鈺將頭深深地埋進我脖子裏,喃喃地低聲說:“兮兒,你知道麽,從小到大,我隻嫉妒過一人。”
我知道,那個人,是玨。
“從小,母後就告訴我,說我是皇位的繼承人。我知道,不僅僅是因為我的母後是皇後,我是嫡長子的緣故,更是因為父皇曾說,我與他的性格相似,最適合坐那個位置。於是,為了讓自己更加優秀,讓自己配得上皇位,我拚命地學習。父皇對我的表現很是滿意,眾望所歸下,我當上了太子,但是,你知道嗎?我並不快樂,並不開心。父皇母後的期許,甚至是那個皇位,都不能填滿我內心的空虛。我總覺得自己像個遊魂一般,日日重複著同樣的事。但是,隻有見到你,與你在一起,我才覺得自己是活著的、有血有肉的人!但是,一直以來,你的眼裏就隻有玨,隻有他。”
鈺悲傷的呢喃讓我心疼,我伸手環住他,輕拍他的後背,希望能給他一些安慰。
鈺的身子一震,然後用力地摟著我,帶著濃重鼻音的聲音接著響起:“別人都認為我是父皇最疼愛的兒子,是最幸福的皇子,因為父皇讓我當上了太子,給了我整個藍羽。但我心裏十分清楚,玨,他才是最幸福的。玨的娘親是父皇最寵愛的妃子,所以玨也理所當然的是父皇最寵愛的兒子。從小,他什麽都不用做,就能輕易得到父皇全部的疼愛;而我,則要拚命地念書,拚命地努力,才能偶爾換來父皇讚賞的目光。從小,他出眾的容貌和溫和的性格輕易就能得到後宮嬪妃的喜愛和歡迎,而我,卻因為母後是後宮之首的關係,隻得到大家恭謹、警惕的目光。但是這些,我都不在乎,我不在乎父皇是不是真的疼愛我,不在乎別人是不是真心地尊敬我,我唯一在乎的隻是,同時遇上你的我們,為什麽得到你的愛的人,還是他?!”
“鈺哥哥,我,”
“噓,兮兒,不要說話,就讓我這樣抱著你,就像小時候那樣,就一會兒,好不好?”
“嗯。”
其實沒有人知道鈺心裏的苦和痛,沒有人知道外表冷酷堅強的鈺,也有脆弱的時候,沒有人知道,包括我……
“鈺哥哥,其實,你很愛你父皇。”
“嗯。”
“其實,你也很愛玨。”
“嗯。”
“其實,你不用總是裝作很堅強的樣子。”
“嗯。”
“你也不用裝作對別人不在乎。”
“我,有嗎?”
“嗯。”
“那我改,好不好?”
“……”
“兮兒,我都改,我會改的!”
“我不是讓你改,我隻是,不想讓你那麽辛苦,我不想讓鈺哥哥,活的那麽辛苦。”
“隻要有你在我身邊,我怎麽都不辛苦。”
“……”
沉默許久,我才突然記起此行的目的,急急地開口:“我差點忘了,鈺哥哥,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跟你說!”
“不急,讓我再與你安靜地待一會兒。”
“但是……”
“沒關係,父皇的守靈我都放下了,還有什麽比這更重要的?!”
鈺的話讓我頓時醒悟過來:身為藍羽的太子,他怎麽能在守靈未滿十五日就擅自離開!如果這件事被人知道,那可是對先皇的大不敬!輕則受罰重則被廢!
我嚇出了一身冷汗,焦急萬分地說:“鈺哥哥,走,我們馬上回宮!”
“回宮?”鈺眉頭一皺,略為不解地反問。
“是啊!我們趕緊回宮!如果被人發現你不在,那可就糟糕了!”
“你是在擔心我嗎?”鈺嘴角掛起一抹淺笑,低低地問。
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這還用問?
想當初自己堅持要在七日內趕到屽城,不就是為了能在十五日的守靈期結束前找到他,告訴他那一切,然後讓他安全地登基,誰曾想到,他倒好,自己溜出宮來了。不過想想,這好像也是因為我吧!
鈺啊鈺,你可別讓我背上紅顏禍水的惡名!
見我一臉懊惱的模樣,鈺急忙出口安慰我道:“兮兒,不要擔心,沒有人知道我離開了那裏。”
我驚訝地看著他:“沒人知道?”
“我不是從宮裏出來的,早在五日前,父皇的遺體已經入殮送進皇陵了,我是從皇陵中出來的。”
“對哦,這個時候,你是應該在皇陵裏。但是你就這樣貿然出來,那邊……”
“沒事,我出來之前已經安排好了一切,你放心!”
我知道,在藍羽,曆屆皇上駕崩之後,首先要在宮裏舉辦為期七天規模宏大的法事,法事結束後,皇上的遺體都要入殮送進皇陵,而下任皇位的繼承者,都要隨之進入皇陵,並在皇陵守靈滿一個月後才能出來。如若守靈期間發現繼承人中途離開,則被認為心意不誠,將會被取消其繼承資格。
但在藍羽皇室內部,卻有個特別的規矩,正是這個鮮為外人所知的規矩被我無意之中聽到,導致了我在書齋的失憶。而這個規矩,也將會帶給鈺極大的危險,這才讓我著急地趕回藍羽,期望能提醒鈺,讓他避過風險。
鈺充滿期待的眼眸直直地望著我,異常認真地說:“兮兒,我知道,這會讓你為難,但我還是想問,你願意和我一起,去皇陵嗎?”
我瞪圓雙眼,驚訝地脫口而出:“什麽?去皇陵?!”