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葬異人王
大煜三英戰君公子,兩柱香不到的功夫,已是一死一傷,遠處觀戰的百姓無不瞠目結舌。在他們心中,君公子就算再強,可麵對三名同等級強者,能不敗就已是幸事,不曾想君公子竟強悍如斯,連敗兩人,轉眼間,在擂台上隻剩異人王孤零零一人。
“你為何不逃?”
周繼君眼皮輕抬,看向對麵捏緊拳頭的異人王。
擂台中央,異人王蕭破天緩緩抬起頭,眼中閃爍著火光,將他的麵堂映得通紅。
“你毀我異人一脈,我身為異人王,麵對仇人避而不戰,還有何顏麵麵對千萬異人冤魂!”
身體猛地劇震,義無反顧的戰意從異人王身上騰起,臉上的痛苦之色一閃而沒,異人王抬腳,掙脫了擂台的束縛。
“將心神點燃,以激發出你平生最強的實力來戰我,之後無論是勝是敗,你終脫不了身死的下場嗬。”
周繼君揉了揉眉頭,喃喃道。他與異人一脈結下深仇大恨,和這異人王亦是不死不休的大敵,然而敵人分兩種,可恨者與可敬者,眼前這個為了異人最後的榮耀不惜透支生命的男子就是後者。
“君公子,戰!”
異人王猛地揚起雙臂,天地風雲變,風水火雷從天頭源源不絕地傾瀉在他身上,流轉變幻,遠遠看去光華四溢,有如天神。
“轟!”
攜著風水火雷的一拳朝周繼君襲來,雖是平平無奇的一拳,可若凝聚出天野四象,並且任意轉變,那這一拳便是通天境界強者亦不敢硬接。
君子劍出,劍尖挑向異人王,虛空裂痕出,卻被異人王生平最強的一拳砸得粉碎,周繼君疾退。
又是一拳轟出,白衣翻飛,周繼君再退。
異人王連轟六拳,周繼君連退六步,一步五十丈,此時周繼君立於擂台邊緣,已是退無可退。
不遠處傳來驚呼聲,卻是所有人都沒想到那異人王會突然暴起,將君公子打的連連後退,而齊靈兒更是抱緊雙臂,僵著小臉緊張地看向周繼君,可心底那個念頭卻一如既往的篤定——師父不會敗。
雙腳踩著台沿,周繼君淡淡地望向那個精氣神醞釀至巔峰的男子,雙手負於身後,臨風剔羽,一如既往的翩翩瀟灑,臉上沒有半點挫敗之色。
“七州異人最後的風華就此消隕,異人王,我惜你統帥群雄英豪一世,今日采劍葬你於這城東擂台。”
清朗的聲音回響全場,蕭破天冷著眼,全身道力全部聚於他最後一拳上,蓄勢而發,可當周繼君抽出那柄長劍時,他神色陡然一變,身體竟微微顫抖起來。
那是一柄青墨色的巨劍,重劍無鋒,周身嵌刻著樸實的紋路,風龍火虎遨於劍身,浮雲翩躚環繞其間,似獨尊天地卻有種說不出的逍遙自在。在劍柄處赫然刻著龍飛鳳舞的一個字,異。
“異人劍嗬,時過境遷,不料又見到你了。”
蕭破天聲音有些顫抖,他憐惜地看向那柄層屬於他的佩劍,數百前的往事又掠過心頭,正因為這柄劍,他成就了異人王之位,也是因為這柄劍,他的心被深深刺痛,數百年來,修為停滯不前。成也異人劍,敗也異人劍,蕭破天拂袖而去,浪跡大小古洲,流轉數百年後重回七州,再遇異人劍時,那柄劍正直直指向自己。
“哈哈哈哈,我之佩劍居然落到了你手上,好啊,今日我就取會異人劍,斬殺你君公子,為它正名。”
聞言,周繼君臉上也浮起錯愕之色,轉瞬消散。他凝視著手中鏘鏘而鳴的巨劍,嘴角漸漸揚起,伸手,異人劍直指異人王。
“如此,用它葬你也算名至實歸了。異人王,某來送你最後一程。”
雪白的衣衫在擂台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尾痕,周繼君舉起異人劍,直直刺向異人王。先天精氣攜著大地之勢席卷向蕭破天,而蕭破天不避不讓,他死死盯著那柄本屬於自己的劍,眼底的雄雄大火愈燃愈旺,萬年的情恨在這一刻被燒得煙消雲散,隻剩下那顆純粹無比的異人心。
異人者,逍遙世間,帝王之尊亦不屈。異人不戰,戰則一往無前。
“死!”
蕭破天仰天長嘯,用盡全力將他心意通達融合四象之力的最後一拳擊出。
天地變色,塵土飛揚,餘力如波卷向四方,齊靈兒咬牙強撐著身體站在擂台邊緣,捏緊拳頭盯著纏鬥在一起的人影。又一聲巨響傳來,三四百丈的擂台從中塌陷,周遭的泥土齊齊湧去,偌大的擂台瞬間潰散。
“師父!”
齊靈兒被巨力掀飛出去,撲通一聲摔倒在地,目光卻始終緊緊盯著中央高起的那處土包,半晌未見人影,無論周繼君亦或是異人王,似乎都深深地埋入其中。心中一陣慌亂,就在她起身欲去時,低咳聲從身側響起,齊靈兒扭頭看去,就見臉色微白的周繼君不知何時來到她身旁,若有所思地望向那處土包,手中空無一物。
土包高聳如小山,屹立在京城之東,土色發赤,仿佛被鮮血盡染,宛若墳塋。在這座周繼君搭建的墳塋上,青灰色的異人劍直插沒柄,無力地顫抖著,發出淒涼的哀鳴。
“師父,他”
狂喜過後,齊靈兒滿臉關切地揉了揉周繼君的後背,隨後驚疑不定地望向那塊土包。
“異人王已逝。”
聽著周繼君淡漠無比的話音,齊靈兒滿臉興奮,可轉眼後黯了下去,卻是在她師父臉上看不出半點喜色,有的隻是讓她心頭隱隱作痛的沉重。
“今日葬君於此,千秋萬代,享我北朝香火。”
說完,周繼君在京城百姓訝然的目光中,朝著那塊土包拱手一禮,飛沙走石,一層層土牆從墳塋周遭豎起,不多時,竟聚成一處簡陋的廟堂。強施法術後,周繼君臉色又蒼白了幾分,異人王臨死前從他心神中湧出的那些往事,如流水般流淌在周繼君腦海中,良久揮之不去。
京城百姓怔怔地看著那衫漸漸遠去的白衣,心中一片震驚,君公子心狠手辣斬草除根,天下共知。而眼前廟堂高築,卻是君公子第一次如此敬重一個被他親手斬殺的敵人,便是皇天教主洛繼傷也不曾讓他如此。所有人都紛紛猜測,在他們分出勝敗生死的那刻,到底發生了什麽。
直到許多年後,北朝遷都於此,這一切仍舊是個迷。異人王墓享受帝王祭祀,千秋萬代香火不絕,北太宗年間,曾有人言,在子夜時看見一白衣人進異人王廟,疑是百多年前的北朝國禦君公子。眾人無不嘲諷,因為那時的君公子,早已成為七州的傳說。
“師父,到底發生了什麽?”
簡陋破敗的酒肆中,齊靈兒好奇地問向她的師父,可周繼君卻笑而不語,在他嘴角淡淡的笑靨中,卻透濃濃的愧疚。千年前的往事雖早已淡去,然而既然發生過,就永遠不會消散,就如周繼君身體裏流淌著的周洛兩氏血統般,即便周繼君已和洛家恩斷義絕,可千年萬年後,他仍舊是京城洛家的後人。而在數百年前,洛家的祖先和這異人王乃至屠龍都有過一段複雜糾纏的恩怨。
“怪不得我幼年時上落雲山,屠龍便知曉我是洛家後人。”
周繼君喃喃自語道,他望向屋外漸漸黯沉的天色,目光閃爍。
隨著屠龍的離去異人王的身死,這段往事從此往後將徹底消泯於七州之地,他雖知道,可卻已死於肚中,此生再不會向人道起。
“不說就算了。”
齊靈兒皺了皺小鼻子,她走到窗前,趴在窗欞上,遙望向烽煙冉冉的青稚山,眸底漸漸騰起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