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起雲州兮 第二百四十三章 赴宴

夜風繞過虛掩的殿門呼嘯而入,卷起男子披肩銀發,輕舞著。

趙統王捏緊拳頭,直直盯向周繼君,卻見他目光流連於占據大半個牆壁的七州地圖上,眸中忽明忽暗,良久嘴角劃開一抹笑意,拱了拱手。

“說實話,在我所結識的諸侯王中,殿下當排前三。而你這趙國,無論國力還是戰略部署都出類拔萃,遙遙領先於七州諸國......”

聽得周繼君的溢美之言,趙統王並沒露出半點得色,相反,他的眉頭微微皺起。

“然而,逐鹿天下須得三樣利器。”

“哪三樣?”

趙統王濃眉挑起,望向周繼君。

“天時、地利、人和,這三樣乃是決定成敗的利器,古往今來多少英豪敗於這三大利器之下,風流一世,機關算盡,卻隻能梟雄一場。”周繼君踱著腳步走過趙統王,站在七州地圖前,目光微凝,“論天時,大煜皇室布局數十年,遙遙領先,北疆王積勢數代,兵強馬壯,而殿下繼位不足十年,須知亂世之中,入局晚一刻便多失一分勝算。”

“論地利,大煜占東南,有揚州寶地,錢糧可謂是取之不盡。而北疆王據北,如今一統雲州無後顧之憂,揮兵而下勢如破竹。可趙國在七州之中豫州之東,身處諸國環繞之中,不尷不尬。自古以來,天下征戰無非是南北之爭,中央的勢力再如何強大,卻免不了在征伐周遭強敵戰事裏消耗實力,最終元氣大傷無以為繼。”

“論人和......趙國雖然眾誌成城上下齊力,看似殿下盡得人心。然而,這隻是小人和,奪天下者,必須搶奪天下人心。大煜雖然君主暴虐,可它立國數千年,皇統根深蒂固,百姓諾諾,管他當帝王,隻要自家日子平平安安就好,鮮有暴起反抗者。而北疆王乃是先帝欽封的一字並肩王,世代名將,兢兢業業守於邊疆,七州子民無不仰慕崇敬,得盡人心。”

“說到底,殿下雖有雄心大誌且深謀遠慮,厲兵秣馬壯大國力等待進入戰局的最佳時機。然而,天時地利人和都不在殿下這邊,此戰雖未開始,卻已先敗了。”

周繼君負手而立,微微側頭,餘光劃過趙統王,但見他麵色平靜,如不波古井,卻是絲毫未受到周繼君這番話影響。

“原來在君公子眼中,我已經敗了。”

周繼君眉頭微皺,他回身看向趙統王,隻見他嘴角高揚,竟是在笑。

“若無他事,君先告辭了。”將心頭的古怪壓下,周繼君朝趙統王拱了拱手,抬腳欲走。

“果然是這樣。公子對敵時候往往攻心為上,若我先前沒有準備,聽得公子這番話,定然心灰意冷,雄心壯誌不再。”

話音從身後傳來,周繼君臉色一僵,轉頭看向趙統王,眯起雙眼。

“殿下似乎對我了解頗深。”

“本王欲謀天下,自然要熟了解七州英豪,而公子更是英豪中的英豪。別人的記載最多隻有三四卷,而關於公子的卷帙本王足足存了一室。”

“這麽看來,殿下還真是在我身上下了不少功夫。”

周繼君輕歎口氣,揉了揉眉毛,眼底寒光乍現,殺機流轉而出。麵前的男子雖然連地境中品修為都未達到,可隱隱透出幾分危險的氣息,周繼君布局行世,搜羅天下強者的生平事跡,壓根未曾想到自己竟也錄於他人書卷中,這種感覺好似被人從黑暗中揪出,暴露於日光下,很是不舒服。

“也算是吧。不過,這世間值得我這麽做的隻有你君公子。”趙統王眸中的火熱一閃而過,幽歎道,“隻可惜,被百裏雄搶先一步,若非公子,他百裏雄又怎會盡占天時地利人和?世人大多隻知公子修為高強實力超群,卻鮮有人知道公子腹中所藏的無雙韜略。武者修煉者隻是打江山所用,可公子卻是畫下江山美色的掌局者!”

深深地看了眼有些激動的年輕君王,周繼君心中湧出複雜的情緒,眸中的殺機卻愈發強烈。

“若在平日,得遇殿下這樣的知己少不得喝上兩盅。可如今天下大亂戰亂迭起,知己者不是朋友便是敵人。以殿下所見,我和你,是敵還是友?”周繼君緩緩走向趙統王,麵色漸冷,“知我者莫過殿下,你應該知道我對敵人從不會心慈手軟。這裏雖是趙國皇宮,外麵高手無數,可我在此割下你趙統王的首級,不過彈指刹那的功夫,誰也阻止不了嗬。”

冷漠的聲音回蕩在宮殿中,趙統王臉上浮起失落之色,卻依舊淡淡一笑。

“本王也隻是抱著十萬分之一的僥幸,公子心誌堅毅,不助百裏雄成就王霸之業絕不罷休,非我所能動搖的。如此,我們隻能是敵人了。”感受著周繼君瞬間盈*滿大殿的殺意,趙統王深吸口氣,接著道,“可我亦知,公子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所以,萬萬不會殺我的。”

“哦?”周繼君沉下眸子,死死盯著趙統王,“何來的恩情?”

“四年前的往事了。”趙統王側身避開周繼君的殺意,沉吟半晌,“我本不想說,可若不說,恐怕下一刻我就會可笑之極地死在我自己的王宮中。”

“四年前,我曾暗中派出五千精兵偽裝成馬賊,一路南下阻截煜兵。那時候,煜軍正在追殺令慈一行。”

話音落下,周繼君神色陡變,殺意瞬間散去。他直直望向麵色坦然的趙統王,臉色複雜變幻,有驚訝、有感激還有踟躇。良久,周繼君張了張嘴,卻沒說什麽,轉身,他一步一步地向殿門走去。

“我欠你的,會還。”

腳步在殿門前停住,周繼君低頭望著赤裸的雙足,淡淡說道。

“公子要還便在今日。”身後傳來略帶遺憾的聲音,“隻要公子留下赴宴即可。”

眉頭微皺,周繼君轉身望向趙統王,那絲危險的感覺又從心底浮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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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走了,大家養著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