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紅色的馬,如烈焰般,向這邊卷來。其上是個穿深紫衣服的女子……

她不禁想笑,紅與紫……這種顏色的搭配,真惡心!

可是眼淚卻奪眶而出,再次模糊了視線,迷蒙中,紅與紫的絢麗仿佛是迎風怒放的花般鋪撒出一路燦爛。

“用不著你救我!”

她吼出最後的氣力,然後便見蘇錦翎勒馬站住。

她一怔,進而憤怒……你這個蠢貨!你這個賤婢!是想看著我死嗎?

再然後,她見蘇錦翎拈弓……搭箭……

天啊,你要幹什麽?

這個舉動簡直比麵對棕熊還可怕,誰不知道現在一提到蘇錦翎的箭術直接就會聯想到豬?這個賤婢要幹什麽?

救她?殺她?為了救她結果殺了她?

她可不敢指望蘇錦翎的箭術能像騎術一樣令她驚讚。

“別放箭,你這蠢貨!”

看得出,蘇錦翎也對自己的箭法沒什麽信心。可是她駕著馬,走近兩步,又舉起了弓箭……

“放下——”

宇文依蕾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吼出來了。

棕熊一心對付她,隻瞧了蘇錦翎一眼,繼續對她進攻。

蘇錦翎為難的放下弓箭。

咬咬嘴唇,跳下馬,向這邊奔來。

棕熊猛回頭,小眼閃亮。

她一個激靈頓住腳步,轉而又跑過來。

“去找人,想一起死在這嗎?”

宇文依蕾不知是什麽心情,頭一偏,避開棕熊的利齒。

“把拳頭塞它喉嚨裏!”

宇文依蕾忽然聽她喊了句,也未來得及細想,直接攥緊拳頭塞進了熊口中。

棕熊發出一聲痛苦而低沉的怒吼。

宇文依蕾的拳頭並不大,可是這般抵在喉嚨口,吐吐不出,咽咽不下,分外難受。

它身子先是一退,然而又不甘心的壓上來,卻受到致命的阻擋,無法施展。

“你等著,我就去找人!”

蘇錦翎跨上馬,又擔心的回頭看了她一眼,方揚鞭往遠處奔去。

宇文依蕾目送她離開,眸光一暗……她會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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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翎快馬加鞭。

她從未將馬騎得這般飛快,即便剛剛有宇文依蕾在後追趕。

其時,她並不知宇文依蕾就在身後,更不知她正準備隨時隨地拿箭瞄準自己。她隻是在享受那風劃過耳邊的獵獵聲響,回想曾與宇文玄蒼共騎一馬趕往風華江的那一日。

玄蒼,是不是有機會與你並轡而行做一雙萍蹤俠影呢?

於是就開始不可遏止的在眼前一幕幕播放感人而浪漫的武俠片鏡頭,直到那一箭擦過……

她自知勢單力薄,沒有奮勇到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程度,她隻能盡快的找到英雄,去救宇文依蕾。

剛剛讓她將拳頭塞進棕熊喉嚨裏或許能頂一陣子,竟一時想不起是在哪看到的這個法子,就那麽突然的冒出來。但願有用……

宇文依蕾,你一定要堅持住!

絕影如電,飛快的掠過了一片灌木叢,前方已有人聲隱約。

她霎時眼睛一亮:“駕!”

一騎絕塵,直沒入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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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依蕾已經筋疲力盡,意識一陣陣的模糊,有時竟覺得自己睡了過去,然而每次都被棕熊壓抑的吼聲驚醒。

棕熊已是戰鬥許久仍不可得,也有些累了,現又被卡住了喉嚨。相比下,不如去吃那匹昏死的馬比較合算。可它畢竟年幼,沒有戰鬥經驗,且年輕氣盛,偏要和這弱女子較勁。

於是一人一熊便在那僵持著。

宇文依蕾忽然覺得可笑,若是蘇錦翎不肯回來,這種狀況究竟要持續到什麽時候?她不是沒有設想過抽出拳頭,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抽出靴內匕首刺向它。可是以她目前的傷勢……她隻能製止那獠牙利齒不進攻她的臉,不損傷她的性命,卻阻止不了那尖利的爪子撕扯她的皮肉。

衣衫已然破碎,胭脂紅碎碎的搭在血痕縱橫的肌膚上,一時竟難以分清哪是衣服,哪是傷。

就在她再次從短暫的昏睡中清醒,確切的講,是她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一陣馬蹄聲……

是她,是她回來了嗎?

亂發混著棕熊的唾液粘在眼前,以至於她欣喜卻費力的循聲望去時隻見一團紅裹挾著陽光燃燒而來。

喉嚨發梗,卻再說不出一言。

來人不止一個,馬蹄卷起塵土碎草,頗有萬馬奔騰之勢,然而最讓人奇怪的是他們中間還夾著一頭豬,正四蹄發力往這邊狂奔,竟不比那些膘肥體壯的馬慢上半分,看去極為詭異,而更為詭異的是,那豬還是懸在半空的……

她一定是快死了,否則怎麽會有這麽奇怪的幻覺?

棕熊見有人來,頓生怯意,然而未及它逃開,數支利箭已經劃破瀲灩日光向它射來。

嗖嗖的寒聲並著刺入皮肉的悶響以及野獸的哀吼,斬斷了衰草,漫空飄零,又卷過草地,波浪般鋪開。

猙獰的嘴角尚垂著一串透明的**,且又“嗬嗬咳咳”噴出幾股熱氣,那雙緊對著她的尚帶著稚氣小眼瞬間一黯,笨重的身子終於轟然倒下。

“依蕾——”

宇文玄錚放下弓箭,正待上前,卻聽身後傳來一聲利喊:“都站住!”

蘇錦翎騎著彤雲飛一般的趕來,霎時自那幾個禁衛中間穿過,直奔向遠處的宇文依蕾。

被禁衛夾在腋下的小白見了她,嗷嗷的叫了兩聲,四蹄亂蹬,然而終不得脫。

金秋的風溫涼和煦,掀起她柔亮的長發,灑下一路馨香。

那禁衛深深的吸了口氣,不禁怔然,隨即臂一鬆……

小白立刻垂直砸到地麵,悶哼一聲。

蘇錦翎飛身下馬……她都沒有分出一絲意識來想自己怎麽可以將動作做得這般流暢自如,就直接奔到宇文依蕾身邊。

宇文依蕾仿佛死了一般躺在那,胸口似沒了起伏,若不是那微合的眼臉在**般的顫動,蘇錦翎真要以為她已經……

目光艱難的自那衣物與血肉模糊在一起的身體上移開,她開始費力的搬移那隻棕熊。

“錦翎……”宇文玄錚上前一步。

“別過來!”蘇錦翎利喊,又道:“快去取衣物!”

宇文依蕾眼角一抽……她是怕那群男人見了自己現在的樣子嗎?是啊,堂堂一個公主,雖然並不受寵,然而若是衣冠不整的被人看到了……她還真是細心啊。

眼簾嵌開一道小縫……

那個纖弱的身影正扯住棕熊的後腿努力往一邊拖拽。

拖不動,重新改為推。

推不動,怒了,狠狠踹了一腳。

她忍不住想笑。

終於,又一個身影出現了,是她的姐姐。

於是兩個柔弱的女子共同對付那頭體格尚不算龐大的棕熊。

她艱難的轉了目光,往來路看去。

宇文玄錚已經走了,那幾個禁衛正在離開,那頭叫小白的豬再次被夾到腋下,一任它怎麽嚎叫亦避免不了被帶走的命運。

的確有人來救她,可卻不是那個人。

那個人……她有多久沒有近距離的看過他了?最近的一次好像是在新年的家宴上,她和同樣被各種宮廷活動習慣性遺落的姐姐被安排在末座,遠遠的看了他一眼。

明黃的龍袍很耀眼,耀眼得連他的麵目都看不清了……

頭頂的陽光很耀眼,耀眼得她什麽都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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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翎……”

宇文玄錚已經趕回,手中揚著一套男式的長袍。

蘇錦翎跑去接過長袍,轉身要走。

宇文玄錚一把抓過她:“你的耳朵怎麽了?”

蘇錦翎一摸……

耳朵上好像糊著一層東西,幹巴巴的,還有點痛……

見她滿臉迷惑,宇文玄錚大怒:“怎麽受傷了都不知道?什麽時候的事?”

不過是半日,卻眼睜睜的看著別人經曆了生死劫,導致她的大腦一片空白,還哪有工夫想這個?

終有太醫駕馬趕來。

蘇錦翎急忙掙脫他跑回去。

將袍子裹在宇文依蕾身上時,不小心牽動了傷處。

宇文依蕾眉心緊鎖。

蘇錦翎以為她會呼痛,然而卻聽她極輕的喚了句:“父皇……”

她一下子怔住了。

耳邊傳來一聲極低的啜泣。

循著望去。

宇文依薇蹲在妹妹腳邊,長發遮住了半邊臉,正整理著那寬大的男式衣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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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依蕾被簡單醫治後連夜由人護衛著送回帝京的第二日,圍獵照常進行。

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過,煙塵卷著碎草向遠處滾去後,寬闊的草場再次剩下蘇錦翎一個。

她挽著韁繩,拍拍彤雲的脖子安撫它的焦躁。

“姐姐……”寧雙雙怒氣衝衝的騎著火紅寶馬趕來,小臉上滿是惱怒,眼底卻是藏不住的興奮:“宇文玄錚欺負我!”

自她做戲企圖誣陷自己後,蘇錦翎是看都懶得看她一眼,可是她還偏偏往跟前湊,人前熱絡親切,人後冷嘲熱諷,偏偏自己還不知該如何應對。眼下她突然又熱情起來,可見周圍一定有人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