘴角高揚,目光落向一旁殘破不堪的棋社,穿著粉嫩紅裙的少女正扶著牆壁走出,複雜地看著她的師弟。
罷了罷了,今夜就隻殺了此子吧,一來為二哥報仇,二來也可以重振我梅山七友的威名。
朱子真心道,眯起雙目,看向緩步走來的魁梧青年,滿臉冷笑,手捏印法,飛撲向李車兒。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李車兒的身影陡然一閃,轉瞬後,兩個一模一樣的青年出現在眼前,緊接著四個,八個不多時垂天道上擠滿了神色各異的李車兒,卻是周繼君獨戰七州京城時的傍身絕技《玄武神經》中的分神訣。
“哼,雕蟲小技!”
驚詫過後,朱子真冷下眸眼,不屑的一笑,手捏印法,掀來一陣黑風卷向滿街一模一樣的李車兒。
“聚!”
成千上萬的李車兒同時低喝道,聲如滾雷,炸響在朱子真耳邊,更令他驚訝的卻是眼前的景象,光影流轉,無數李車兒竟同時重合在一起,黑風蕩過,一個近千丈高的巨人出現在垂天道上,獨目,背插雙翅,滿臉冷漠。
“去死。”
那巨人雖然高大,可動作靈活,樸實無華的一拳仿若流星隕落重重擊向朱子真。
一個李車兒擁有一法天中品的道力,成千上萬的李車兒合在一起,又會擁有多大的力量。
一拳轟出,李車兒難以為繼,腳步微晃,身形漸漸縮小,變回原來的模樣。雖然這招被李車兒改進的分神訣短時間裏隻能施展一次,可天地間又有多少強者能硬接下成千上萬法天中品的合力一拳,至少朱子真無法接下。
嘩然聲大起,飛舞在半空的諸強心神嗡嗡作響,都被李車兒那神乎其神的武技所震懾。隻用一合,成名萬年一身玄天修為的朱子真慘敗當場,身體被轟成肉泥血塊,隻留下滿臉恐懼之色的頭顱,滴溜溜地滾在碎屍間。而對手隻是一個法天中品,百歲出頭的青年修士。
天吾山子弟果真皆非是等閑之輩,以弟子觀其師,那君公子又有多強呢。
捫心自問,隱於長安城四麵八方的強者都不敢口出狂言能接下李車兒那一招,雖是武道戰技,可其中蘊藏的道意早已遠遠超過尋常玄道戰技,若這李車兒能再活上個萬年,說不定天地武道會因他重新崛起,可他還能活過兩月嗎。
眾強者的心神紛紛向垂天道另一頭探去,身材魁梧不輸李車兒的中年男子顫抖著肩膀,滿臉驚怒。
“住手!”
李車兒剛想抓向朱子真的心神就被袁洪喝住。
“小輩,你別忘了,還有一個半月,百年之期就到了。”
“那又如何?”
李車兒眉頭挑起,獨目中寒光流轉。
“你今日若欲斬盡殺絕,來日我袁洪必殺你。”
話音落下,就見李車兒身形不動,眾人皆以為他在猶豫,陡然間,一道虛影從李車兒獨目中飛出,在半空化作一隻大手,猛地抓住正向袁洪飛去的心神。
“小輩爾敢!”
袁洪怒發衝冠,雙目赤紅如血,死死盯著李車兒怒吼道。
“有何不敢。”
心神碎裂的聲音回蕩在垂天道上下,朱子真僅剩的那顆頭顱漸漸枯萎,再無半點生機,而他的魂魄也在心神碎裂的那一刻煙消雲散,從此以後天地穹宇間,再無梅山七友中的豬妖朱子真。
收回虛影大手,李車兒餘光瞟向俏立在棋社旁,朝他淡淡一笑少女,心頭僅存的那絲顧忌蕩然無存,看向暴跳如雷的袁洪,李車兒踟躇著,開口道。
“膽敢犯我天吾山中人者,我李車兒必誅之。”
這或許是沉默寡言的李車兒此生說過僅有的豪言壯語,落在齊靈兒以及從內堂趕來的左清塵、趙無極耳中,卻讓他們心中激蕩。然而,左清塵、趙無極甚至連齊靈兒都不知道,李車兒本意隻想默默守護著那個少年落魄時對他一展笑顏的女童,可內心淳樸的他不善表達,又或許太過羞澀,卻不料今日惶惶一語在往後的日子裏傳遍天地穹宇,伴隨他一生。
“好,好,我倒要看看一個半月後,會是誰誅誰。”
袁洪臉色陰晴不定,一會兒傷慟,一會兒惱怒,目光逐一掠過天吾山四徒,袁洪重重哼了一聲,拂袖欲走。
“怎麽,我不在,就趁機欺負起我的弟子們來了。袁洪,枉你在人間廝混了這麽多年,脫得了禽獸的皮囊卻脫不了那顆禽獸之心。”
本以為好戲散場紛紛準備回轉的諸強心頭一動,停住心神,向街角深處那一衫白衣赤足走來的男子探去。
峰回路轉,也不知是巧合,還是那個看不透心意的君公子有意為之,在李車兒斬殺朱子真後,他終於姍姍來遲,現身長安垂天道。
“師父”
李車兒摸了摸後腦勺,有些尷尬地走向周繼君,單膝跪地。
不久之前,周繼君發急令至天吾山,召自己前來暗中守護棋社,不料自己竟一怒之下殺了朱子真,不知算不算闖下大禍。
“師父,莫要怪車兒。”
在場眾徒唯有齊靈兒曉得幾番周繼君的心意,此次來長安城,布下先手之局,等待一個半月後的劇變,無論出於哪點都不宜招惹大敵,可眼下,先是趙無極斬殺常昊,而李車兒又出手打得朱子真灰飛煙滅,從此以後梅山七友乃至楊戩麾下三千草頭神都會成為天吾山不共戴天的仇人,卻在師父的布局中憑添變數。
看著戰戰兢兢的四徒,周繼君長笑一聲,緩步走到袁洪所在的茶樓前,伸手變出一支大毫,在迎賓柱上撰寫了起來。
“梅山七友盡禽獸,猿蛇豬羊狗牛蜈。”
寫罷,看了眼臉色陡變的袁洪,周繼君伸手招來李車兒,爾後指向那兩行令人啼笑皆非的句子,哂笑著道。
“車兒,往後十日你便守於此,若有人敢摘除,立殺之。十日後方可摘下。”
奇恥大辱,對於袁洪來說,被人說成禽獸絕對是他難以接受的事,可即便他是混世靈猴之一,早已超脫世間生靈,可也改變不了他初生時尖嘴猴腮滿身絨毛的事實。
“君公子,你莫要欺人太甚!”
袁洪低吼一聲,邁步上前,握緊雙拳,脊背不住顫抖,卻是已到暴怒的邊緣。
“你縱容梅山人欺辱我徒兒時定沒料到眼下吧。”
周繼君冷笑一聲,抱起雙臂,淡漠地開口道。
“哈哈哈,好,好,君公子你是非要逼我出手是嗎,你當我袁洪真的怕什麽聖人道旨。”
袁洪怒極反笑,他也不想再多說什麽,獸與人爭辯又怎麽辯的過,更何況是口齒伶俐的君公子。
我能活得兩世已是天大的造化,除了幫楊兄外,似乎再沒什麽盼頭了。與其苟延殘喘受這晚輩的欺辱,不如拋開一切,將他斬殺,聖人道旨又如何,反正我袁洪前世今生算是活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