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戰天宵

“戰天霄”

敖雲遙遙望向千百錯落的帳篷後那個如龍而舞的白衣男子,目光閃爍。漣漪從眸影中蕩開,在逼仄的夜穹下漸漸飄向遠方,漫過青山漠海,將這命運多舛的女子帶回了夢靨中的四大部洲。

七歲前,敖雲在西海,她爹爹是西海海域三王孫,三王孫好酒貪色,四海無人不知。那時,敖雲最喜歡去的便是西海書庫,掛起珊瑚燈,點上一柱青魚香,然後在蔚藍的波影環繞中一個人安安靜靜地看書,一天,兩天也許更久。隻有這樣敖雲才不用見著整日以淚洗麵的娘、摟著不同女人的爹以及那些眼神古怪滿臉警惕的大臣侍衛。或許因為西海和幽冥海兩族的血脈不容,敖雲不像別的龍子龍孫一般擁有強壯的體魄和本命道法,她從小身體瘦弱而易咳,隻能修煉海族寥寥幾個低級功法。再後來,西海和幽冥海關係破裂,她和娘被逐出西海海域,周轉數年回到了幽冥海。

那是一個黑寂幽暗地方,冰冷的海水灼著肌膚,常常凍得她渾身顫抖。住在孤寂冷清的小院中,足不出戶,幽幽若泣的歌聲總會在月影垂下的那刻劃入她耳中,也不知是沉積千萬的亡魂枯骨,還是幽冥海那數不盡的陰森城池的夜鳴。沒有白天,沒有陽光,隻有漫長無盡頭的冬夜,當敖雲數過第十個年頭時,她終於見到了幽冥海的君主,她的外祖父覆海君聖。那一天娘死了,卻正好是覆海君聖的生辰,許多權勢滔天的軍閥以及強大的異人來到幽冥宮,他們分坐大殿兩旁,寶座上是穿著黑龍紋金袍的覆海君聖。敖雲和千百龍子龍孫伏跪於地麵,黑壓壓的一片,宮外山呼海嘯,浪濤中隱隱傳來低鳴的歌泣,回旋在敖雲耳邊,卻如夜鬼的枯手死死揪著她的心,疼得要滴血。當華音從宮殿上那一排排瑰麗編鍾上響起時,敖雲終於忍不住了,她顫抖著直起身來,突兀地站在那些神色大變的龍子龍孫中,麵無表情地轉身,一步步地走出幽冥宮。身後的喧嘩和斥罵絡繹不絕,冰冷刺骨的海水中,敖雲清晰地感覺到那道陰暗幽寒的目光一直盯著她,直到她離開幽冥海域,那個人也沒說半個字。

再後來,便是戰天霄。

敖雲已經記不得那個男子叫什麽,那三年的事也再回想不起半分,記憶從那時開始裂成兩段,前麵是海,後麵是陽光,同樣的冰冷,隻不過中間的三年卻如同折毀的海溝,陷入黑得令人心慌的深淵。

“戰天霄真的好像那半招戰天霄。”

敖雲喃喃自語著,臉色漸漸由紅轉白,腦中仿佛有無數隻蟲子在撕咬著骨漿,殘破的記憶漸漸湧了上來二十歲那年,頭戴金圈的男人第一眼看到她,就再沒移開目光為什麽不肯放我走?因為你像她又是一個十年過去,敖雲終於忍受不住煎熬,即便早已習慣了和他在一起。臨走前,他的目光冷冽無比,曾令天宮顫抖西土失守的兵器第一次指向了她敖雲抬著頭,靜靜地看向那團直落眉心的烏光,心中一片空白,不是心死,卻比心死更要看不清一切那半招戰天宵在敖雲額心戛然而止,鋪天蓋地的罡風掀起飛沙走石卻沒讓敖雲眉頭稍動半分。絕望湧上心頭,硬生生地將三年來的一切擊成粉末,敖雲淡淡一笑,她的靈魂在戰天宵下裂成兩半,一個寧素若處子,另一個瘋若妖魔

“那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不,我不要記得。”敖雲顫抖著身體,緊緊揪著額發,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可還是忍不住看向周繼君,那雖比戰天宵威力小上千百倍,可意境技法如此相似的招數化成一張明暗交織的大網將她包裹在其中,窒息壓抑。

“戰天宵,仙宮摧,萬裏銀河血如煙。君齊天,怒吞仙,瑤池神女顏如紙。十萬風雲獵天宮,隻為佳人舒黛眉”

幽幽的歌泣遠蕩而來,化作風影飛入周繼君耳中,淒涼中帶著些許豪壯的歌聲漸漸與他的惡君子之意合為一體,手中為尚未成形的招式竟被這更加豪邁慘烈的君子道意凝煉得水乳交融,又攜著鬥數衍算,變化萬千。

“戰天宵就叫這個名字吧。”

不住旋轉著的周繼君陡然停滯,速、力、魔、時四股意境被他扯入惡君子道意中,念海內,籠罩於星辰光輝中的武道蛇人忽而快若驚龍,忽而力大如山,忽而魔氣衝天,可那時之意境卻怎麽也融入不到戰天宵的技法中。心念傳來,武道蛇人拋下時之意境不再去管,專注地凝煉著速、力、魔三意。紫微、七殺、太陰三顆主星牽動身後星圖,衍算著戰天宵的變招。

就在戰天宵的第一招即將衍算凝煉出來時,漆黑的夜穹陡然裂開一條隙縫,仿佛開了眼般,瑩瑩光柱從天而降,透過營帳直落於周繼君身上。隆隆的天地梵音傳來,周繼君心念猛震,眼中浮起一絲驚異。

天地間的功法自有歸屬且靈性十足,得天獨厚者往往獨屬一家,周繼君將新創出的功法取名為戰天宵,功法之意飛升九霄,卻是引起了那個同名功法的不滿。

光柱中,周繼君冷笑一聲,惡君子之意充斥著心念,讓他狀若瘋魔。雙手合成一個印法,周繼君抬頭遙望天穹。下一刻,戰天宵第一式從他手心爆發,道力如虹如嶽,攜著瘋狂的魔性轟擊在光柱上,將它重重推回,消散在雲頭月影間。

“在我之前也有人創出這戰天宵?大不了取而代之罷了。”

周繼君輕舒口氣,眸底的瘋狂之色漸漸平複。適才那一招新創的戰天宵雖然初成,可速快力大,又攜瘋魔之意,不僅能威嚇敵人亂其心神還能壯己之勢,若周繼君遇到同樣境界的對手,出其不意施展此招,當能秒殺。若是遇到人尊中下品的強者,以此招力敵,亦不落下風。現在周繼君才隻是地境巔峰,等他修為達到尊者抑或是通天境界,這戰天宵的威力又將翻倍。況且周繼君隱隱約約能感覺到,戰天宵不止一式,隨著心境提升和念海主星的數量增多,這戰天宵還能衍生出更多的招式,且威力將要遠遠超過這第一式。

“通天境界,還剩五年嗬,若無法在五年內突破到通天境界,身死化為黃土,那一切都是空談。”周繼君輕拂袍修長歎口氣,看了眼目瞪口呆的無生和李車兒,目光流轉。

君子鬥數為他功法總綱,總綱之下,別屬武道的功法戰技已然創出,就是這還待挖掘後續招數的戰天宵,接下來該輪到玄道戰技了。

周繼君轉臉看向眼神遊離的玄道蛇人,微微一笑,眸子瞬間恢複了純粹明澈。

“玄道玄道,爾有何能教我?”

玄道蛇人躬身施禮,它麵容端莊肅穆,目光明亮。

“道主欲知何事?”

“我欲求君子鬥數的玄道之技。”

聞言,玄道蛇人淡淡一笑,它蜷縮著長尾在營帳內遊走著,仿佛一個邁著四方步的教書先生,穩重而謙遜。良久,它停住身形,轉身直直望向周繼君,眸底淡淡流淌的波橫中浮起浩然正氣。

“玄道之玄不在乎變,而在人。人以己為燃碳,則玄道為烘爐,人以己為螻蟻,則玄道為天地,然則人以己為天地,則玄道如微渺。宏於己,壯體魄,煉心神,視己為天地烘爐,爾後萬千大道盡在指掌間”

周繼君揉了揉眉頭,嘴角微翹道。

“玄道啊玄道,這不就是《極墟天書》的總綱,你說這般又有何用?”

“道主勿急,且聽吾慢慢道來。”

玄道蛇人低頭微微思索,古樸肅然的麵龐上漸漸染起飄渺的煙塵之色,卻是被那真君子之意從千萬裏之外帶來,半晌,它開口悠悠說道。

“與七州滄海相隔之地有一處名曰四大部洲,其中的北俱蘆洲之地有一名曰夏岐國的地方,夏岐國中有南陽山,有個叫原化的人得了熱病,寓居於此。夏夜月明,他仰臥院中小憩,忽聽有人敲門,細細一聽,卻又似夢。正恍惚間,他不由自主地起身看去。有一怪人隔著門曰,你當化虎,公文在此。原化驚,伸手接文牒,卻見門外露出的是一隻虎爪。原化打開文牒看去,內中排列著奇形怪狀的圖章,再無他物。原化心中厭煩,將文牒丟於一邊,再睡。翌日醒轉,他隱約記得夢中之事,看向一旁,確有文牒。原化大奇,忽覺身體一輕,卻是熱病已退。他想出去走走,於是拄著拐杖來到一山澗處,沿澗而行,忽覺有些頭重,他側目看向水中倒影,隻見頭已經變成了虎頭。原化大驚,伸手而視,卻見原本光華的手臂漸漸生出粗厚發臭的鬃毛,而他的手腳皆已變成虎爪,分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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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似又回到了前兩卷聽今夕講小故事的年代了求票票,無票無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