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吃點東西吧!你已經盯著這些東西一整天了,你多少吃一點吧!”小幽心疼地勸說著。
見我仍是搖頭,小幽歎了一口氣離開房間。
我輕輕撫摸著眼前的東西。
這些東西都是今早上送到府上的,是兩幅畫和一張花帖。
兩幅畫來自書齋,花帖則來自宮裏。
一幅是夏季畫的,他畫的是曾經向我描述過的我的自畫像,一池潔白的蓮,畫中藍衣如蓮的人兒笑意盈盈地看著我,旁邊題詞: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另一幅是連玨畫的,他畫的則是我在父親書房看到的那幅畫,開得燦爛的挑花,蕩著秋千的藍衣小女孩一臉純真的看著我,一旁題詞: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花帖是連鈺差人送過來的,是太子妃選妃花帖。我無奈一笑,之前我還好奇地想去參觀選妃儀式,現在卻變成我是候選人之一。
三份東西,三份情,我的這一顆心,如何選?怎麽選?
記起那天在書房,連鈺情不自禁地抱著我說著那樣一番話,讓我本就繁亂的心更亂了。
他那樣一份沉甸甸的深情,那樣一份真摯而熱烈的愛意,讓我不知道該如何接受,或回絕。
我隻能告訴鈺,我現在心裏的那個人是夏季。
但是他回答我,以前因為我心裏的人是玨,他不能和弟弟爭,但是現在是夏季,夏季是他認定的朋友,也是能與他旗鼓相當的對手,他說,他很榮幸夏季是他的對手,他會和夏季公平競爭,這次他絕不會放棄。
我看著他毅然轉身離去的背影,耳邊回響著他堅決的話語,鼻尖還留著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味,心裏亂極了。
我換了男裝,心情繁亂地走出房間,離開府邸,在街上茫然地走著。
遠遠地,我看見不遠處迎風飄揚的旗子上一個大大的“酒”字,仿佛看到了救星,我急忙跑上前,衝進酒館,衝著小二大叫:“小二,來兩壺酒!”
我一把接過小二送來的酒,倒進青花大瓷碗裏,一陣濃鬱的酒香撲麵而來。我猛的喝了一大口,卻被酒勁嗆得猛烈地咳嗽起來,咳出了我一臉的淚。
突然有隻手在輕輕地拍著我的後背,當我緩過來,抬起頭,隻看見一張斯斯文文白白淨淨書生模樣俊俏的臉,臉上一雙狹長的丹鳳眼,漆黑如墨的眼裏寫滿了笑意。
“酒不是這樣喝的。”他笑著說。
“你是誰?你管我怎麽喝!”我不耐煩地說。
“在下雲楓,公子你這樣喝的話很容易醉的。”他仍然好脾氣地說。
“雲楓?我不認識你,你不要管我!要麽你陪我喝酒,要麽你就走開!”我推開他的手,急躁地說,說完又準備去倒酒。
“既然公子邀請,雲楓就卻之不恭了。小二,找個雅間,再上三壺上好的杏花釀。”
我們到雅間坐定之後,他不急不慢地倒了兩碗酒,舉起碗與我碰了一下一飲而盡。
我見他雖斯文人一個,但酒卻喝得很是豪爽,心裏很痛快,便與他你一杯我一杯的大口喝起來。
我在前世時,啤酒是時常喝,白酒倒沒有喝過,不知什麽算是好酒,不過這杏花釀酒香撲鼻,入口香醇,且度數不高,我便一碗接一碗地喝著。不一會兒,三壺酒已經見底,於是又叫來小二上酒。
喝到盡興之處,我站起來,扔掉酒碗,端起酒壺,大聲念道:“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注①)
“好詩,好詩!仁兄好才華!在下願與仁兄同幹這一壺!”雲楓也激動地站起來,扔掉酒碗,端起酒壺與我一同把一壺酒飲盡。
飲完這壺酒,我就軟弱無力地趴在了桌子上。
為什麽我喝了那麽多酒,什麽都沒有忘,反而腦中卻還是清晰地晃著他們三人的臉,慢慢地,他們的臉漸漸模糊,我動了一下身子想伸手抓住他們,卻不小心掉下了椅子,但並沒有摔在地上,我隻感覺到自己落入了一個熟悉而溫暖的懷抱中,聞到那股淡淡的青草香味,我喃喃叫了一聲“夏季”,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我覺得頭快要裂開了似的,渾身無力,口渴得難受。
我迷迷糊糊地叫了幾聲小幽,卻沒有人應,我隻有自己下床走到桌子邊倒了杯茶。
茶水下肚,人才徹底清醒過來,我房間裏還點著蠟燭,外麵漆黑一片,我才知道此時還是夜裏。
我坐在桌前,暗自嘲笑自己,沒想到我二十一世紀的人了來到這古代居然為了男人去買醉。但轉念一想,他們卻是那麽不一樣的男人!
想到他們,我的心又開始亂了,頭又疼,唉,索性不想了!
突然我發現了一個問題,我是怎麽回來的?
我記得昨兒晚上,我居然和一個陌生男子在酒館裏一同飲酒,記得那男子好像叫雲楓,後來我喝醉了,趴在桌子上,然後,然後就覺得我好像聞到了夏季的味道。隨即我搖搖頭,怎麽可能,他現在還在書齋呢!
那我是怎麽回來的?難道是那個雲楓將我送回來的?他怎麽知道我住在這兒?難不成是我告訴他的?
但是夏季的懷抱是那麽真切,我現在似乎還能聞到他身上青草的味道,難道是因為我太思念他了嗎?
想不通,越想頭越暈,腦子裏“嗡嗡”地叫。
看來醉酒誤事這話還真說得不假。
既然想不通,幹脆睡覺好了,睡一覺醒來清醒了再好好想。
我一看自己還是白天的那一身男裝,便準備把衣服脫了睡覺。
當手觸摸到脖子上的一片冰涼時,我頓時呆住了,腦子清醒了不少。
我把十字架緊緊抓在手裏!
是他,真的是他!不是夢!他來看我了!
我激動地環顧房裏,沒有人。急忙打開門跑出房間,院子裏空空的,還是沒有人。
難道他已經走了嗎?難道他不想讓我見到他嗎?他把項鏈戴回我的脖子上,是什麽意思?難道他不願意等我了,要放棄我了嗎?
我心裏一團亂,頭因為喝酒的關係還在隱隱作痛,讓我根本沒有辦法冷靜地思考。
我毫無頭緒地回到床上,卻發現床頭放著一封信,信封上正是夏季那瀟灑飄逸的字。
我急忙打開信,上麵隻有短短的五個字:“若兮,對不起。”
看到這幾個字,我的淚落了下來:傻瓜,不要說對不起,你再不來,我一個人真的快撐不下去了……
注①:選自曹操《短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