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公寓。

雲浠有八個月沒來過了。

她上次走的時候,已經把這裏全都清空了。

當時想掃清一切和邵乾屹的記憶,所以就連窗簾什麽的都丟了。

同時想著,租出去或者賣掉,新主人肯定不喜歡要別人用過的東西。

哪曾想——

這次一推門,裏麵的情景居然還和之前一樣。

不是她走之前。

而是和曾經邵乾屹賴在她這兒不走的那段時間一樣。

沙發裏、地毯、甚至裏花瓶裏的花兒也都一模一樣。

不禁讓她晃神,仿佛一下子穿越回到了那段甜蜜的日子。

她情不自禁地,邁著虛浮的步伐,一步一步往裏走。

客廳裏沒有人,臥室的門開了一道縫隙,不確定裏麵的人究竟是不是邵乾屹,她格外的緊張和忐忑。

萬一不是他。

對方肯定會告她非法入侵的。

可轉念一想,這屋子裏的一草一木,除了他還有誰能複原得了?

是他!

百分之百是他!

就在她猶豫著準備推臥室那扇門的時候,門開了。

四目相對。

兩人都愣住了。

他應該是沒想到她會猝不及防出現。

而她。

被他瘦得皮包骨頭的樣子給嚇到了。

明明前幾天在醫院的時候,他還不是這個樣子。

這才幾天時間,怎麽就···

雲浠鼻子一酸,喉嚨有潮水蔓過,讓她瞬間說不出話。

“你、你怎麽來了?”麵對她,邵乾屹有些慌張,下意識整理他自己身上的衣服。

整天窩在這兒,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他身上隻穿著鬆鬆垮垮的黑色真絲睡衣。

怕給她留下不好的印象,下意識轉過身去。

而他這些緊張兮兮的小動作,雲浠看在眼裏,鼻子更酸得厲害了。

她不忍再看下去,下意識轉身。

邵乾屹以為她要走,慌忙轉過身跌跌撞撞追了出去。

結果她卻是衝進了廚房,報複似的翻冰箱。

裏麵東西不少,都是助理給他備的。

可他根本沒胃口,就一直在裏麵放著。

如今全都被雲浠翻了出來,開始清洗,烹飪。

忙碌的身影讓整個屋子瞬間充滿了煙火氣。

邵乾屹呆呆看著,一時間忘記了反應。

等他走過去的時候,第一道菜已經出鍋了。

雲浠轉身要往外端,差點與他撞上。

而他下意識伸手,“給我吧。”

雲浠很自然地遞給了他。

兩人沒有過多的交流,表現的卻是相當的默契自然。

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她們那段甜蜜恩愛的時光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右手就連端個盤子都費勁了。

雲浠看在眼裏,心髒狠狠一揪。

轉身進廚房時,眼底一片溫熱。

心裏不是滋味兒,炒菜的過程中眼眶一個勁地發酸。

邵乾屹再次進入廚房,無意間瞥到她雙目通紅的模樣,忍不住輕輕掰過了她的身子,“你哭了?”

雲浠別開臉,不讓他看,嘴硬道:“油煙嗆的。”

邵乾屹鼓起勇氣,緊緊地抱住了她,滿腔愧疚地低喃一聲:“對不起···”

“身為丈夫,我真的十分差勁。”

之前總是讓她傷心,如今分開了還是讓她傷心。

真是自從認識他,她的世界糟糕透頂,一天好日子都沒過過。

雲浠任由他抱著,他的右臂根本使不上力氣,抱得並不緊。

這讓雲浠心裏愈發的不是滋味兒。

不爭氣的眼淚濕潤了她的眼眶。

忍不住問他:“為什麽躲起來?”

邵乾屹張張嘴,“沒躲。”

他這不是一個人好好地在這兒生活嘛。

不過是活得有點兒糙罷了。

“偷偷出院,任何人都聯係不上你,還說沒事?”

邵乾屹鬆開了她,苦笑一聲:“就是想一個人靜一靜。”

他嘴上這麽說,雲浠知道,他是因為他手的殘疾而自卑。

她一把緊緊拉住了他的右臂,紅著眼哽咽道:“不就是手用不上力氣嗎?”

“有什麽大不了的。”

“我當你的手,你不能做的事情我來幫你做。”

如果是他沒受傷之前,她說這番話,邵乾屹肯定二話不說賴上她了。

但是現在的情況不一樣了。

他這副鬼樣子,讓她

當他的手,純屬是拖累她。

已經白白浪費了她三年的時光。

他哪裏還有臉繼續耽誤她。

他輕輕推開雲浠的手,“先做飯吧。”

雲浠看他拒絕,心裏極其不好受。

但還是收回手,輕輕說了聲:“好。”

很快,四菜一湯上了桌。

麵對如此豐盛的佳肴,邵乾屹特意開了一瓶酒。

雲浠阻止他,“你現在這情況不能喝酒。”

邵乾屹嘴角微翹,“你我難得還能坐在一起吃頓飯,值得開瓶酒慶祝慶祝。”

雲浠也不好再說什麽。

隻是他倒酒的時候,她一直盯著他,生怕他沒分寸到多了。

倒好之後,邵乾屹率先舉杯,“謝謝你今天能為我做這麽一桌子好菜。”

雲浠很給麵子,同樣舉了杯,與他輕輕碰了下。

“接下來隻要我有時間還會再來。”

邵乾屹沒作聲,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喝得太急了,猛地咳嗽了兩聲。

雲浠立馬起身幫他拍背,“告訴你不許喝不聽。”

語氣十分嚴肅。

邵乾屹愣了下,隨即扯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心疼我啊?”

雲浠臉色微變,多少有些不自在。

正要把手收回去的時候,緊接著又聽他說一句,“還是同情我?”

“雲浠,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雲浠神色微變,下意識反駁:“不是的···”

她知道,他出身豪門,從小順風順水,一直都是天之驕子,從未受過任何挫折。

這一次,是真的被打擊到了。

他會有這樣的反應,實屬正常。

僵在辦公室的手,又一次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語氣也比剛才溫柔了不少。

“邵乾屹,我不是同情你。”

她眸子亮晶晶的,看著他的眼睛說道:“我隻是想讓你好好的。”

“做回之前那個意氣風發的你。”

這兩句話,狠狠地戳中了邵乾屹的心窩子。

一個硬漢,手術的時候都沒有紅眼。

如今卻覺得鼻子發酸。

他搖著頭表示:“不可能了···”

他再也回不去了。

雲浠在他麵前蹲了下來,“如果說我和你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