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宴飪

山巔罡風吹來,銀發飄舞,衣袂翻飛,周繼君緩緩轉動身體,目光掃過鼎中世界。山河之間,成百上千的奇人異士對著他指指點點,不時從風中傳來君公子三個字。

“莫非,他們都是異人原來這怪鼎居然連通了異人的世界。”

忍住心頭些許驚異,周繼君眯起眼向前飛去。然而,就在他身形移動的瞬間,強大的氣機從四麵八方射來,欲將他桎梏於當場。

袍袖揮舞,君子劍鋒稍露,白芒閃現盤旋繚繞成光圈,千百異人挑釁的氣機被周繼君拒於身前三丈外。白袍赤足的青年孑孓獨立於高空,銀發飛揚若蛇龍,劍芒所指之處,天上地下、漫山遍野,都是虎視眈眈的異人。

一時間,偌大山河,鼎內萬芥,皆與為敵!

“帝都已逝,行將至此,莫非又要落下風流萬人敵的故事。有趣”周繼君嘴角翹起,低低一笑,揮手挽出幾個劍花,九劍之影若隱若現,一股殺伐慘烈的氣息轟然而出,直衝向山河盡頭,在那藍天白雲染上幾分血色。

當年周繼君尚在武侯境界,便在京畿獨戰群雄,隻憑一人之力屠盡滿城高手,雖死亦要血濺煜德老兒三尺。今日在這鼎中世界,孑然一身,麵對數之不盡的異人,似乎又回到了那時的必死之地。唯一不同的是,周繼君已從鋒芒初露的少年武者變成了心係大局的執棋者,然而,他骨子裏的殺伐熱血始終未曾消淡,即便寂寞了四年之久。

“以全天下的異人試招,磨練我的君子鬥數,就算戰死也一件瘋狂的事嗬。”周繼君壓低聲音道,細長的眸子在飛揚的額發間隙露出火熱的熾芒,卻轉瞬即逝,“不過,似乎無法實現了。十大異人在鼎內布下了看似天衣無縫的殺局,可這異人的世界內卻另有人在布局,雖然不露聲色勢不如之,然而卻針鋒相對。若運用得好,亦能被我所用滅殺十異人,破去死局。”

體內穹宇之中,適才戰意大發的武道蛇人喘著粗氣按下殺機,轉頭看向高坐星辰之上的詭道蛇人,旦見它全神貫注地撥弄棋盤,運算連連。鼎中原本殺起四野八麵埋伏的困局中,忽地出現一個小局,這番棋局生於鼎內世界,卻又與十大異人布下的局背道而馳,隱隱抗拒,殊為詭異。

“看來另有異人布下這局,這些異人也不是鐵板一塊嗬。也是,有人便有私心,便是異人又如何,清高的他們莫非真能跳出世間爭端不成。”

周繼君收回詭道心思,眯著眼望向立在山頭河畔的異人們,尋思著那個布局者的所在。

就在這時,從山河中央傳來一陣蒼老的聲音。

“祈天禱地,佑吾絕臨。異人於世,無所能降大—宴開—始!”

話音落下,漫天風雲仿佛得到號令般齊齊向山河中央壓去,“轟”地一聲,那處山坳穀地借著風雲之勢升騰而起,竟在群山之上形成一個空中浮島。

風中老人、獵人王、九流童子和哭先生赫然坐於浮島之上,在他們下首是長得看不見盡頭的案席,案席之中除了一塊玉石砧板,別無他物。

“諸位,請入席。”

風中老人摸了把胡子,揮袍卷向下首,颶風襲過,那塊砧板溢出絲絲血紅的紋路,猙獰可怖,隨即每張幾案上都浮出一個名號,須臾間,聚集在山巔河畔的千百異人蜂擁而上,各顯身手飛向浮島大宴,遮天蔽地,將山河風光掩在他們的身影之下。一千三百六十五名異人各入其席,高坐詭異的飛島,仿佛神祇般俯視著神情淡然的周繼君。坐於首席的妖嬈童子哈哈一笑,火紅的長發在空中飛舞著,他手指周繼君,冷哼一聲道。

“君公子,還不速速上來做宴飪!”

“宴飪?”

周繼君負手遊走在半空,望向血紅的砧板,目光陡然凝縮,仿佛利劍般直插入浮島。

“這就是你們異人為我設下的大宴,以我為宴衽,供你們享用有意思。”

銀白的長發隨風蕩開,拂過周繼君微微翹起的嘴角,那絲揶揄和殺意升騰而起。

“這天下間想殺我的人數不勝數,不料竟有人想吃我,還是你們這些平日自詡絕然出世的異人們。異人異人,禽獸不如!”

極盡諷刺的話語傳至浮島,那些異人們紛紛露出怒色,大聲朝周繼君嗬斥著。

“死到臨頭還嘴硬,這君公子莫非隻會逞口舌之能?”

“磔磔,正是因為束手無策嗬,他才隻能這樣,動動嘴皮而已。”

“哈哈哈哈”

“君公子,我們以你為宴飪並非要生食人番。”風中老人摸了把胡子,淡然道,“在我們異人秘境中,每隔三年都要舉行一次大宴,或取天地靈獸、或取天材地寶,作為宴飪,奉予天地。以人為宴衽卻還是第一次,你君公子能成為我們七州異人取血肉供天地的宴飪,也算是你平生最榮耀之事了。”

“勿猶豫了,在異人秘境中,便是你君公子,也不會有半點掙紮抵抗的餘地。”

眼見周繼君隻是低頭不語,似在想著什麽,風中老人嗬嗬一笑,望向浮島案席緩緩說道。

“這天下無雙的君公子看來還是想不通,誰來替我們將他請上來。”

靠著上首的幾案中走出一個鼓著大肚皮的胖漢,他身高兩丈,膀大腰圓,滿臉橫肉,頭頂卻紮著三個盤髻,看起來好生滑稽。

“傳言中絕世無雙的君公子嘛,我七命狂徒早就想會會你了。”那胖漢飛出浮島,在距離周繼君十丈處停下身形,肥滾的臉頰上流露出幾分怪笑,壓低聲音道,“你殺了畢圖和藍月,正好讓我躋身十大異人。大恩不知如何謝,隻能以你為宴飪來報答了。殺了你君公子,我七命狂徒定會命動天下,到時候不止是十大異人這麽簡單了哈哈哈哈。”

浮島大宴上首,愁眉苦臉的哭先生舉目望向四方,眉頭微蹙,在他一旁的獵人王不解地問道,“怎麽,莫非你不看好七命狂徒?”

“這胖子雖然排名我們之後,可卻有異術,一天之內不殺死七次就不會隕落。任他君公子再神通廣大,也不會知曉這點,到時候七命狂徒死而複生,君公子防不勝防定會被擒殺。七命狂徒再怎麽樣也是曾經殺過人尊的存在嗬。”九流童子望向哭先生插口道,見他依舊眉頭緊鎖,忍不住悶哼一聲,“你還在擔心什麽?”

“君公子是必死無疑了,隻不過”哭先生轉動著案上的酒盅,低聲喃喃道,“怎麽總感覺有些不對勁,莫非我還遺漏了什麽。”

天頭飄過一抹絳紅,周繼君抬起頭,望向對麵一副勢在必得的胖漢,餘光掠過浮島,揮袍卷出君子劍。

“我殺人,喜用名劍葬。斷城劍葬畢圖,百花劍葬藍月,都未曾負了他們一世之名。”

“哦?”七命狂徒臉上浮起得意之色,他饒有興致地望向周繼君,“那你又準備以何劍贈我?嘖嘖,君公子臨死前送出的劍,絕對價值連城。”

“贈你劍?”周繼君緩緩道,嘴角浮起濃濃的嘲諷,“你算什麽?區區無名之輩也想企圖我葬英雄的名劍!可笑之極!”

話音落下,君子劍騰空出,刺破猩紅的絳雲,飛向七命狂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