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病房內。

父親被推進去,上了各種維持生命的儀器。

雲浠幫不上忙,被擋在了門外。

亮如白晝的走廊裏,她虛軟身子倚著冷冰牆壁,耳邊縈繞著父親斷斷續續與她說出的驚天大秘密。

父親說···

“浠浠,你並非我和你母親親生。”

“你是我在江邊撿來的。”

“當時你母親難產一屍兩命,我也沒了活下去的希望。我去江邊尋死,打算跳一了百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聽見了嬰兒撕心裂肺的啼哭。”

“我尋聲過去,看到了被丟棄在灌木叢裏小小一團的你。”

“當時的你,也還沒有滿月,腦袋隻有蘋果那麽大···”

“浠浠,是你的啼哭聲救下了我,是你給我了生的希望。”

“當時我就在想,這或許就是上天給我的指引,讓我活下來好好養育你。”

“所以給你取名叫浠浠,因為你我父女的緣分是在江邊開始的,所以選了帶三點水的浠······”

哪怕得知這個消息已經過去將近二十分鍾了,雲浠仍覺得像做夢一樣。

怎麽可能?

她怎麽可能不是父母親生的呢?

她無法相信。

她安慰自己,父親一定是疼糊塗了,才會說這樣的胡話,不能當真。

可她真的在家裏翻找出了父親口中所說的包被。

父親說:“那包被的布料,針腳一看就知道是親手縫製的,不是買的。”

“我一直留著,就是想有朝一日告訴你真相,或許可以靠那個珍貴的包被作為線索,尋到你的親生父母。”

物證擺在麵前,雲浠眼角濕潤,雙肩也情不自禁地顫抖了起來。

她在想,究竟是什麽樣狠心的爹媽,生而不養,將還沒滿月的她丟棄在江邊的灌木叢。

她又想,父親得多麽博愛的胸懷,才能將撿來的她當親生的養育。

就算當時是因為她的啼哭聲挽救了想要自殺的他。

可這二十多年來的養育,並非一朝一夕,並非上下牙齒輕輕碰一碰那麽簡單。

他一個大男人又當爹又當媽,期間付出多少心血,豈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哪怕如今告訴她不是親生的。

她也沒覺得自己和親生的有什麽差別。

甚至,父親對她的疼愛,遠比一些親生的好百倍千倍。

所以麵對能尋到親生父母的線索包被,她並沒有什麽想尋親的想法,甚至把這玩意兒丟垃圾桶的心都有了。

可想到父親辛辛苦苦為她珍藏了整整二十五年,就這樣被她丟垃圾桶,枉費了父親的一片苦心,又重新塞回了衣櫃。

隨後拿上給父親收拾好的換洗衣物,又匆匆趕去了醫院。

在醫院大門口,雲浠遇上了邵乾屹。

他準備上車離開,隔著一段距離瞧見了她,英俊絕倫的臉龐上閃過了一抹驚詫。

很快,便摔上車門,疾步朝她走了過來。

“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沒告訴我一聲?”

說著,他來拉她的手。

雲浠後退一步,與他拉開距離。

敵意和戒備,肉眼可見。

邵乾屹緩緩將手收了回去。

“出了一些事情,這些日子沒顧上你和爸,爸他怎麽樣?”

心中有愧,邵乾屹神情複雜,語調也頗為溫柔。

雲浠盯著他這張撒謊成性的臉,嘴角勾起兩分譏諷笑意。

好一個沒顧上!

忙著和賈沅薇滾床單,而且還是病床,當然顧不上。

想到賈沅薇發的那張床照,雲浠胃裏一陣翻騰,惡心,想吐。

伴隨著一聲‘yue’她快步從他麵前走開了。

再多待一秒鍾,她都怕直接吐他臉上。

邵乾屹瞧見她不舒服的模樣,下意識抬腳要追過去。

就在這時,助理打來電話,“邵總,有人在機場發現了邵明軒的行蹤,看樣子是要逃往境外······”

邵乾屹凝著雲浠走遠的背影,最終忍痛上了車,吩咐老方,“去機場!”

這些日子,家裏、公司發生了很多事情,他每天都焦頭爛額。

顧不上聯係她,也不敢聯係她。

怕她知道了會意氣用事跑回來。

自駕遊是嶽父大人臨終前的心願,他不希望因為任何原因中斷。

——

邵明軒通過假證件逃出了境。

邵乾屹這一趟,撲了個空。

身心俱疲,他略顯煩躁地揉著太陽穴。

老方看在眼裏,心疼道:“邵總,先好好回去睡上一覺吧。”

一連十幾天了,就這麽熬著,再好的身體也扛不住啊。

後座上的男人輕輕搖頭,“去醫院。”

他要去看雲浠,去看嶽父大人。

老方也不好再勸,默默調轉了車頭,朝國際醫院駛去。

······

住院部。

邵乾屹在電梯裏碰上了醫療團隊的成員,隨口與他了解了嶽父大人的情況。

對方重重歎息一聲,“雲先生的情況不太好,雲小姐連夜找專機把人接回了京北。”

“當時給您打過電話,您一直關機······”

後麵這位醫生還說了些什麽,邵乾屹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他隻知道,雲浠需要他的時候,他又一次缺席了。

上一次姓戚的罵他的話再次浮現。

“她需要陪伴的時候身為她的丈夫,你在哪兒?”

“你這個丈夫真的非常差勁!”

是啊。

他真的很差勁。

一次又一次地在她需要陪伴嗬護的時候讓她一個人麵對。

他不敢想象,那個時候的她該多無助,多害怕。

唇瓣顫抖,藏在西褲口袋裏的手也在抖。

他一時間不知道等下見到她,該如何麵對她。

電梯門開了,丟了魂的他邁著深淺不一的步伐走了出去。

在病房門口,他看到了在裏麵殷勤照顧嶽父大人的戚澤文。

可他,

卻沒勇氣進去把他趕走。

一個外人都比他先知道老婆和嶽父大人回京北,身為丈夫、女婿的他,有什麽臉麵進去添堵呢。

他在門口呆站了許久,久到病房裏突然傳出暴哭聲,他都恍恍惚惚,以為是夢一場。

“爸——”

雲浠撲倒在父親的身上,哭嚎的撕心裂肺。

“爸,您睜開眼看看我啊,再看看我···”

邵乾屹回神,突然意識到什麽,猛地衝了進去。

隻可惜。

遲了,

一切都已經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